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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魔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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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路已变成了赤红的一片,看起来诡谲异常。后方的假草在微微飘动。沼泽池上方隐隐飘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顾月流将手中棍子往后一丢,看着它没入沼泽池里,而后从腰间摸出两味药丸:“叙阳留给我们的避毒丹,先吃了再说。”
清谈一吞而下,往前走了两步:“沼泽池似乎是个分界线,这儿的土地光秃,树上竟也光秃,一片叶子也无。”
顾月流戴上手套,伸手摸了摸近在面前的枝干。他稍稍用了些力,枝干咔嚓一声脆响,掉下干枯的树渣。
大块的树渣直接落到地上,细碎地则逗留在半空,飞飞扬扬在两人面前散开。
“是死树。”顾月流道。
他拔剑削开树木,内部已被蛀空,只留周围一圈的空壳,呈现颓败的深褐色,奇怪的是,树内不见一只蝼蚁。
清谈看着,心里一动,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条青色的毛毛虫:“萧年早晨捉的。”
毛毛虫在树木上蠕动几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灰色,而后开始萎缩成扁扁的一片。
顾月流掀了掀眼皮:“赤红色的土地散发着毒气?”
清谈点点头:“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我们误打误撞避开了。”
“只能说避毒丹服得及时,”顾月流运起内力,在身体内巡查一番,“内功顺畅,并无毒气入体。”
“走吧。”清谈收起瓷瓶。
若沼泽池尚且可用轻功避开,此处却是空有一身功夫,毫无用武之地。毒气一旦入内便无法排出,接着悄无声息地汇聚成厚厚的量,一瞬发作,一息之间便会夺人性命。
清谈和顾月流沿途看到好些白骨,骨头隐隐发黑。骨架上肉都不剩。每副尸骨上都有一枚小小的令牌。
清谈抬脚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都是今年的闯入者。”
“找死之人还真不少。他们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来一睹教主风采。”
赤红色的土地踏上去并无危险,但顾月流还是摸出了几大块布,将两人的脚裹住,不露出一丝皮肤:“小心为上。”
踏过这片赤红,又是一片茂林,空气中传来腥燥的气息。随处可见的绿叶在风中抖动,顾月流握紧手中长剑,耳尖地听到一丝声音。他指尖一转,长剑换了个方向,剑气萧然,直劈叶间。
有破开皮肉的声音传来。
没一会儿,树上便落下两截庞然尸体,是一条巨蟒,被腰斩成了两段。
蟒蛇尚未完全死去,分离开的两半还在地上不屈地扭动,试图结合在一起。清谈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担忧毒蛇会突然射.出毒液,便从袖中掏出一把银针,悉数插入蛇的身体内。
毒蛇停止了动弹。
前方又是一个转角,顾月流看着地图前行,转过身察觉到身边之人停住了。他偏了头:“怎么了?”
“你看,”清谈抬抬下巴,指了指蟒蛇死去的地方,“来了点儿东西。”
顾月流眯眼瞧去,发现蟒蛇旁聚集了如同毒蝎一般的活物,有两只乌黑地发紫的钳子,身子却是深红色。它正在用钳子撕扯蟒蛇的皮肉,一口一口吃下肚。
活物一开始只有一只,后来大约是血腥味扩散太快,从四面八方围拢数十只,顾月流不经意一低头,哎呦一声。
有一只跌跌撞撞地从他脚边经过,直奔食物。
“吓我一跳,”顾月流道,“小眼睛跟看见了你的我似的。”
他故意说了一句俏皮话,惹得清谈无奈地瞥他一眼。
“这小东西有点可爱,出去的时候偷一只带走。”
“我不准,太丑。”清谈转身就走。
这个弯转过,道上便再也没有了挡路的树丛,两边全是石壁,上面爬满了藤蔓,厚实地像少女的秀发,将光秃秃的黑色石壁缠成了墨绿。
“尽头的山洞便是目的地了,”顾月流道,“还挺快。”
因为有了图纸,两人避开了所有要做选择的岔路口,一通到底,总的来讲极为简单,如果不算上路中障碍。
“按照图上的画法,应该还有一里…”
“小心!”清谈扑上来抱着他的腰,一个转身带上半空,悬悬地抓住高层的藤蔓。顾月流朝下望去,看到两人刚战立的地方扑倒了一只棕熊。
棕熊无比高大,带着青面獠牙的狰狞。尖利巨大的牙齿露在唇外,嘴唇乌紫,眼睛大如铜铃。
它笨拙地站立起来,撩开山洞间的藤蔓,露出黑乎乎的洞口。原来石壁并非石块,厚实的藤蔓后是一个个掩藏着的山洞。
棕熊嗷了两声,出来两只同他一般大的棕熊,三熊结伴,朝顾月流和清谈所在的石壁走来。
它们伸出熊掌扫荡石壁上的藤蔓,锋利的指甲在石壁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你在这里待着,我下去应付。”顾月流蹭着石壁下滑,长剑在半空转了两下,凝起两股剑气,劈到棕熊身上。
棕熊皮实,砍上去像是坚硬的铁。
清谈掏出几根针,指尖一弹,正中棕熊的眼睛。
三只棕熊后退两步,痛得相互撕拉,紧闭的双目留下浓厚的血水。
嗷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棕熊大张着嘴巴,露出黄色的长牙和黏腻的口水。顾月流趁此将长剑插入棕熊的口腔,旋转两下。
棕熊立刻喷出一阵血液,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便不再动弹。
顾月流杀死三只,衣服被血染红一片。
“也许还有来寻仇的,”清谈道,“我们快走。”
为防止石壁间再蹿出棕熊,顾月流边走边划开藤蔓。绿色枝叶齐刷刷掉到地上,露出石壁原本的色泽。
“这儿的棕熊竟吃人?”
