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的张小姐》一花知晓

23、不死夜魅（十）

　　“竟然把处刑台都带来了，牧师先生，你还真是准备充分。”特劳斯从口袋里摸索出墨镜戴上，看着在夜色中散发刺目银光的巨大十字架，嘴角不由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神天十字架在罗马教会是高级牧师以上神职人员才能拥有的圣器，平时经常以胸针、吊坠等饰品形式携带，只有在对犯下重罪的吸血鬼施以处刑时才会变幻形态，成为附有锁链的巨型十字架，或是布满银制长钉的大棺材。

　　“用中国人的话说，有备才能无患，不然对着你这个源代，我只能灰溜溜离开不是吗？”罗恩扶着张雁君从十字架上跳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两条想从地底偷袭特劳斯的锁链乖乖停下，重新缩回十字架上缠好。

　　张雁君显然没有心思学这俩人来一番绵里藏针的寒暄，她两只眼睛死死锁在疯狂挣扎的艾莉身上，目光恨不能化为千万把飞刀，把艾莉的血肉剐个干干净净。

　　“司特先生，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我和这只怪物有账要清算，希望你不要插手。”她就着银光看了看腕上的劳力士表，皱眉道：“时间不多了，罗恩先生，动手吧。”

　　罗恩却并没有动，他紧紧盯着特劳斯，皮笑肉不笑的说：“张小姐，这位可是施舍了牙之毒给艾莉的源代，你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张雁君登时感到脊背发寒，她缓缓扭头看向面不改色的特劳斯，阴恻恻的问：“是你创造了这个怪物？”

　　“哎呀，这么说可就过分了。”特劳斯举起手，很是无辜的说：“我的牙之毒只能改变人的身体，可改变不了人的个性，与其说是我创造了她，不如说我是糊里糊涂救了她。”

　　云清风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赶紧替特劳斯辩解：“特劳斯并不知道艾莉的所作所为……”

　　“你闭嘴！”张雁君狠瞪他一眼，满是讥讽的说：“跟你扯上关系简直是倒血霉。”

　　云清风那张脸登时血色全无，杵在原地手脚颤抖，仿佛一片挂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枯叶。特劳斯脸上的从容也骤然消失，冷漠目光几乎可以穿透墨镜和张雁君隔空相撞。

　　“清风也是受害者……”

　　“那我妹妹呢？！”张雁君突然激动起来，平素总写着淡漠的脸上此刻爬满愤怒，双眼几乎充血：“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怪物咬烂脖子，现在还染上了那个该死的牙之毒！”

　　“牙之毒？！”

　　这下连特劳斯也没办法淡定了，他本以为张雁君是气不过来寻仇的，谁成想她是冲着艾莉心之血来的。倒也是，教会向来不爱多管闲事，要不是真到了人命关天的节骨眼，也请不动罗恩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高级神职人员。

　　论理说，此刻交出艾莉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选择，可她毕竟是和他共渡了百年岁月的“家人”，他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钉在十字架上，流干心血而死。

　　云清风也懵了，他离开医院时亲自确认了张雁诗各项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也没有发现右手有什么异状，难道……是在他离开之后牙之毒才开始扩散的吗？！

　　“张雁诗的情况我已经上报给了中国区的负责人，如果今天我不能成功取走这个艾莉的血救回张雁诗，那么事件的性质就会从‘吸血鬼伤人’变成‘吸血鬼杀人’，通缉令会从张雁诗心脏停跳那一刻起在全球范围内发出，所有涉案相关人员，包括你，特劳斯先生，全部都会成为肃清对象。”罗恩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银腕表，挑眉道：“请谨慎选择，毕竟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话音刚落，云清风和特劳斯的手同时落在了装着艾莉的麻袋上。

　　“特劳斯，你说过不会包庇她。”云清风眼神冰冷。

　　“可我也不想看她死得那么凄惨。”特劳斯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的说：“清风，你赢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

　　那二人闻声回头，张雁君已经脚下生风般冲向特劳斯，手中一柄银剑直奔后者心口而去。云清风虽然从她敢硬刚艾莉时就猜到此女是个胆大的，却也没想到她连身为源代的特劳斯都敢砍，一时乱了阵脚，瞪眼冲她咆哮：“你来凑什么热闹！”

