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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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上拽着隆基走时给的信，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仿佛他的离去，抽走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力量，我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那日第一次出宫，他说“郡主可是被我们宠坏了，景将军勿要见怪”
我轻笑出声
后来买糖葫芦，我大言不惭说要在宫里做
他说“祖宗，这是宫外的东西，宫里是没有的”
他还说“他们准你？你回去了要是做好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回了宫这么多年，我却始终没有做出来，那唯一一次，也是隆基自己动的手，现在手中这个……
隆基啊，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那日，太子妃德妃双双死去，他质问我，“李仙蕙，你要知道你是李家人，如今，却站到了武家？”
我至今都记得他通红的双眼，是何等的气愤
我撕开那包裹住糖葫芦的一层薄纸，咬了一个进嘴里
隆基自己都刚学会骑马不久，就被我缠着教我骑马，我当时想着的是景辰星在马背上如何杀敌制胜，而从未想到那时的隆基那么小，是怎样咬着牙学会的
泪水流进嘴里，混合在糖葫芦里，又甜又涩
哦，对了，我还给他求了平安福，却在回来的那一天就出了事
“有仙蕙给的护身符，我就不怕了”
这一句仿佛还是昨天说的话，回想起来，却已过了这么多年了
那一年，他所经历的非比寻常，所谓的一夜之间长大，兴许就是那个时候吧
糖葫芦已经吃了三颗，我们总是互相打闹，互相玩笑对方
“我看你也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
“我看再过几年啊，这洛阳不知多少女子都想跻身到你府上呢”
“仙蕙长得这么好看，以后怕是一般人也配不上”
哪儿能想到几年后，这些话一句也没应验
我嫁了普通的魏王，而他却始终孤身一人
他说我傻，大冬天穿这么点出来赏月，牵着我的手，太温暖，我至今都能想的起来
带我去见景辰星，还问我惊不惊喜，我那时都懵了，他还像个小孩子，邀功一般
我又笑了，糖葫芦吃到最后一颗
这糖葫芦可比上次跟我一起做的好吃多了
总感觉他事事都在为我，我却事事都在为别人，只有当病痛难耐的时候，才能想到他
并轻轻唤上一声，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到我身边来，牵着我的手，说他在
我的安心一直都是他给的
我这一颗心都是他宠的
真真是应了他最开始说的那句话，我被他们宠坏了，不，是他一人宠坏了
我吃完最后一个，竹签还在我手上，想扔却又舍不得
“郡主？”
青时看到了我，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手里的竹签
“郡主怎么坐这里，不回屋吗”
我从回忆里抽回，早已全身无力，青时扶起我，手里的竹签却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夜晚，地上漆黑一片，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郡主，你在找什么”青时看见我哭着在地上找东西
漆黑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隆基，我的隆基”
我跪在地上，头却抬不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青时哪能知道我此刻喊的是李隆基，连忙小声对我说，“郡主你别说话了，小心被人听见”
我猛然抱住青时，“隆基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青时拍着我的背，知道我的痛，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她扶着我回到喜房，我连忙拿出那封信，打开
“仙蕙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肯定就是我们相对之时，隆基不想也不愿，可是命运注定如此，我们都无法改变，你别哭，我知道你最喜欢落泪了，可是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你的眼睛笑起来是那么好看，隆基此生不忘，兴许是终于走到了尽头，说的话有些多了，隆基此生之幸，能有仙蕙你这样的姐姐，朋友，知己，亲人，怪只怪命运造化弄人，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坚持，李家和武家始终会再有一战，而我不想牵连到你，魏王此人低调并无争权夺势之心，你应该能平平安安度过几年，最后到了不得不抉择时，我也会保护你的，谁让我从小保护你保护习惯了呢，这皇权之争，就没有不残酷的，要是哪天隆基比你先走一步，你也不需要难过，好好当你的郡主，你永远是我隆基的仙蕙”
信纸在火光中染成灰烬，从这一刻起，我就是武延基的妻子，再不是李家的人了
青时再帮我重新梳妆，武延基回来时，明显地醉了，他被小厮扶到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我看着他，他是我今后的丈夫，今后一生都要依靠的人
人人都说他魏王忠厚老实，无争权夺势之心，在这偌大的洛阳城，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不过是隐藏的好罢了
我走进他，想给他宽衣，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但手一放上去，就被抓住了
