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岁苍》浪生之年

4、灵动

　　陈革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我才仔细端详着他，阴雨并未沉落，也并未消散，青灰色的光从屋顶倾斜而下。我看到了他眼睛里，被置放着那种疲倦和空乏，特别无神，还残存着睿智。
　　“我家，这个屋，就是这个屋子，能住人，你等我收拾下。”陈革说完，拎起扫把快步走了进去。
　　“啥啊？这姑娘今天住这吗？”陈革的爸爸边说着，边跟了进去。
　　我在院子里闲逛里一会，出来的人是陈革，我知道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了，家人也许不太高兴。
　　“给你家添麻烦了吧？你给我送回英守水库吧。”说完，陈革突然微微转了一下头，便又沉默起来，我知道，他的默认是表示“可行”的信号，
　　“走吧，你送我过去，别因为我跟家人不愉快。”我拉了一下车门，“上车啦，给我开锁。”后视镜的转向灯亮了一下，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太不礼貌了，对不起，我弟弟今年刚离婚，我平时不住在这里。我爸说家里住了个外人，第二天就走，容易让人在背后说闲话。”陈革发动了车，挂了倒档，车子倒了出去。
　　“确定回英守水库？我给你送回县里吧。”对于陈革来说，他似乎特别不想回到英守水库去，这已经是第二次他特意避开英守水库了。
　　“不去，我家是英守水库的。”我给了他一个没法拒绝的理由，陈革没说话，也没皱眉头。他低头找了根烟，
　　“提英守水库你就抽烟，是不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英守水库啊？”陈革依旧没接我的话，他把车窗打开一个小缝隙，深吸了几口把半截烟都扔了出去。
　　见他沉默不言，我把头转向窗外，头靠在车窗上。秋天的山里很美，遥隔田地，山峰粘稠着天空，蜿蜒出忽高忽低的线条，像是一条穿针撕裂着瓦蓝的天空。
　　“东北的景色也很美，更苍劲，看着就心旷神怡。”车窗被我打开，我把胳膊伸出窗外，空气干燥的风是干脆而干净的，被吸走的夏天湿气消失殆尽，留下了自然风干的油画，长卷油画。
　　“我就不给你送到英守水库了，我给你送到北沟，你自己走一段路吧。”陈革说完开始腾出右手调收音机的频道，
　　“英守水库到底有什么不能去的？”我转过头看着他，可能是收音机并不太容易调到频道，或是山里的信号不太好，一连几个频道的节目都不是歌曲，陈革逐渐不耐烦起来“你别再说这事了。”
　　陈革说完这句话后，雨点从天而至，砰砰砰地砸在车前挡风玻璃上，
　　“下雨啦！好喜欢！”想到如果不是陈革开车送我，我在路上或许就得自己打伞走，那样鞋子和裤子都会被淋湿，想到这也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开心。
　　陈革听我这么说，便关掉了收音机，整个车里只剩下了落雨的声音。
　　“你是背包客？”陈革问，
　　“不是，我就是心情不好，随便走走。”我也不想多说，刚才那句“下雨啦！好喜欢！”，让我后知后觉地深感尴尬。
　　“山里走走好，心情能好起来。”陈革说着拿出一罐口香糖，递给我“就是走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终归还是要回去的，现在像你这种女孩子太多，也不怕出事家里担心，太任性。”
　　陈革说罢我也没接话，毕竟我断掉了所有联系方式，他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种实话的人，我也是为了避免听到这些实话，而断了社交方式的。
　　“我劝你就是回家，我给你送回去，你这么走有个屁用？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回去？还是死外面？”陈革说着使劲踩了一脚油门，雨铺得更凶猛了，他调了一下雨刮器的速度。
　　“你家是哪的？我给你送回去。”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自己乐意，怎么？我不回家你给杀了是怎么的？”
　　“呵呵，行，随你便。”

　　陈革说完，我们俩就陷入了沉默当中，雨越下越大，天也黑了，山里的公路是没有路灯的，仅仅靠车灯在这里穿梭。
　　“妈的，我走错路了，这地方是哪啊？”陈革说着把手机掏出来想看看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