　　“管好你自己！”张雁君懒得看他，目光牢牢锁在轻巧躲开剑锋的特劳斯身上，握着银剑的手不禁收得更紧。

　　特劳斯全然没把张雁君算进战斗力，即便她握着罗恩的银剑，也到底没有神职，砍在身上不痛不痒，可能连块皮也不会掉。这么想着，他索性不再刻意躲避，而是弯腰想要拎起麻袋尽快撤离。

　　云清风看出他的意图，抢先一步踢飞麻袋，罗恩则看准时机，两条隐藏锁链迅速破土而出，在空中将麻袋紧紧缠住，浸过圣水的银链遇到吸血鬼光芒四射，麻袋中的艾莉不由发出痛苦的尖啸。

　　“清风，不要插手。”特劳斯摘下墨镜，原本湛蓝的眼眸此刻鲜红如血，这是他生气的标志。

　　“我必须插手。”云清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小火蛇们合体成蟒，盘旋着将他护在中心，蛇头死死盯着特劳斯，仿佛随时准备将他撕成碎片。

　　张雁君也不是傻的，转身迅速远离特劳斯和云清风，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就是神仙打架的时候了，身为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唯一该做的就是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绝对不给云清风和罗恩添麻烦。

　　“特劳斯先生，你这样做并不明智。”罗恩从小皮箱中掏出造型古朴华丽的长手/枪，满脸遗憾的自言自语：“500一颗的子弹啊……”

　　云清风鄙视：“500而已，我一张符纸也这么多钱。”

　　罗恩：“英镑。”

　　云清风：“……”

　　罗恩用的银弹是教会特制，表面刻有圣经，制造工艺机密复杂，因此价格不菲。不同职介圣职者配备的数目不同，且数量有限，之前有位圣职者执行任务时一不小心浪费了几颗，结果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赏金全部赔了进去。道具有限，自负盈亏，这正是为什么许多神职者譬如罗恩，除了本职外会有另外一份工作。

　　“即便是源代，中了银子弹也不会毫发无损，特劳斯先生，你确定要包庇这位命案在身的眷属吗？”

　　特劳斯没有回答，脚下用力弹跳飞起握住银链，轻轻一扯，锁链立刻碎成几截落回地上。

　　“不是包庇，我会亲手封印她。”特劳斯扛着艾莉落回地上，扭头看向隐在树后的张雁君，淡淡的说：“至于那位张雁诗小姐，我可以施舍出纯种牙之毒，让她活下来。”

　　“谁他妈稀罕你的牙之毒！”张雁君立刻炸了。

　　“得到纯种牙之毒后可以拥有超乎常人的体魄和寿命，许多人可是求之不得。”特劳斯一脸不解，“你们人类不是最渴望不老不死？”

　　“好啊，等我妹妹醒来，你直接去问问她本人愿不愿意。”张雁君冷笑：“至于现在，我可没资格替妹妹的人生做任何决定。”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特劳斯有些遗憾，“希望你不要后悔。”

　　张雁君没有吭声，只默默握紧手中的银剑。云清风却是被特劳斯的态度激怒了，一条火蟒快如闪电奔向特劳斯后背，特劳斯迅速躲闪，火蟒却突然一个回头，狠狠咬住了他肩头的麻袋。麻袋遇火迅速燃烧，特劳斯伸手想要扑灭，却发现火越烧越大，眨眼就要蔓延到他的身上，只得松了双手将艾莉丢入湖里灭火。谁知道火遇了水并没有熄灭，反而是艾莉在炙烤中拼命张嘴想要呼救，却又被四周汹涌的湖水灌满五脏六腑。

　　“不能让她死！”张雁君冲着云清风大声喊：“把她捞起来！”

　　罗恩也反应过来，十字架上的锁链迅速钻进湖水，捆住艾莉后立马收回，眨眼便将她牢牢捆在了十字架上。

　　刚刚经历过火烧，她的左脸和双肩浮起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大水泡，引以为傲的金发几乎全部烧焦，有几块烧得干净甚至露出了发根和头皮。由于狂性发作，她的獠牙飞速生长至嘴唇以外，配着她那双瞪向张雁君时写满怨毒的眼睛，看起来竟真的比怪物好不到哪里去。

　　“是你……”她向张雁君发出嘶吼，宛如临死之前的困兽：“杀了你！杀了你！”

　　张雁君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弯腰捡起下车前从后备箱里翻出来的2L大水杯，从银剑剑柄里拔出一根削有尖头的细长银管，面不改色的朝艾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