“也许是因为没有食物,以人为食惯了,不像外间的棕熊那般好相处。”
幸运的是,尽管藤蔓背后还有着几处洞穴,但都没有出现熊的身影。清谈和顾月流越走越快,最后直抵一处洞口。
洞口高及六尺,宽约七尺有余,并没有藤蔓遮掩。不仅如此,周围的藤蔓还切口齐整,根根分明,没有杂叶。
顾月流上手摸了摸切口:“附近一定住了人,只有人为才能使切口如此平滑。”
清谈点点头:“走。”
山洞内漆黑一片,清谈和顾月流一人一个火折子,点着入洞,竖起耳朵听声音。走了约莫百米,迎面突然刮来一阵暖风,直吹到两人身上。
接着,一盏接一盏的烛火从洞内朝外亮起。
山洞里变得昏黄一片。
清谈冷下神色,握着顾月流的衣角,小步朝内走。
“清谈?”尖利到刺耳的声音传来。
“是我。”清谈应了声,试探着问,“教主?”
“呵呵呵呵呵呵呵…”那人发出怪异的笑声,“你居然走得进来…不愧是吕江淮提拔的人…”
有艳丽的衣角在洞内一闪而过的痕迹。
“但是你别想出去了…”那人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嘲讽道,“知道了内功心法的人,该死。”
顾月流的剑光在洞内一闪。他举剑挡在清谈面前,跟来袭之人斗武。
“居然还带了人?”花无意戴着面纱,露出细长上翘的眉毛,“有意思。”
三人间来往斗个不停,烛火在掌风的影响下不停地晃动,偶尔熄灭一盏,又极快地被顾月流点燃。
花无意的武功在顾月流面前占据不了上风,但能避开对方的攻击,安全地落到地上。
打斗间偶尔割下洞中的石块,轰轰地滚下,露出潮湿的黑色内壁。清谈眼角瞄到内壁上有活物爬行的身影。
他从袖中掏出银针,冒着风险接近花无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速将银针扎进对方的手臂。
花无意吃痛,使出一掌,掌风朝清谈袭来,顾月流带着他旋转避开。掌风打了个空,劈到了两人身后。
又是一块石块滚落。
这次露出的内壁上活物更多。
花无意察觉到清谈的计谋,双手用劲,爆出青筋,将银针逼了出来。同时被逼出的,还有两三滴新鲜血液。
顾月流以剑碰针,用剑风裹挟着它,划开了花无意的面纱。
面纱掉下一半,露出对方的下巴,同时也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口子。
花无意抹了抹脸:“卑鄙。”
洞内活物闻到血味,纷纷爬向花无意。花无意两手一翻,用内力摧毁了所有:“不过是一些小可爱,有什么好怕?”他挑衅地一勾嘴角。
花无意长得挺媚,颇有些雌雄难辨,大约是经常待在洞内,整张脸白得发青。顾月流看着,总觉得面前此人有些眼熟。
但要说在哪见过,像什么人,他一时还没有思路。
“你以为只有这点?”顾月流站在洞内笑道,“论武功,我们两个高手,你只有一个人,除非身后有路,不然迟早败在我们手下,拖也能把你拖死。打了这么久你还不往后逃跑,想来是没有后路吧?”
花无意脸色变了两变。他身后确实无路,顾月流和清谈又死守着洞口,他根本没法出去。
不过他还就不信了,打斗让人疲累,面前两人总有放松的时候,况且他还有三层的逍遥神功护着。
顾月流似乎有读心术,他冷嗤一声:“就你三层的逍遥功夫,在我这个八层人面前,似乎很不堪一击,对了,”顾月流摸了摸鼻子,“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顾月流。”
花无意虽然足不出户,但江湖大事一直有所耳闻,顾月流的大名,他还是清楚的。他听对方谈及逍遥八层,咬牙切齿:“你们果然偷偷练习了武功!”
