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流挽弦》菩萨蛮阿楠

5、冠兔

　　不带一点风尘，面如月盘，色若凝脂，身段高挑出群，不似边上若有若无流露媚态的莺莺燕燕。深栗色的及腰长发未绾半丝，深邃的棕色眼睛仿佛装了一个小月亮，完美得将冰清玉洁与异域风情合二为一，玉女和欲女的融合产物。妆容端庄典雅，服饰露骨风流，却又用了贵夫人标准的花样。
　　花魁就是花魁，看人一眼都能让人春心荡漾。
　　“看到没，人家那才是女人。”李季安拍了拍石白的肩，或许是甜食的感染，盯着石白的眼神盛满了糖葫芦化糕冬瓜糖的味道。
　　狠狠地一记肘击。
　　“嘶——”
　　“你小子胆子肥了？”石白眯起眼睛睨看他。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下往上的睨视。真的有杀伤力……吗？觉得很可爱才是正常反应吧。
　　“奴家冠兔，请各位上客跟我来。”淡淡糯糯的吴语口音，语调却是自然的高贵端庄，丝毫没有青楼女子的谄媚。

　　“总算是到了。”石白往床上一趴，开始嗅床单的味道，用脸蹭了蹭软乎乎的被褥。
　　还好东边厢房较为空旷，恰好还有几间干净的备用房间。不然要真按照蘅姬那位圆空大姐的话去腾房，不知道得到何时才能蹭到床的怀抱。
　　“诶我说石白，你是不是不喜欢冠兔姑娘啊。刚才她介绍院子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李季安道。
　　石白平时话不多不少，只不过在这四个奇葩之间，两个不爱说话的，一个话都挑重点说的，所以就莫名显得她是个话痨，而且若是她不说一句话，那这个团子就完全没有“人烟”了。会说话不代表油腔滑调，石白几乎每一句话都极其直白。可是如今到了她想住的地方，而她却没说几句话，尤其是在冠兔姑娘出来的时候，那拧成一团的眉毛一点也不收敛。还好人家冠兔姑娘目不斜视，否则还真是丢脸了。
　　“我只是不喜欢她罢了，我都不喜欢她了，你还敢让我跟她说话？”睁大了眼睛。
　　讨厌一个人，有些时候不需要什么理由，也难为她实诚地说出来了，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不得绕个十八圈水泥路。

　　十二年前，龙门。
　　常年闭门不出的孙冠兔在小院里捡到一只风筝。上题：孙家可有人吗？我初来，想和邻里较好呢。
　　龙门偏远，小镇里的路都是按照八卦做的迷宫，若非久居，恐怕很难进来的。所以龙门人烟少，往往都只有本地人生活，很是封闭，鲜少有外来人。说起来，孙氏是古时代吴国君主的后裔，不过早已没落了，就算是孙权直系的后裔，也没有什么特权。孙冠兔母亲孙棠，父亲是别国人，前些年她母亲逝世，父亲出门在外，母亲至死未见到他一面，只有几个亲戚和冠兔办了丧事，去年父亲去世，家中经商，大笔遗产都只有孙冠兔继承。她已有数月未曾出门，家中吃食都是管事的包办了。几个月过去了，邻居换了一茬人她都不知道。
　　“孙冠兔。”兴起，执笔写字，把风筝扔回了隔壁。
　　不过半刻钟，便听到了扣门的声音，门后探出一个肉团子样的笑脸。一看到开门的冠兔，便是如怀春少女般的笑起来，声音真是银铃般的清脆悦耳。不安分的小手摸了摸冠兔的小脸：“小兔子，你真好看！你像话本子里的仙女一样。你的眼睛你的头发，都好看！”
　　脑袋里“唰——”地白了，心弦好像被弹了一下，动人地摇曳起来，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真好看。
　　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语句。
　　面前的小肉团子一手挠了挠头，一手牵住孙冠兔的小手：“对不起啊小兔子，我不太会说话。我喜欢的人我就恨不得和她日日夜夜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刚才一看到你就特别喜欢你，才会这么说的。”
　　从此以后，鲜少出门的孙冠兔，常常在外面陪她疯玩一整天。她唤她小兔子，她叫她肉团子。她请她吃龙门的面筋，她教她做话本子里的风筝。
　　孙冠兔的眼眸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久，就是躺在榻子上绣花面时，想到的都是那个明媚的女子。
　　夕阳余晖映照小镇，两人坐在山上，她昏昏欲睡，软绵绵地躺在冠兔怀里，枕着她的肩膀：“小兔子，你怎么这么好啊，如果我是男子，我一定娶你回家……”
　　“唔……”
　　冠兔轻轻地吻了上去：“不必是男子……”
　　两人十指连心的手，扣得越发紧了。