他睁开眼看着我，哪里有半分醉意，明明清醒得很
“郡主”他握着我的手
我被吓了一下，想连忙挣开，他看着我，“郡主不要怕”
他放开我的手，我连忙站好
“郡主没有什么说的吗”
我是有话要说的，但刚刚看见他醉了就没想说了，现在他却突然清醒，根本没醉，那些话堵在心口，却说不出来
“那郡主我先说吧”
他眼里有些笑意，拍拍床，让我坐下
“我爱慕郡主，很早很早就开始了，不是因为容貌，我喜欢看郡主笑，郡主高兴，郡主的笑声就是我高兴的源泉，时间久了，郡主的一切我都喜欢了，所以无论郡主怎样，我都喜欢，即使郡主现在心不在我的身上，我也会慢慢等，等到有那么一天，你也喜欢上我”
我摇摇头，“不值得，你不值得为我这么做”
“值得啊，为了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值得的”
“我…”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虽不如景辰星耀眼，也不如隆基宠溺，但他以后就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我是应该放下前程往事，重新开始了
“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了你，我就会好好对你，以前种种虽然我可能做不到完全忘记，但是以后我只会一心一意待你”
说放下哪儿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心还是一阵一阵痛着
武延基是知道的，连忙抱住了我，“我不强求那些，你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就行”
我回抱住他，那些权益斗争，我不参与，可我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往后我也就只能能避则避
我心中已于父王有了间隙，只是表面还得装作父女情深
回门时，东宫所有人都出来迎接，我和武延基一起进了大殿
“仙蕙啊，来，让母妃看看你，这嫁了人啊，以后母妃就不能常常来见你了”母妃拉住我的手，很是亲和地在上面拍了拍
我也笑着说，“仙蕙也很想母妃”
“我们进屋说话吧，让他们男人说他们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武延基，他对我点点头，我其实不是很放心，想着父王会不会让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母妃这里拉着我，我又不好拒绝
母妃问我武延基人怎么样，我只好说他很好，“母妃啊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你也别怪母妃心狠，你父王现在这个位置坐的并不舒心，随时都有危险，让你嫁给他是委屈了你，可是你总得帮帮父王吧”
我一阵寒心，却还只能笑着以示了解
母妃教我服侍好他，我只觉得我只是他们拿来讨好武家人的一个工具
回去的路上，武延基抱住我说，“我大概知道你母妃对你说了什么，别放在心上，日子是我们过的，更何况，我这么喜欢你”
我抬头，看着他，他笑得很温暖，我却不知道他当时在我父王那里又听他说了什么，现在反过来还安慰我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权势之下，终归活得太累
武帝给武延基告了好长一段假期，我便陪着武延基游山玩水
快乐到忘记了朝堂上你我厮杀的生死大事
直到七月，我怀了孕，我们才一同又回了王府
武延基是极其疼我，自我怀孕以来，什么都不让我碰，天天躺在床上
我想去散个步，他都要想好久
“你扶着我，没事的”
他却始终有些担心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花朵，哪儿能说碰着就碰着啊”
“就一会儿”他终于是松了口
我开心得直直点头
夏季炎热，即使是太阳落山时，走一圈，也会大汗淋漓
回了屋里，就打水洗澡
现在肚子还没显怀，做什么事情都还是方便的，等肚子大了，我想想就累人
原本我也只是喜欢吃甜，怀了孕我却特别想吃辣，可是辣椒吃多了不好，我只说饭菜没味，逼得武延基每天都要板着脸凶我那个不能吃，可是他又不忍心，还是在饭菜里让厨房多加了一点辣椒
我其实是尝出来了的，他被辣的每次吃饭旁边都要放一杯水，我都笑他男子汉居然不能吃辣
到了九月，我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而这时也传来不好的消息
狄仁杰病逝了
我原本还吐得起不来床，结果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忙告诉武延基，让他带我去丞相府
我哭着站在狄仁杰府前，我大婚时他还说要看我生的孩子，可是他却没有等到
狄大人一生都为国为天下，这朝堂之上断不可少了狄仁杰这样的人
可如今，他病逝了
我在棺木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他曾今笑着给我指这万里江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郡主是觉得这大好河山尽在你眼里？这高处啊就是会给人这些虚无缥缈又蛊惑人心的感觉，实际上你下去走走才会发现，那些都是假象，什么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都是处处都有的，你现在所看到的，都是世间景色所致而已”
我始终都记得，他的这番话，他说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现在我长大了，也知道了，可是他却走了
这天下少了他，不知道又要发生多少事
那时我以为，他是败给了岁月，现在想来，就是败给了这无情的岁月
他始终是和善的，笑得温柔，说得尽心，人生那么多次大起大落，也没打倒他，倒是败给了这岁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