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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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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宝事件”插曲过后,他两人功过相抵,传说神医乏人问津,所谓神仙人人相避,屋里屋外恢复狗儿也夹着尾巴不吠不叫的宁静,幸是老者感恩在心,大胆无畏地留住一宿,才免了两人曝睡野外的下场。
夕日余辉洒落在麦浪之上,简朴的晚饭过后,玉澧噘高了小嘴一脸不平地在村道上乱走,化消化消满肚子的怨气。
都说了是那小李子自己要变成猪宝的,怎地又怪她头上?她可是禀着鱼仙的良心立志要做善事的,成效不彰也算她的错?真想不到这年头不只乱打仗,善事竟也是难做得很啊!
玉澧一面嘟嘟囔囔着淳于恒的坏话,一面随意踢着地上石子聊以发泄。忽见前方一人跑来,却是那个小李子,她小嘴噘得更高了,含怨深深地瞅着他不放。小李子却不是路过,直直在她面前停下了,喘吁吁地道:“鱼仙小姊姊,我才要去找妳呢,正、正好……”
“找我?找我做什么?”玉澧大奇,先前的怨念立刻忘光光了。
“今天晚饭我娘烧的全是我爱吃的菜,还说我虽然不像哥哥那么伶俐,但她当然也是很喜欢我的,因为我是她儿子啊。”小李子搔头傻笑,一脸藏不住的开心。
“哦,那很好呀,但跟我有什么关系?”玉澧歪头不解。
“是妳的功劳啊,因为我娘听到妳说我想变成猪崽……不对,是我想要珠宝的原因,才发现原来我心里一直很不舒坦。”
玉沣恍然大悟,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帮你们母子解开了心那个什么……心结!那确实是我的功劳!”而且是善事是善事啊!
“鱼仙小姊姊,谢谢妳,这个是给妳的谢礼。”
小李子递给她一颗果子,玉澧乐呵呵地接过,道:“谢礼什么的太客气了,我有善事能入册就好啦!”
“不过鱼仙小姊姊,妳的术法虽然还可以,但脑子不太行,我娘说能当得上大夫的人脑袋都是很聪明的,妳要多向妳那位神医请教才行哦!”
玉澧一愣,小李子已经挥着手跑远了,她对着他的背影跺脚气道:“谁脑子不行,你才脑子不行呢!”
悻悻然往回老者家,还相隔着几间屋子就已听见熟悉的轻咳声,玉澧立刻忘了方才的小小不快,不自觉小跑起来。天黑得快,出门时天际还微有霞彩,不过片刻光景已经全暗下来,老者屋内透出的亮光明镀出淳于恒候在门外的轮廓,他本倚在门墙上,见到玉澧回来便直起身。
“这村子才这么点大,妳也能走迷了路吗?”
“才没有,我只是遇到小李子说了点话。”玉澧见他面色如常便放了心,怕他待在户外吹风要发病,推着他进屋。
“小李子?他来寻仇吗?这次妳将他变成什么了?”
玉澧对他的调侃不怒反笑:“嘿嘿,他可是来向我道谢的呢,看,还有谢礼哦!”得意地拿出果子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妳没将他的脑子变回来吗?”
“我没变走他的脑子呀?”玉澧觉得这人没听懂她的话,便解释道:“今天可是多亏我把他变成了猪崽才解了他和他娘的心结哦!哼哼,我就说嘛,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本鱼仙解决不了的事呢!”乐呵地咬了口果子,小脸立皱:“啊呸,酸死了,还没熟!”
淳于恒无言地摇了摇头。
玉澧拿出她的善事记本,乐腾腾地趴在桌上边写边喃念:“……初九,不知名的山上帮老公公医脚并且送他下山;帮小李子和他娘解开心结。长生替老婆婆看病……”转头问已坐到炕上休息的淳于恒:“淳于什么的,你今天……咦,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妳要问什么?”
“哦,我是要问你今天替多少人看病。”
“我没算。”
“哈,那就随我写啰!我想想啊,大概有二十来人吧?不,好像更多,说不定有三十个人。一个人算一件好事的话……好多呀!”喜滋滋地傻笑半晌,提笔待写时却停了一停,最后落笔写道:共记善事五件。
玉澧收好本子看向淳于恒,后者颔首道:“熄灯吧。”她便吹灭烛火,上炕躺到里侧。
虽说世人眼中男女有别,但玉澧貌似女童,和淳于恒在一起时若不拌嘴便容易被误会为父女,是以同行以来即使同住一屋也极少遭受异样眼光。玉澧如往常一样侧卧贴着淳于恒,如此他发病之时她便能即刻感受到。他有时候会推开她,有时只是嘴上嫌弃却无动作,今晚他没有任何举动,令她微微放心──她老觉得今天他身子情况徘徊在发病与不发病之间,还是留意些的好。
淳于恒强忍着几度要脱口而出的重咳,忍着忍着似见好转,黑暗中慢慢睡去。至半夜,他霍然醒来,熟悉的感受预告着发病的痛楚即将来袭,他轻缓地离开玉澧,下了炕想走去屋外,却在扶着桌沿强撑病体往外走时猛然虚脱,摔倒在地时撞翻了椅子,引起一阵声响。
玉澧矍然而醒,惊觉身旁无人,连忙挥手点亮烛火,察看房中景况。
“淳于什么的!”