　　“小兔子小兔子，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冠兔的脸泛上了一层潮红，自从那日太过冲动堵了她的唇后，她几乎是每日都要冠兔亲她，冠兔往往是要烧红了脸。于是……便被对方狠狠地啄回一口：“小兔子，你之前亲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嘛，现在怎么了？还要我先……”
　　“唔……”
　　直至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彼此。“你说我们像不像夫妻，整日在一起吃、穿，就差睡在一起了，我一定会许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陪伴你一生一世。”她托着下巴，嬉皮笑脸竟吐出这样的话。
　　冠兔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荷包，慢慢道：“一言，为定。”

　　怎么又是在起风的日子里啊。
　　“小兔子，我要走了……对不起啊，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是我最想娶的人，可是我母亲要带我去洛阳经商了。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你放……”
　　“啪”一记耳光。声音是无比的清冷，坚强地掩住了哭腔：“滚。别再给我回来了，你给我滚。”眼泪是忍不住地掉下来了。
　　她的眼眶红的叫人心疼：“小兔子，谢谢你，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你你别哭了。”指节擦过她的肌肤。
　　在小院建了块墓碑，孙冠兔夫君之墓，买下了隔壁的房子，满山种上了她喜欢的树，每次吃面筋都忍不住流泪，家中房间全改成了放话本子的书房。她守了她三年，时间失效般擦不掉她的依恋。
　　后来她离开了龙门，漫步到了金陵。从此金陵多了名伎冠兔，世上却再也没有那个害羞温暖的小兔子了。
　　又起风了，又可以放风筝了，却没有人放一只风筝在院里了……
　　她不知道，孙冠兔的父亲对之母亲一见倾心，当场许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一生一世的陪伴。可是经商繁劳，新婚后没有多久的粘腻，尽管心中珍爱对方，却总相隔千里，直至母亲撒手人寰，父亲也未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就算心意相通，却未能相守的日子有多痛，冠兔最为清楚，她不想和母亲一样，至死也见不到那个最想见到的身影。冠兔没有什么亲戚了，她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仅此而已。

　　“好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陈圜之事，你们对陈圜，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白家的义子，后来白家受隋唐之战影响没落，陈圜杳无音讯二十几年。如今却突然有了个家族——金陵陈氏，已知有三百人追随，他怎么做到的？若是能在短期内招到三百人建立家族，恐怕他还有更大的人脉。若是长期潜伏，还会更加麻烦。”殷隽极少一下子说那么多话。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据我们石家的账簿记录，去年我偷偷手抄了三年前的，发现陈氏和我们家做过生意，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陈氏了。”还真是难以想象，就石白也能去手抄石家账本。
　　“账本！”众人皆惊。
　　“是了是了，石家账本记账最为清正，要是有这么句话就清晰多了，既然是三年前建立的，还能和石家做生意，那么金陵必有人知道陈氏之事！”殷隽又道。
　　“所以说，我们明日要去街上听他们说话？”李季安道，“如何分配，去南边还是北边。”
　　“不，明日分三组行事，莫要高调做事，其中一组去西市，一人留在这里，剩下一组听蘅姬姐姐的话，她对此出最为熟悉，应当问问她，去最热闹的街市”
　　“西市是什么？”石白道。
　　殷隽抬眸：“是此处的黑市，明日可去蘅姬姐姐那里取几份地图，她与我姐姐是金兰之交，必定会给出最详密的地图。”
　　“季安兄兄长、楚韶清、白姐姐一组，去黑市；我和殷隽兄长还有花绝伦一道去闹市；何韶歌、月色留在这里如何？”倒是被满卉安排地明明白白的了。
　　“可以。”何韶歌心细，月色善潜，善暗杀。花绝伦是难得一见的剑术高手，配合善于法阵的巫族满卉，和轻功极好的殷隽，在逃跑攻击上是没话说的，极其符合条件。李季安和石白都是武艺极高，性格绝对能在黑市混得如鱼得水，楚韶清会缩地成寸，又是一个可逃可攻的组合。
　　完全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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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冠兔姐姐的往事呢。正式第一章（巫族）有错别字，但是为了网审，大家加油按一下通过，这样就会有更多人看到啦！谢谢！最近更新很勤快呢，希望我能填坑。还有还有，很心疼冠兔姐姐，希望能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