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岁苍》浪生之年

6、清醒

　　我睡醒时，车里非常冷，但我不是被冻醒的，是被渴醒的。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
　　我打开车窗，一股潮热的气息扑面而袭，我眯起眼睛，头晕了几秒。四处环看，没见到陈革，我在车前座抓到了冲着电的手机，电量已经100%。
　　适应了几分钟，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陈革正站在路边抽烟，
　　“找到救援电话了吗？”我问，
　　“都秋天了还这么热，确实发水了。”陈革指指前面，“前面就是英守水库，那里水已经漫出来了。”
　　“这么黑，我怎么能看得见？”陈革指的前方，是一片黑暗。
　　“新闻报道了，上游的水已经存不住了，正往下游来。现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人能来救援的，抚顺这个地方经常发水，尤其是夏末初秋这个交界。”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我睡了好几个小时，当时我特别慌乱，在我的想象里，洪水会从前方的黑暗处涌来，把我们推进山沟里。陈革似乎也发现了我表情的惊慌，他打开车门抽出两张面巾纸，
　　“怎么给能给你吓得满头是汗？现在雨停了，不至于有很大危险的，只是暂时没人能过来了。”
　　我接过面巾纸开始深呼吸起来，原先的所有关联都断掉了，如何来到这里，上午走在远角村的画面，这些在我脑海都十分遥远，十分模糊。
　　完全未知四周的群山，围绕着不停跳动的双闪，闷热、连虫子都不叫的农村，我望向远方，黑暗一望无尽，身边还有一个抽着烟的男人。
　　一阵头晕，像是后脑被重击了一般。陈革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胡乱地用手往后推他，陈革只好远远站在那里，我蹲在车边。
　　目眩之后，一辆重型的卡车从对面驶来，我站起来用力摆着手，卡车被我拦了下来。
　　“车子爆胎了吗？”卡车司机迎着巨大的柴油机轰鸣声，
　　“算是吧。”我回头看了一眼，心想为什么卡车司机位置那么高还会问出如此白痴的话来，“师傅，你去哪？能不能带我一段？”
　　“我去瞪眼岭，你俩不要车了？”
　　“瞪眼岭是英守水库那边吗？”我大声问，
　　“不是啊姑娘，是南边，我从英守水库过来的。”卡车司机说完也把头收了回来，他是看我跟他的方向完全相反，“姑娘，快拨打保险公司的电话吧！”说完卡车嘶鸣着离开了，
　　我回头看看陈革，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大哥，你他妈说英守水库说那边？你完全说反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看着导航还能看错？”
　　陈革仍旧摆弄着手机，“你过来看看，什么冬悦，你看显示的对不对。”
　　陈革说完我也走了过去，手机导航的方向显示我们正面对的方向，也就是大货车刚刚驶向的方向，正是英守水库。难道是导航坏掉了？我们俩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剪头跟随者我们的脚步，慢慢向英守水库靠拢。
　　“这个骗子！”我狠狠砸向汽车的后备箱，“他为什么不拉我们！”
　　“他有他的原因吧，毕竟现在车抛锚了，我们暂时走不了，他不愿意多一件事吧。”陈革说完我们俩都沉默了一会，下探寻大货车司机为什么骗我们的原因，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吹起一阵冷风，雨点又砸了下来。
　　“上车。”陈革打开车门，我也钻了进去。
　　“新闻怎么说？”我问，
　　“新闻说，全境已经开始发了洪水，有三条道路被水冲垮，英守水库几乎决堤，村子里的积水已经有半米深了。”
　　“那大货车司机还往那里开。”
　　“家人吧，也有可能他家里人在哪里被困了，他那种大卡车几乎无视地形，他不想带我们俩的原因也可能是怕我们占了他家人的地方吧。”陈革用手紧紧握着空烟盒，“手扣里有烟，给我拿一盒。”
　　我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盒，给他拿出一盒南京。“我没理解，为什么路没了，他还能往英守水库开？”
　　“路，被冲垮了。有好几种解释，比如说路没法走车了，或者都是泥水，他刚才那辆卡车可以直接开进田地里，哪怕路中间出现一个大坑，影响也不大。”陈革不耐烦地回答我，我用鼻子呸了他一下，没说话。
　　雨点打在车上，声音忽大忽小，就像是雨帘来回刮蹭在车顶一样，听起来让人烦躁，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的23:19分了。
　　只能先留在这，但是我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