淳于恒一把甩开她扶过来的手,恼道:“别管我!”
玉澧真想往他脑壳一掌,碍于他的病情又下不了手,只能叉腰生气道:“每次发病都想躲着不让我救,你看你发作起来时来得及吃药吗?我偏要救,你躲得开吗!”坐下来双手对着他施起术法。
淳于恒压着胸口咬牙瞪着玉澧。她倒聪明,故意在离他略远的距离施术,就是欺他力虚之下构不着她!
施术完毕,玉澧吁了口长气,忙问:“好多了吧?”
淳于恒反问:“妳觉得如何?”
玉澧奇道:“什么我觉得如何,发病的是你啊!”
淳于恒仍是瞅着她不放,蹙眉问道:“妳每替我施术之后,可感觉不适?”
玉澧感受了一下,摇首:“我没什么感觉啊。”
淳于恒点了点头,撑地欲起,玉澧赶紧上来搀扶他躺回炕上。淳于恒看着又依向自己的玉澧不语,玉澧安慰道:“不用担心,要是又发病了,有我呢。”
“妳这是咒我?”
玉澧气鼓鼓道:“才不是!”
淳于恒将脸撇向另一边,闭目不再说话。玉澧再次将烛火灭了。
细微声音隐隐入耳,淳于恒眠浅,半梦半醒间赫然意识到那声音来自身旁的玉澧,一下子全清醒了。
“玉澧?”
她的呻吟断断续续、缓长微弱,但似乎并不痛苦,反像是梦呓,就连她犹在睡中的稚颜也未见不适。然而淳于恒从没见过她这样,心惊亦心慌,又摇了摇她:“玉澧,妳醒醒。”
玉澧停止了呻吟,静了半晌,忽见她身上微发碧色淡茫,下一刻她人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鱼形玉佩,静躺于她方才所卧之处。
淳于恒震愕更甚,焦急大喊:“玉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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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说法:玉能养人,亦能挡煞──那难道不是渡己身灵力以供养、耗己身灵力以袪煞吗?如果玉的灵力耗尽,将面临何种下场?
坐在前往洛阳的马车上,淳于恒心中盘桓的全是这一个问题。他取出怀里的鲤鱼玉佩茫然轻抚着,不敢去想现今那玉身较原本的莹绿亮泽要明显黯沉是象征着什么。
经过了三日马不停蹄的行车,抵达洛阳时天已向晚,堪堪是城门将闭的时刻。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淳于恒匆匆进城,走得急了,激得他频频咳嗽。
城中街道已少行人,家家户户都闭了屋门点起灯,只有李道长还立在屋外,面无讶色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似乎知道他会来,也或许是早已等着他来的这一天。
淳于恒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玉佩放到李道长摊开的手心里。李道长沉默不言,淳于恒心中如悬大石,抑声问道:“她……怎样了?”
「比我预计的要慢了很多。」李道长风霜凿刻过的面庞上微扬温厚微笑:“你早已有所猜想了吧?所以发病时总是不让她救你。”
他默然颔首。果真如此……
“她替你挡煞治病,实则是拿她灵身在救你,拿她自己在换你。你身上诅咒由她吸收,你得以延命,而她会因此耗减灵力;反映在外的,是她的人形外在将会有所改变,而她原身色泽则会愈渐沉黯,终至成为死物。”
淳于恒面色更加死白,紧紧捏起了拳头。李道长如对待自己孩儿般怜惜地抚着玉佩,微笑道:“不过这孩子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啊。”
开心?和一个会害死自己的人在一起,怎会开心?淳于恒低问:“道长能救得回她吗?”
李道长摇头道:“天意如此,我无法救她回往日状态,但可以唤醒她。跟我进来吧。”
屋中,李道长双掌合覆住鲤鱼玉佩,手心发出一瞬光辉,接着将玉佩放在床榻上头,淳于恒紧攥的拳头因忐忑而开始冒汗。那玉佩发出一阵碧芒,随着芒光散去,现出一具蜷缩而卧的身子。
淳于恒怔住。
榻上的玉澧已恢复人形,却不是一向的女童形象,而是身发俱长、微褪稚气、二八年华的少女外貌。
“这是……”李道长喃喃。
玉澧动了动,嘤咛一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天亮了吗?怎么感觉我睡了好久……咦?天还是黑的?”转头一看,大奇:“欸,道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是来这山里玩的吗?这里可没什么有趣的。”见到一旁呆站的淳于恒,不禁急切问道:“淳于什么的,你好多了没有,还有没有发病?……你干嘛用那种表情看我?”此时留意到屋中陈设,又咦了一声:“这里不是那老公公家啊?”
几个问题都未得到回答,玉澧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低头才发现不对劲之处在于自己,疑惑地打量周身:“怎么我的手好像比平常还要大?我的脚好像也变长了?”下床站定看向眼前两人,大惊道:“啊,你们变矮了!不对,是我长高了!”
淳于恒突然夺门而出,玉澧急喊:“淳于什么的,你去哪?等等我!”
“玉澧等等。”李道长喊住她,叹了口气:“我先跟妳解释一下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