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美人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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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开始，燕支山庄便开始上下忙碌，十来位绣娘入府，为三位新人赶制喜服。喜灯在府内高高挂起，红色“囍”字四处张贴。
婚期定在七日之后。
时间上颇赶，柳庄主一来怕突生变故，二来担心林与同悔婚，因此急急慌慌地就开始准备成亲礼，他一向豪爽大方，宴请了滞留林城中的所有武林侠士，再在街边摆上十来米长的流水宴，供百姓吃喝。
忙的只有柳庄主和下人，顾月流和林与同整天待在后院，同柳逍焚香煮茗，鉴赏诗篇。柳逍性子安静，所住的荷香院花草遍地，全是自己亲手栽种。
顾月流在看着林兄愁眉苦脸地坐在石凳上，踢踢他的腿：“林兄，高兴傻了？”
林与同经过两日的面壁思过，清醒了些，虽然柳逍柳遥确实美丽，可他着实生不出爱慕之心，悄悄低了声对顾月流诉苦：“顾贤弟，要不你娶了吧？我想逃婚。”
顾月流眼角瞟到一人经过，蹦起来：“我有娘子。”
他急忙朝刚看见的春光走去。
春光拿着一叠绸缎，慢慢地往绣娘所处的地方走，顾月流跟在后面，经过院内一座假山，绕出花园，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有趣，顾月流勾起嘴角，晃晃衣袖，漫不经心地转了弯，进了一处院落。
燕支山庄极大，大大小小的院落分为数十处，他同林与同住进一处竹海院，正巧在荷香院和柳遥所住的古琴院中间。
三处院落相连，白日里倒还安静，柳逍种花，柳遥刺绣，但是到了晚上，古琴院就会传出琴音，有时则是歌谣，柳遥出身大家闺秀，唱的歌却带着风尘女身世凄清的凉意，顾月流昨日细细分辨，听出其中一句是“歌声歇处已斜阳，剩有残花隔院香，无数楼台无数草。”
悲得像如水的月色。
顾月流现在进的这处光秃秃的没有植物，只有几座假山，灰色的石头堆叠在一起，会长草的石缝间能看见一些黑乎乎的泥土和枯萎的草根。
顾月流往里面走了几步，冷不丁杀出个人拦住他：“谁？”
对方的眉毛又粗又浓，左边高，右边低，一看就是用青黛画上去的，脸颊上倒是没涂胭脂，浑身散发着的气势不像是下人。顾月流站定，看着对方手上拿着的剑，讪笑：“在下顾大傻。”
对方拧着眉头，表情怪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遛鸟啊。”顾月流直起身子，重复，“我在遛鸟。”
对方狐疑地朝他下身看了一眼。
顾月流刷拉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通体蓝色的鹦鹉：“我在遛这只鸟。”
他手上这只鸟还在闭着眼睡觉，被主人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时懵了，顾月流使劲拍拍：“醒醒，二傻。”
蓝鸟睁圆眼，站起来朝天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羽毛。
对方收起剑，抱拳：“在下柳彦昊。”
“原来是柳公子，幸会幸会。”
前几日柳无眉在晚饭间特地向他们介绍过，自己还有个义子名叫柳彦昊，今年也是刚过而立，尚未成亲。
柳无眉乐善好施，林城人人皆知，三十年前的夜晚，有人将襁褓里的柳彦昊放在了山庄门口，什么书信也没交代。
柳无眉心软，看男孩无人照顾，便收入膝下，一直养在家里。十年后他同夫人生下一双女儿，夫人因难产去世，柳庄主再也没有续弦，一手将三个儿女抚养长大。
只是不知怎的，柳彦昊一直没有出现，要不是顾月流误打误撞入了这处院落，见到了柳彦昊，恐怕到现在还只知其名不见其人。
柳彦昊客客气气地点点头，请顾月流出去：“在下在这处院落潜心习武，故一直未曾露面，还请顾公子莫见怪。”
对方一副赶人的架势，顾月流十分知趣，把鸟塞回袖中：“那在下就不打扰柳公子了。”
他从院里离开，躲在拐角朝后瞧，发现一角青衫在假山处晃了一下，消失不见。顾月流靠在墙上回想，要是他眼睛没出错，刚柳彦昊分明穿的是一身浅黄色衣衫。
袖中的蓝色鹦鹉彻底醒来，开始不安分地闹腾，探头出了袖子，然后扑棱起翅膀，站到顾月流的肩上，婉转鸣叫，叫声细腻动人。
但是再细腻动人也很吵，吵得顾月流偏了偏头，拍拍它的脑袋：“小蓝，闭嘴。”
这只鸟是他爹养了二十年的好货，比他还聪明，能跟顾月流进行日常交流。
小蓝啄了下他的脸：“高兴了叫鸟小蓝，不高兴了叫鸟二傻。”
顾月流抽抽嘴角：“我爹平时给你看的是什么，没有一点涵养。”他动动肩膀，“去，自己去玩。”
小蓝腾空而起，叫声绵长，顾月流站在原地观察着它的飞行路线，看到它在一处院落上空盘旋了三圈。
顾月流朝着那儿走，进了一处浣衣间，看到春光正在把衣服交给浣衣女。
