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如歌》久方执

2、第 2 章

　　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人绝尘而去，看着横躺在地上的女人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残存着求生意识，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

　　如乔晋岩所说，她从来不是个善良的女人，于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是正当她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时候，一双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裸....

　　....

　　如歌从来没问过她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她也是一样，她从来没问过那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从那里路过。但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知道，自己与对方是一类人，蜷缩在黑暗之中，舔着源源不断的鲜血，守望流年残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在最后关头还是救下了她，直至现在，如歌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女人、她结婚了、并且很爱她的丈夫、她有烟瘾。

　　有时候她在想宿命到底是什么？

　　是把两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你想挣脱都挣脱不了。然后你们不得不经历着对方的故事，走进对方的人生！感受着对方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对于她来说，慧子就是这样一个人。

　　慧子在“地王”做事。亚洲最奢华的国际会所，不少达官显贵在这里一掷千金，要的不过就是一夜的放纵和一时的踏实安心。他们挥金如土，释放着人内心深处最不羁的灵魂。纸醉金迷的夜里，他们的欲望原始而充满张力...在这个堕落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这一刻，才能真真正正的褪去虚伪，露出藏在面具后狰狞可怕的面孔。

　　堕落吧，沉寂吧，迷失吧...在这纷繁的世界....

　　人性本恶，如歌越来越觉得这句话才是对的。

　　她站在人群中，闪光灯晕眩了她的大脑，她想，果然是个可以放纵的地方，然后她坐下来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手中的血腥玛丽...

　　这酒和它的名字一样，鲜红似血。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泡的山楂糖水就是这个颜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不像现在这般苦涩辛辣。如歌总是告诉自己，其实她也幸福过，只是人都是贪婪的，总觉得幸福的时光太过短暂，仿佛眨眼间就掉进了黑暗之中。现在想想，那又能怎样呢？拥有过就好，起码还能回忆，还想奢求什么呢？

　　她举着高脚杯，轻轻的晃，灯光肆意流转，映在杯中，流光溢彩，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她笑弯了眉眼，扬起头一饮而尽后握着手包打算离开。

　　转身的那那一刻，阴暗的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安静的站在那里。

　　只是站在那里，浑身就带着莫大的气场，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站了有多久，在如歌的印象里，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觉得疲惫，所以她从来不担心他也会累。

　　直到他穿过人群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直到他滚烫的呼吸灼伤她的耳垂，沙哑的嗓音宛若天籁

　　他说“如歌，我生病了”

　　她不以为然的笑，“什么病？”
　　乔晋岩俯下身，抚着她的头发，神色专注而认真，他说
　　“相思病”
　　她避开他“可我救不了你”
　　“我知道”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苦涩“至少让我缓解缓解”语毕，他的神色又暗了暗，他说“如歌，别离开我太久”

　　如歌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泪水莫名的泛滥。
　　很久以前，有人也曾这么对她说过。
　　时间真残忍，转眼就过去那么久了，久到再听到这般话可以抵得上沧海桑田了……
　　乔晋岩一时之间有些懵了，他见过许多女人流泪，可唯独是她，会让他觉得寸断肝肠，五脏肺腑都像是被千万缕细线勒的死死的，再深一寸，血肉横飞。

　　他只能抱紧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把她按在胸口。

　　对于乔晋岩，如歌胸有成竹的相信，自己是个赢家。因为他的爱来的比她浓烈，她几度以为自己会被他的热情焚毁。

　　如果那个男人不出现的话。

　　那天晚上，乔晋岩像个疯子一样带她跑了二十几层的楼梯，到达顶楼的时候，刚好碰上难得一见的流星雨。夜空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拉着他许愿：

　　希望能早点找到妈妈.....

　　很久很久以后，如歌站在这座大厦的天台上，看城市斑驳，飞鸟流云，心里总是会隐隐作痛，她想，若是时光能重新回到那一刻，她还有个愿望

　　希望乔晋岩幸福。

　　这个浮华的世界中，有太多人不幸，不要埋怨上天，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时分，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如歌抱膝坐在乔晋岩那张奢华的黑色地毯上，四周也是漆黑的一片，她伸手想要开灯，却被身后男人无声的阻止。

　　他蹲下来，把那抹单薄的白色尽数纳入怀中“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快乐？”

　　她自嘲的反问“重要吗？”

　　乔晋岩的手臂骤然一紧，黑色的瞳孔愈发的深邃“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

　　她微微的一愣“我想继续去学校”

　　他笑了笑“以为多难呢，我明天就吩咐人安排”

　　如歌努努嘴，“果然还是有钱好，能解决一切。能让人重生，也能让人死的惨不忍睹....”

