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沉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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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斌坐在车里连抽了三根烟才有起身的打算，他熄了火，锁了车门，便大步往电梯走去。看着电梯数字的跳跃，越来越接近自家的楼层。
可他的心里突然生出无比沉重的坠落感，坠得他的心脏生疼生疼。
他一想到叶柯背着自己断了药品就抑制不住的愤怒和恐惧，熊熊的怒火让他失去理智，让他快要崩溃窒息。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是要逃离？还是要解脱？那活着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向荣斌开了房门，却并未开灯，他在黑暗中换了鞋、脱了外套。而后才径直走向卧室，卧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大概是自己早晨并未关好。
此刻他半依靠着门框，借着外边的月光，能模糊的看见床上的人影。
沉默不语，莞尔似是恶趣味般毫无预兆的伸手按亮了顶灯，橙黄而温暖的光芒顷刻而出。躺在床上的那人似乎并不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光亮，微微挣动着手臂想要覆盖在眼睛上，不过终究因为力量有限而作罢。
向荣斌没动，依旧是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站在那里，他的眼里没有温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仿佛故意将叶柯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给他食物的人不是自己。
他就这样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叶柯的轮椅停在窗边，距离叶柯不过2米。可他再清楚不过了，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叶柯连床都下不了，即使挣扎着摔下床，他的力气根本不足以能爬行到轮椅边。
所有的一切还是和离开时没有区别。床头柜上的物品因为早晨自己的怒火依旧散乱在地板上。
就连躺在床上的那人也只是微微变换了体位而已，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叶柯右边脸颊上的淤痕，那是自己早晨用尽全力抽打的杰作吧。
叶柯适应了光亮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倚靠在门边的向荣斌，他很难受，原本还能忍耐。
可一看见这人便觉得自己大概是撑到了极限，严重的缺水让他此刻干涸得开不了口讲话，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别扭的体位，虽然自己没有知觉，却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一阵阵的眩晕，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向荣斌也没说话，此刻看着叶柯苍白的脸，心里却反而踏实了些，再没有原本的焦躁了。
他三两步走到床边，顺手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物品后，便俯身去摸叶柯的脑门，触手满是冰凉的虚汗，捋顺他因为虚汗而湿漉漉柔软的发丝。
叶柯并不反抗，只是抬眼看他，任他轻轻的一遍一遍的捋过自己的额头。
叶柯的呼吸短促而无力，因为当初受伤时伤了肺。再加上脊髓损伤的位置太高，呼吸障碍是难免的。他颇为费劲的嚇啦嚇啦喘气，连同肺鸣音也一起凑着热闹。
向荣斌终于想起来要给叶柯调整一下姿势，此时叶柯上半身平躺着，薄被下双腿却姿势怪异的绞扭着。向荣斌掀开被子扶着叶柯的腰和肩头给他换成了面朝他侧躺着的体位，而后他撩起叶柯的T恤，检查背部的情况。
叶柯实在是太瘦了，嶙峋的脊椎骨节节突起。
如向荣斌所料，蝴蝶骨和脊椎隆突处已经泛红，按压之下并没有褪色。叶柯因为肌肉萎缩，皮下的脂肪已经减少很多了，平躺在床上受压处缺乏肌肉和脂肪组织的保护，很容易引起血液循环障碍而出现压疮。
所以要极度注意，叶柯自己明明清楚的很。他虽然手臂力量微弱，可翻身这个动作已经复健过很多次，他明明可以！可他偏偏真的是同样的姿势躺了一整天。他总是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对待他！
向荣斌已经不想再责怪他什么了，把叶柯的衣服整理好后，又将瘦弱的双腿用方枕固定。他看着他，却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
就这么痴迷而无奈的看着他，却意外发现了他眼角的泪痕，向荣斌此刻就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咙、心脏被攥紧，翻江倒海的无力感又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很矛盾，明明是满腔的爱想要奉献给他，可叶柯仿佛并不能体会自己的爱一样，他像一个空洞的容器，任凭自己无休止的宠溺爱护，都无动于衷。
不止是无动于衷，叶柯已经将自己封闭，任何人都进不去。
向荣斌知道这不能完全怪他，可自己这么努力的挽留他，拯救他，难道叶柯都感受不到吗？
他分明记得以前的叶柯不是这样的……
向荣斌蹲在床畔，伸手抚弄叶柯因为缺水而干燥起皮的嘴唇，沉声问道“喝水吗？”
他似乎同叶柯一样，这场灾难早已把他们都变的面目全非。
向荣斌已然练就了这样忽略一切本事，仿佛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让叶柯觉得一切难耐的折磨都是自己的幻觉。他没答话，只是乖顺的微微点了下头。
向荣斌早就习惯他这样的沉默了，反正自从叶柯受伤以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他太过安静淡然了，就像一缕薄烟，向荣斌在很多个深夜惊醒的时分都会怀疑叶柯已经在自己怀里永远的沉睡了。
可叶柯独自坐在露台绝望而平静的看着窗外时，眼里看不到任何希翼，那时候的他又分明很清醒。
向荣斌一想到这些，就抑制不住的感到恐惧，他不能想象没有叶柯的日子自己将要怎么过。
他不能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沉疴（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