他上前抱住春光的腰，语气欣喜：“娘子，为夫终于找到你了！”
春光蠕动嘴角，她今天脸颊凹陷得更加可怕，看起来像干涸的沙漠。因为佝偻着腰，行动缓慢，又不会武功，被顾月流揽住后挣脱不开。
顾月流干脆抱起她，使出轻功，回了荷香院。
林与同和柳逍在院中坐着闲聊，看到顾月流回来，手上抱着一人，正是他的西施娘子。
顾月流把春光放在院内的石桌上，道：“娘子，为夫有礼物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粉红色丝绸肚兜，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在交颈而眠。他把肚兜摊开，在春光胸前比划一番：“正合适，我昨日在街上买的，娘子穿了一定好看。”
林与同看看春光平坦的胸脯和黝黑的皮肤，天真道：“顾贤弟怎如此确定？”
“因为我看过啊，”顾月流得意洋洋，“娘子快收好。”
春光把肚兜叠成四叠，放到袖子里，林与同看了忍不住感叹：“顾弟媳脾气真好。”
要是换做自己，光天化日下被送肚兜，一定要狠狠地把对方的头都打爆。
“毕竟娘子爱我。”顾月流抱住春光，吧唧亲了一口她凹陷的脸颊。
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林与同忍不住别开眼，看到柳逍怔怔地看着两人：“逍姑娘？”
柳逍回神，看了眼林与同，垂下眼道：“我有点被感动了，顾公子和春光感情真好。”
“嗯？”林与同看了眼傻乐的顾贤弟和他那位一直板着脸的麻脸娘子，“你不必羡慕，毕竟你更好看。”
柳逍摇摇头：“不以美丑论女子，春光虽有短处，但她在府内做事负责认真，对我照顾有加，你看顾公子，捧她跟捧着宝贝一样。”
顾月流紧抱着春光，竖起耳朵听林与同和柳逍说话，而后感到腹部左侧一阵酸麻。他表情不变，右手贴着胸往下伸，一把抓住春光的左手。
在旁人眼里，两人还是一副恩爱样。
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顾月流把下巴搁在春光的头顶，右手顺着春光的胳膊摸去，从她指间摸到一根银针。
“啧，真狠，”顾月流低下头，凑到春光耳边，小声道，“谋杀亲夫啊？”
春光抬头，脸上不再是平时那副木讷老实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像是含了冰，十分冷淡。
她正欲开口说话，脸色却一变，恢复成了呆愣的样子，左手也收了回来。
顾月流有所察觉，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就听身后传来柳遥的声音：“哎哟，含情脉脉啊。”
顾月流后退，把春光抱下桌：“遥小姐来了怎么一点声都不出？”
柳遥穿了淡蓝色水袖宽服，腰间系带，勾勒出一截细腰。她今天在额间画了一朵桃花，头发没有束起，披在身后。
“一时兴起想要跳舞，所以来请姐姐弹个琴。不知姐姐肯不肯？”
柳逍站起来：“自当肯。”
她从房内抱出一把古琴，搁在桌上。顾月流和春光都站在她身后，看到她轻快又不失力道地两手一拂，琴音如流水铮铮，倾泻而出，浮游在空气里。
林与同用扇子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柳遥跳舞柔媚，纤巧瘦削的身子动起来如若无骨，她行径奔放，跳着跳着就转起圈，往林与同身上扑去。
林与同怕她摔跤，抱住站直：“遥姑娘。”
柳遥笑嘻嘻地抱着林与同的腰，抬手去调戏他的脸：“林公子真英俊。”
一举一动不像大家闺秀，出格地像怡红院里的头牌姑娘。
柳逍站起来阻止：“遥儿。”她摇了摇头，“你吓着林公子了。”
柳遥弯着腰大笑：“公子脸都白了。”
柳逍朝林与同道歉，末了又道：“妹妹性子虽放，但还未入芙蓉之帐，公子切勿介怀。”
林与同扬着笑：“不敢不敢。”
顾月流看着林与同朝自己使眼色，意会过来，朝柳逍暂时告别。两人回到竹海院，关了院门，林与同苦着脸道：“顾贤弟！”
“我知道我知道，”顾月流坐下来倒茶，“你想逃婚是不是？”
“太可怕了，”林与同坐在桌边，“柳逍性子虽然安静，但时不时就发呆，这两日在院里不是煮茶便是种花，柳遥比她顽劣，但也顽劣过了头，对着男子便敢投怀送抱，我在岛上从未见过这种女子。”
顾月流喝下茶水，无动于衷。
林与同再道：“若你担心你娘子，我们一同把她带出去不就好了？”
“不是。”顾月流听到窗户外有嗒嗒啄木的声音，走过去打开。
小蓝飞进来站在桌上，一屁股坐下，它的嘴里叼着一小块青色手帕，顾月流把手帕放到林与同面前：“山庄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林与同捻起手帕看了又看，不解：“谁？”
小蓝转动眼珠，伸直翅膀拍了拍林与同的手：“笨死了，是青城派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美人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