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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蛰无雷(一) ...


  •   第一章

      惊蛰无雷(一)

      南方的天气暖,夏感早,尤其是今年。这才过了正月十五,手机里滨城的天气预报已经摆出29°温暖人间,烤熟人类的姿势。满大街的短袖短裙晃瞎了眼,喂,说好的春天呢?

      要说这春天的滨城嘛,秦晚觉得哪里都不如古榕镇好。说起来有点变态,这滨城居然有一个爱心形的大海岛,叫西崎岛。这西崎岛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天然产品资源丰富,却一直都不怎么发展得起来。岛上有三个小镇,古榕镇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小镇的居民们很多年来都是过着岛民的节奏,也不太追求城里的各种进步,额,是落后了点。以至于秦晚在这生活了二十几年,偶尔发作想怀个旧都费力,因为一直旧就是新,新就是旧。不过古榕镇的春天却是很舒服,暖风乍起,春意盎然,所以秦晚春天一有空就往回跑。

      这会,秦晚正舒舒服服地在镇上小院子的旧吊床上歇着,四下无人,寂得很。

      这院子其实是秦晚的奶奶阿音家的祖宅。阿音祖父家族人丁单薄,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只活下来他一个。年轻时拼了命地赚钱,在五十岁那年终于熬出了头,买了一艘渔船,娶了一个美娇娘。第二年便生下阿音,捧若掌上明珠。

      谁知在阿音十五岁那年,古榕镇遭遇了十年不遇的特大台风,家里的渔船出了海却回不来,连着还赔上了九条人命。噩耗传来,阿音父亲一时晕了过去,从此卧床不起。伺候了一个多月,美娇娘彻底失去了耐心,干脆刮了家里的钱,跟外面的相好跑了,余下父女俩每日垂泪相对。

      在阿音十七岁那年,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外地小伙吴有贵,莫名其妙地在了一起。吴有贵顶着天雷发了誓,会好好照顾阿音一辈子。苦苦撑着的老头才闭了眼。从此,阿音是吴有贵的阿音,吴有贵是阿音的吴有贵。

      吴有贵个儿高,得有一米八以上。传说年轻时候长得俊俊的,初看也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好模样。但只要一开口,狗腿无赖八卦的调子一起,金镶玉也成了烂泥石。阿音自幼衣食无忧,清清秀秀的,又是个善良贤惠勤劳体贴的好姑娘,咋就搭上这茬了。这一直是古榕镇的不解之谜。

      也曾有好事的八卦婆私下问过阿音,后不后悔。阿音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瞌睡虫都跑了几圈才听到她道,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从此,古榕镇的男人们都说挑媳妇,一副好眼神最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瞎子眼里出菩萨。

      以上都是秦晚无意中从闲杂碎嘴的十里八乡听来的。姑且不管真实与否,起码眼下的这个院子很是真实,很是舒服。

      小院子坐北朝南,四四方方的,挺齐整。前面是一大片的田野,背后被一片榕树群围起来,榕树后面是古榕镇一条主要的水泥大道。说是大道,其实也就是两车道。村里来往不多,白天还有点车声,过了傍晚,连村里人的摩托声都几乎绝迹,很是安静。

      老头走后,吴有贵征求了阿音的意见,把小院修整了一次。小院的北边盖了三间一层的平头楼,中间放历代祖宗的牌位和各路护家的神仙。小院中间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红砖路,也不上水泥,任由青苔自由放纵。青苔路的左边有两棵不知道年份的老榕树,吴有贵干脆在树下弄了一个吊床,砌了石桌子,石凳子,很是逍遥快活。又在路的右边栽了阿音最爱的桃花,月季。正值春天,可不应了那经典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惹人得紧。每次春归,秦晚都必定滚过来,静静睡上那么一觉。人生苦短,且过且乐。

      风正清,“吱”的一声,有人推了门,大步径直往树底下走来。

      “哎呀,我的小茉莉,害我一顿好找。今日惊蛰,咋地,来树底下躲雷啊?不怕不怕,有高个的爷顶着天雷,伤不着我的小心肝。”刚理发回来的吴有贵提着一个两层的木食盒,嬉皮笑脸地调戏着。

      秦晚随意地翻了个身,暗红色棉麻袍子背对着他。不知年份的老树抽了新芽,嫩嫩的春叶影乘着柔光,淡淡地落在秦晚年轻的脸庞上,荡得吴有贵的心神一片清明。他轻手在石桌上放下食盒,猫到秦晚身边,狗腿地摇起吊床。

      “小茉莉啊,我这老贪嘴,没诚信,没品德。咋这么糊涂,咋能把小茉莉最最爱的青梅仙酿不小心喝完了。你该生气,绝对该生气,不生气不是人。那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老年痴呆一次成不成?”

      。。。。。。

      “成不成哇?”老头嗲不是罪。

      “怎么罚?”

      “就,就罚我今晚不能吃香喷喷的芋头饭!”豪言猪语不怕烫。

      额,无动于衷啊。

      “罚我一周不能抽烟?”摇摇欲坠的尾音好缥缈。

      画面持续卡机中。

      吴有贵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咬咬牙豁了出去“就罚明年青梅仙酿都归你!”

