《送你一只苹果》一只好荔枝

1、守墓人

　　公交站里的人群总是会比街上的，船上的人暴躁些，大铭手提着小店称好的千层饼和苹果，一手刚准备冲上今天压歪了半边的501。有位老妇人颤巍巍的抵在他前面，走路蹒跚缓慢。大铭有些着急，心里毛毛的，波妞还在家等着他，苹果别磕着碰着了，千层饼凉了会变硬，给她她该吃几口就放在一边了。

　　越想大铭越不顾及身上动作，一个插步打算跨到老人前方，十分小心翼翼的拉开和老妇人的距离，不料动作大了快了，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一个踉跄，手没把住门框，天旋地转的倒在了别人身上。

　　“搞么司啊，呛你妈个苕样的！”

　　回头一看，还好。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

　　略微尴尬的道了歉，大铭刷卡上车，乘客们几乎被挤成一张张柿饼，好不容易涌到后边，大铭拉住把手不再摇晃，心却莫名烦躁，隐形的不安让他莫名了一路。 一到家，推开门，波妞正在做饭。 阵阵肉香随着空气散入大铭的鼻腔，锅铲摩擦铁锅的声响伴着蔬菜下盘一瞬间水分的炸裂，怪喜庆的。

　　客厅播放着金鹰卫视的卡通片，吵闹的光头强和两只蠢熊作为家的底片，茶几上果盘旁边堆了一个小山包似的瓜子壳儿，大铭随手把千层饼和苹果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去边上餐桌拿了片抹布，滴溜着它，找了会儿垃圾桶，今天换上了淡绿色的大垃圾袋。一手将垃圾桶扣在茶几边缘缝里，一手将瓜子壳，果盘边大大小小的垃圾擦进桶里。

　　就这空当，又一盘菜好了。关上火和排气扇，波妞端着盘带些肥肉渣香的酸辣土豆丝，笑眼盈盈的撩开厨房门上的布帘，随着饭菜香气，一起走了出来。 “今天回来的早哇。” “帮忙把餐桌清出来，剪刀甲剪抽纸放回原处，脏盘脏碗叠到水池里，碗筷摆好。” “小安要回来了，要回来了。”

　　说着，波妞的头不自觉的摇晃起来，动作絮絮叨叨的，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朋友所拥有的疲累一般，在将打哈欠未打哈欠时也不大张嘴巴，因此不得不睁大眼睛，像是为了阻挡某些穿刺心脏的事实进入脑海，而打的一场战争般隐忍着睡意。深陷的黑色围绕在两个眼窝周围，睁大后近看，只觉得一阵透心的枯槁。 波妞倒也没有察觉自己40岁的皮肤竟粗糙蜡黄到了这种程度，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大铭注视着自己，她心里有种很久不曾触摸的甜蜜与自卑。

　　另一只端盘的手已察觉到烫，急忙加快脚步，她两只手夹着盘子边缘，小碎着步将那盘菜放在了桌子上。 青椒肉丝，啤酒鸭和土豆丝，还有一盆紫菜蛋汤， 大铭不语。 大铭只是默默在波妞边上理着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因为力气有些不受控制，而弄出些哐啷声响，瓷盘拍在碗槽上的声响，像暗夜里不声响的惊雷一样。

　　吃饭时，今天多了一双碗筷。 \"来来来 ，小安你多吃点，这是我烧好的土豆丝。\"波妞喃喃道，边将土豆丝夹入那只空碗。现在，大铭已为它添好了米饭。波妞手指颤抖着，又好像是全身颤抖着。土豆丝被安放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波妞仿佛看到小安的影子在对她微笑示意。 大铭只看到波妞绝望的眼神。配上一种莫名温柔的微笑，让他心里像被揪着，一块巨石，将落未落。

　　波妞一直呆着。从8:15分讲过最后一句给小安的话：\"如果不是我没拦住你…\"没有说完的后半句，咽在了喉咙里。 世上能让人无法忘怀的事，千千万万种。而最难忘的，最折磨人的，是自己干的某种稀烂事。干了事，不可倾诉，因为博不来同情。好比自捅刀子，无力擦血。只能等着血一点一点流干，心里不敢想这处境，就编造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来骗自己，是因为这个伤心。久而久之，自己也弄不清为何时常低落，只知道世界上每个角落都可至，唯独一处，不可再踏入一步。 这一处就是小安之地。

　　大铭爱她。大铭不知道怎样，波妞可以开心起来，他只会最笨的方法，和她一起成为守墓人，掘墓者，心死的行将就木的人。波妞守着不会动的小安，他就守着波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