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辞》谢夫人

3、无相忆

　　黑暗，无尽的黑暗。
　　没有一点光亮的漆黑水廊里，只能听见水滴落在水面的清脆滴答声。
　　阿芜站在浮桥之上，紧闭双眼。周身的水面开始涌动，咕咕咚咚的升起沸腾的气泡。
　　“我未曾想过自己临死前会遇见这般的场景，暗涌的水面，升腾的气泡和无尽的黑暗。像是把自己囚禁在永无天日的牢笼。”
　　阿芜睁开眼，想起她修炼的那些快活时光，想起折春林护她长大的老树精，想起年少时偷摘的青杏，想起偷居临丹殿与月玲珑的把酒当歌，想起孤身一人独闯魔界抵万军之师救小狐狸于危难的场景，想起阿满。
　　阿芜心想原来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临死前过去的林林总总会像人间的走马灯一样，一帧一帧，让我不至于觉得消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这样想着，阿芜突然有所触动，想转过身去，回头望望自己来时的路，即便是无尽的黑暗，也总是有所留恋的吧。就在她想要转身的一瞬间，四周的水腾空升起，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清冷的声音在廊中响起：“阿芜，立身于黑暗之处，无丝毫光明，万不可回身。不然，神魂俱灭，万物萧条，天地动荡，混沌重现。”
　　阿芜像是突然惊醒一般，魂魄的枷锁在一瞬间被击毁，万丈的光芒折射在四周的水面，蔓延的藤蔓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四周伸展，阿芜被枝蔓紧紧包裹，整个水廊合成一个巨大的水面，从深不见底的水下长出一个巨大的金色花苞紧紧靠在阿芜的身边。
　　“尔等尝问吾为何人？”
　　“或为妖，或为魔，或为神，为人，为鬼。”
　　“吾尝不知作何答复，今吾历劫归来，只为答复尔等，吾为妖，为魔，为神，为世间万物，尔等皆为吾所造化而来，吾乃大地之母。”
　　黑暗逐渐被光明代替，阿芜缓缓睁开双眼，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最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死。而昏迷之前焦急的若何和不知所措的阿满都不在身边，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林中。
　　阿芜摸摸自己发烫的胸口，觉得有些奇怪，又发现曾在仙魔大战中受过伤的左手竟无丝毫伤痕，她试着握紧拳头，竟然能够使出力气。“我的手，又能拿剑了。”阿芜有些激动，她刚想盘腿尝试调息看自己的功力恢复几成，头顶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抓着，她伸手去抓，却抓到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家伙，它抱住阿芜的手指，伸出软软的小舌头亲近的舔舐，还拿头蹭蹭阿芜的手指。
　　阿芜有些头疼，“有阿满一个小傻瓜已经够令我苦恼了，怎么又来了一个小东西。”小东西还不会说话，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它有些饿，发出“呜呜”的叫声，阿芜心想，罢了，也不过是多养一个小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她轻声对圆滚滚的小家伙说：“你看你圆滚滚，胖乎乎，却跟着我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新招的童子阿满丢了，长大的小狐狸也不见了，你得跟着我风餐露宿，也不知你会陪伴我多久，先给你取名为久久，只希望你能跟着我久一些。”
　　说完，顺势将傻乎乎的久久揣进怀中。此时天色将晚，艳丽的晚霞渗透进这个被茂密枝条覆盖的树林，阿芜开始寻找可以将就的吃食。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同时还四处张望有没有什么可以吃食的果子。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阿芜已经筋疲力尽，她听到淙淙的水流声，便顺着水流的声音走去。她的长衫被枝条刮出长长的痕迹，林中的野果甚多，她将外衫脱下，将采摘来的野果放置其中，拨开被枝条挡住的林中小路，她终于走到了小溪旁。
　　此时已是夜色茫茫，月上树梢。阿芜随意洗了把脸，又将野果都清洗干净，寻至一块巨石旁席地而坐，背倚巨石，唤出久久，将野果递给它。
　　“诺，吃吧，小东西，看你也是饿坏了。”阿芜揉揉久久的头，久久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像很是舒服的样子，两只爪子抱住阿芜递过的野果，嗅了嗅，立马睁大眼睛，将果子丢至远处。
　　阿芜并没有瞧见这副情景，此时的她竟有些饥肠辘辘，自修炼成功过后，她从未有过这般感受，她顺势拿起一枚果子打算吞入口中，却听见久久“吱”的一声，果子便跌落于地面。阿芜有些没有回过神，却见久久跳下阿芜的怀中，左嗅嗅，右闻闻，小小的爪子东挑西捡后，用小爪子围出了一个小圈，小圈里可怜巴巴的还剩四五个野果，久久看阿芜仔细的瞧它，小爪子还不时巴拉两下。
　　阿芜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厉害。”久久得意的扬起小脑袋，抱住一个野果递给阿芜，然后又仔细挑了一个用爪子抱住，跳回阿芜的怀中，张嘴吃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虽然只有几枚果子，但是让阿芜饱腹感十足，而且扫除一天的疲惫之感，阿芜将肚子吃的圆滚滚就爬进自己怀中的久久抓出来，“傻久久，晒晒月光多好，看你精怪的模样，得过多久才能看到你修炼成功以后的样子啊。”
　　被无奈拖出怀中的小东西，哼哧哼哧的跟阿芜做着无谓的斗争，一人一兽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久久突然停了下来，发出“哧哧”的声响，阿芜还有些奇怪。
　　“小东西，你还太小，这样的威胁是没有用的。”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淙淙的小溪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今晚是顿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