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亭落枫》沈彦

5、第五章

　　严飒有些不解。
　　此次会试，十拿九稳。位列榜上第一，也就是万众瞩目，垂涎三尺的状元。
　　至少在殿试之前可以这么称呼就是了。
　　朝堂之外，皇城之内，金碧辉煌。粗壮朱漆梁柱顶住灿烂屋顶，金灿灿琉璃瓦晃得他眼晕。
　　严飒从怀中摸出素珏手帕，右下角刺着个“珏”字，是好女红——大概是他幼年时姐姐替他绣的吧。
　　在指头间摩挲几下，长叹一口气，为了见驾还得换上一副悦色笑颜。
　　耳边听得太监道：
　　“圣上有旨，传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进~~殿~~~”

　　可即使是礼部诸位大儒合力出的卷子、即使是来在礼部大堂学习那些见君的繁琐礼仪也没有当前的情况令他困惑不解。
　　三甲并未骑马游街，走马观花。十几名大内服色的兵士与顺天府数十名捕快齐齐围住发榜场，礼部官员点出状元榜眼探花便将他们三人一把脑揪来了礼部大堂，

　　尚书大人一挑眉，开口道。
　　搜身授仪，立刻殿试。
　　或许是陛下求贤若渴——
　　可陛下的龙座是背对他们的！连书案也移了过去，徒留个龙袍背影与短短乌纱帽翅从龙椅繁复雕花中露出来。
　　三人来在金阶，撩袍跪倒。三拜九叩礼毕，伏身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下去吧。”皇帝抬手摒退左右宫女，只留身旁大内总管和另一个太监，严飒听得圣上指头在龙书案上嗒嗒点叩。
　　“朕一直不讲这些所谓礼仪，卿等平身吧。”
　　这声音......似曾相识？
　　这个总管公公......怎得这样熟悉？
　　不会是......
　　严飒瞬时汗如雨下，颤抖不止。上面两位公公一甩拂尘搭在臂弯，先将龙书案摆回原位，接着皇帝移驾起身转向垂首三人。
　　严飒偷眼观瞧，一双细长桃花眼满含笑意微眯着，红润薄唇轻启冲他道。

　　“严卿，别来无恙。”

　　严飒头壳轰地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当今圣上。
　　居然真的是。
　　那个丢进青楼能火七八年依旧门庭若市的少年！！！！！
　　想起月夜借宿之事，严飒气血上涌，咚咚叩首，头上出血。
　　“草民严飒不知圣上微服私访。
　　“冲撞龙颜，理应开刀问斩！
　　“草民有罪！！”
　　宣宗皇帝表情复杂按了按额角，心里道这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可谁叫一朝天子喜欢他呢。
　　唤过小太监将他扶起，又传太医为他上药，小太监调头下去。严飒没了拐棍抖似筛糠，不能自持。宣宗脸上挂着黑线摆了摆手：
　　“罢，此次殿试已毕——你们下去吧，严状元留下。”
　　榜眼探花二人用满含怜悯的眼神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严飒，心里盘算着彼此谁是状元顺便给这命犯紫微星的倒霉哥们行刑日烧刀纸钱，转身出了金殿跟着接引的太监下去了。
　　宣宗低头在书案上铺开宣纸写了些什么塞给王开，一路小跑下御阶将严飒扶起，对着王开挤挤眼睛。
　　“将他扶至朕的寝宫，传太医院院使速速进殿。”
　　“是。”
　　“陛下......”
　　宣宗嫣然一笑，用手指贴在严飒唇上阻住他的话语，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朕说过，你跑不了。”

　　负手移驾回宫了。
　　严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又艰难地扭头看看王总管——王总管将手上帝王墨宝展开，状元下赫然是朱批“严飒”二字，与那纸条字迹一般无二，已几乎要哭出来——
　　可王总管下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他彻底晕过去需要太医的帮助。
　　王总管面带怜色，说的是。

　　“陛下好男风。如今男后之位一直空着，咱家看这架势——
　　“是要立你了。”
　　“还有......”王总管神色中怜意更甚。

　　“皇上自觉醒以来，未曾在人下边喘过。”

　　严飒刚寻回半丝飘摇魂魄，听见这句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