“不光偷偷练习,”清谈道,“还给了你错误的心法内容。”
花无意脸色大变,甩袖就要向两人袭来。
顾月流把腰间的葫芦打开,往花无意身上一甩:“走好。”
葫芦口不似寻常葫芦,它被削掉了一半,口子极大。刚刚是用厚布封着,这会儿封口大开。花无意不知是什么,被甩到身上后本能地用手去拿,结果接触到了里头的毒蝎。
他啊地大叫一声,跌到地上。
这些毒蝎他最清楚不过,被其钳子剪一口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被毒蝎咬住手指,毒液极快地窜开,他爬着朝顾月流伸手:“剑给我,剑给我。”他想要用剑砍断自己的手指,停止毒液的流动。
顾月流后退两步,拉着清谈:“走吧。”
他不想清谈留在洞内看着花无意被吃,太过瘆人。
清谈点点头,伸手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花无意,你仔细看看,认识我吗?”
摘下面具的他五官秀丽,清楚地印出那人的痕迹。花无意张着嘴呆了呆,突然流下泪来。
“芝生,芝生。”
他喃喃叫了两声,一口把毒蝎咬住,朝后倒在地上。
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顾月流背后翻起层层鸡皮疙瘩。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觉得花无意面熟,只因为那双眼,同清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伸手捂住清谈的眼睛,带着他往外走:“别看,我们走吧。”
花无意愣愣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顾月流和清谈再次经过棕熊所在的地方,瞧见那儿只剩下了三副骨头。
陆陆续续有毒蝎爬过两人身边,朝洞口的方向爬去。
顾月流心里惊涛骇浪一阵接过一阵,以至于有些愣神,清谈拍了两下他的脸:“怎么了?顾小倌害怕?”
顾月流勉强笑道:“胡说。”
“用轻功飞出去?”
“好。”
出去的路已经变得熟悉,两人在树间来回穿梭,落到禁地门口时看到萧年正心急如焚地站着。
两人进禁地时刚刚午后,这会儿天色已经漆黑。
山庄的方向火光闪闪。
“吕江淮叛变了。”萧年看见两人出来,快速道,“他下午将所有弟子召集在了院中,命人拿出了其余两位散人和姜妙妙的头颅,说若有人阻止,便要像这三人一样,交出自己的脑袋。”
“他竟然早就私底下解决了其余三人。”
这个结果叫清谈意外却也不意外。
“那儿什么情况?”顾月流问,“走火了?”
“不是,是吕江淮在庆祝,他一口断定清谈出不来,一个时辰前已经开始举杯庆祝自己当上教主了。”
“正教主还没死呢,他胆子倒是挺大。”顾月流道。
“你们没发现?”萧年吃惊。
“发现什么?”
萧年走近两人,快速道:“吕江淮下午跟众位弟子坦言,教主早就练武练到走火入魔,不出一个礼拜定然会死透,而且他近几年给教主送的饭里都含有散魂丹,吃了好两年的教主,武功早就不如从前。”
“难怪…”顾月流道,“今日.打得十分轻松…原来是报应到了…”
“我还以为是凭我们两人之力将他打败,没想到还有吕江淮的功劳。”
“他接毒蝎的反应确实有些鲁莽,向来是神志有些不情…”顾月流又想起那双眼,闭了闭口,而后对萧年道,“东西拿来了吗?”
萧年从怀中掏出一把火折子和一捆炸药。
这些火折子是顾月流专门找人定制的,燃烧时间极长。他打开三个,扔进禁地:“幸好麓山多树。”
“近几日.麓山都是大晴天,树叶早就被晒得干透了,一把火定然全能烧完。”萧年道。
禁地内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苗蹿得飞快。
“这个世界上,火灾真是最快的灾难了。”清谈抿着嘴。
三人一跃而起,隔着数十米将火折子和点燃的炸药扔进山庄,由于炸药的引线稍长,足够三人躲到半山腰。
山庄众人齐聚前厅欢庆,这让三人有了可乘之机。顾月流将炸药扔进了后院。
“快走。”顾月流道。
清谈刚刚停到半山腰间,就听见身后传来炸裂的声响,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到山庄内火光冲天,夹杂着哀嚎哭泣,和数百人的尖叫。
顾月流和萧年将剩余的火折子扔进树林:“走。”
麓山成了一座火海,火光冲天。
顾月流搂着清谈的腰:“早知杀人如此迅速,应该早些来的。”
“时机凑巧,”清谈抓着顾月流的手,“早半年来,也许花无意还没有走火入魔,也许我们还要对付其余两个散人…”
有太多不确定的也许了。
不过还好,今后已经确定了。
三人停在山下,看着麓山上的大火。清谈眼底闪着橘色的光:“像是回到了过去,当年花无意看着逍遥山庄被毁,也是这样的景象吧?”
顾月流揉揉他的后脑勺:“那可不一定,你现在是复仇灭魔教的畅快,他那是作孽。”
“嗯。”
清谈转头看着对方,勾起一个笑,道:“顾大侠什么时候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