      “早说早超生。奶奶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秦晚这才悠悠转过来,乐乐地伸出一只手。

      吴有贵气得直跺脚,“咋那么不懂事!大家闺秀要体贴宽容,善待长辈,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啊,我跳上跳下地去后山忙活给你摘桑葚,手指都好黑了个齐全,你咋就不知道感恩,就偏心老音!”

      “少啰嗦。肯定是我大音姐指一条明路给你,好使你的道歉看起来充满诚意。”

      “太没良心了啊。来来来,新鲜出炉的桑葚果酱,金狗家的韭菜盒子和碱水馒头。老音还给咱们煮了一壶水果茶,正山小种做的底。”

      说完,吴有贵快步走到石桌旁坐下,从食盒里拿出两布丁瓶的果酱,齐整地摆在两边。又取出一份用天青色葵口盘盛着的韭菜盒子和碱水馒头。最后取出一套朴素的草木灰茶具。一边摆了一只温润的海棠杯,满上了大半杯的水果茶。滋甜的水果香交融着正山小种的高山野韵,勾人得紧。

      看他捣鼓完这一切,秦晚这才慢慢地起身,踱过来石凳子坐下。随手挽起松垮的头发,用一只素纹的紫檀簪子穿过去固定好。掰开馒头,细细地涂上一层厚厚的桑葚果酱。一口馒头,一口茶。两棵老树,两个人,一个黄昏。围墙外偶尔传来一两声,两人再也没有言语,安安静静地各自吃起来。

      桃花正艳,凉风渐起。

      是日,惊蛰无雷。

      很多年后,秦晚一直记得惊蛰这天的样子。只是从苏白的嘴中知道,惊蛰有点雷声才是好的。季节到了,该如何还是如何的好。一直沉睡着不是事,醒来才有更好的春天。那天晚上,她和苏白在山里民宿的露台就着月亮喝了一夜的酒,看了一宿的山,直到天色发白。苏白倒在她怀里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吴有贵起了个大早,准备送秦晚去市区的机场。

      临行前,阿音又少不了一顿细细叮嘱,又给秦晚塞了一小袋自己晒好的番薯干。秦晚肠胃娇贵,稍微在外吃点不干净的或者不合胃口,回来必定吐上一顿。阿音怕她在异地吃不惯,特意弄了一点她最爱的番薯干。

      吴有贵在一边特委屈,“啧啧,这待遇。老音啊,你家长工年老色衰,是不是不值钱了?昨儿你还说番薯被老鼠吃了,没得下酒。”

      阿音嫌弃地推他,“醉老头没醒呢,今天开车送小茉莉,昨晚还喝哪门子的酒,万一手抖怎么办?!”

      秦晚咯咯笑起来,搂着阿音亲了几口才依依惜了别。

      清晨,西崎岛的岛雾还没散去,朦朦胧胧的,远处的田野和人家忽隐忽现,晨风阵阵,别是一番人间滋味。两边的树抽了新芽,半空中一大片的嫩绿夹道欢迎,鲜活的春回大地。

      吴有贵的老轿车上,正欢快地放着旧日的老歌,“我可爱的她啊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她的消息?我可爱的她啊在哪里,不要忘了今晚的约定。”吴老头正在兴头上,也跟着节奏摆起老白头唱起来。

      秦晚笑着逗他“吴老头,音姐叫你千万不要手抖啊。”

      “哼,小音子不懂我的沉稳。你问问吴一修,父爱如山怎么个法。大山啊大山,信得过的,小茉莉放一百个心。”车开始上桥,来往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岛雾看起来更重了些,吴有贵也渐次慢了下来。

      吴有贵开车一向快,不一会就到了机场。刚在入口处放下秦晚,没来得及叮嘱两句,不远处一个斯文彬彬的高个子忽然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Hey,早。”

      “Hi,早。久等了。”

      “也是刚到。这位”

      秦晚趁吴有贵的八卦风未起,立马截住了于树的话头“走吧,时间不早了。爷爷,我们进去了,再见。回去小心开车。”便转头离开。

      于树礼貌地朝吴老头笑着点了下头,便推着自己的行李转头跟上。

      不是跟朋友一起旅游?是跟男朋友!没问过我啊!!咋也没个人来通报一声?这人如何,家里人如何?!这怎么行!靠不靠谱啊!?

      吴老头气得直跺脚,巴巴地看着小青年跟上小茉莉,又从她手中接过行李,一起推着。一时半会气不过,即刻掏出手机打个电话给家里婆娘“音子音子,小茉莉被小青年拐跑了!你晓得不?”

      “都什么年代了,你多事。帅不帅?配得上我们家小茉莉不?”大音姐,你的八卦虫也春归人间了。

      “没我高,没我有气质。哼,弱书生!配不上配不上!”吴老头咬牙切齿的。

      吴老头的气还没捋顺,后头的一顿喇叭狂响,保安也准备过来赶人。

      “弱书生!臭书生!害我掉面子了。回头找你算账!”一起脚,赶紧出了机场。

  • 作者有话要说:  表达粗糙,难为各位看客翻阅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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