　　乔晋岩揉着她乌黑柔软的秀发，淡淡的笑...

　　万籁俱寂，世界是压抑的黑色，窗外的雨声渐渐止息，此刻，除了身边女人浅浅的呼吸声，他什么都听不到....耳边一直响起她说的话 “有钱真好，能解决一切，能让人重生，也能让人死的惨不忍睹”

　　是啊，对于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用钱砸死人的事情他做了不少，把人从地狱捧到天堂再跌到地狱的事情他也乐此不疲，可是世界上总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是用再多的钱都换不回来的。

　　比如流逝的时光，走远的人。

　　他点了支烟，熟练的拨弄着手中银色的火机，Dupont的限量款，的确奢侈。他就是这类男人，尽管在细节上也完美的无懈可击。

　　明晃晃的橙色火焰倒映在墙壁上，他借着一瞬即逝的光线凝视身边的女人。柔弱到骨子里，却倔强的让人恨不得撕碎了揉到骨子里疼惜。

　　记得很久以前他问过一个人，怎样才能留住一个女人？

　　然后那个曾经一度被他奉若神明的男人告诉他，金钱、权势、毒品、一颗永不沦陷的心、彬彬有礼但又必须心狠手辣。

　　他孩子气的摇头，那是囚禁。

　　然后那个男人优雅的摊开手臂，挑着眉毛夸张的笑，那又如何？结局是你想要的，过程还重要吗？

　　乔晋岩捻熄了指尖的香烟，吐出最后一圈烟雾，布满疑惑的神色愈发的坚定。

　　是的，不重要。

　　***

　　后来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平淡，她如愿以偿的去了学校，C区最好的贵族学校。

　　乔晋岩用金钱和势力为她打造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的过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迷，她可以安心的做个好学生，束起高高的马尾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她有个帅气又阳光的同桌，邢威。

　　他喜欢穿着3号的白色球服在操场上打球..
　　他喜欢坐在十一楼的窗户边大声喊她的名字..
　　他喜欢突然在她身后出现，吓的她惊慌失措...
　　他喜欢她...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她。
　　学生时代的感情来的最纯真，男孩子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到喜欢的女孩子笑，女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喜欢的男孩子为她哭。

　　他们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是爱，能一起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有时候如歌觉得他太像周世佳，那种干净的气息几乎俘虏了她冰封已久的心...

　　只可惜他不在了。

　　如果他还在，有多好......
　　慧子过来接她的时候依旧是浓妆艳抹，靠着身后的牧马人吐着烟圈。

　　见她过来，女人扔了手中的烟，捻熄在脚下，走过去给她个大大的拥抱“下午好，我的救命恩人”

　　如歌翻了个白眼，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当初我没想救你，是你拉着我不放。”

　　慧子不介意的耸了耸肩，优雅无比的甩上车门，指着树边的邢威戏谑的笑“每天跟他有说有笑，乔少爷不吃醋？”

　　她看着窗外，神色暗淡下去“我跟他没什么。”

　　顿了顿，她继续说“何况，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配不上他。我也不爱他。”

　　慧子淡笑，但你至少喜欢他。迷恋他身上干净的感觉。

　　谁说一定要有爱两个人才会在一起？就像你现在，你爱乔晋岩吗？不爱。但是你还是跟他在一起。

　　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不爱他，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背叛他。这是真理。

　　她抚了抚额，笑的花枝乱颤“谁说我不爱？”

　　慧子摇了摇头，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车停在“地王”的门口，泊车小弟机灵的接过慧子扔过去的钥匙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

　　如歌看着眼前结构恢宏奢华无比的大厦无奈的扶额“饶了我吧，被乔公子发现他会吃了我的。”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慧子叹了口气，妥协了“倒也是，我送你？”

　　“不用了，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我全当散步了”

　　慧子也不坚持，目送她离开后，转身走进了地下□□。

　　今年的秋季似乎来的特别早，起风了，她试图伸出手臂环住自己，却不小心碰到腹部那道长长的疤...她怔了半晌，疲倦的靠在一侧的墙壁，点了支烟，一根接一根的吸了起来

　　真是造化弄人。

　　茫茫人海中，怎么救她一命的人偏偏是她？想到那天，慧子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也是，或许换成别人早就落荒而逃。

　　试问太平盛世，放眼望去一片祥和的祖国，谁碰到这种事能像她那么淡定？

　　命运有时候真是个神奇的字眼，本以为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殊不知它能唤醒未来的记忆，穿越时间和空间，冲破层层阻碍，一个轮回过后，所有人各归其位，各食其果。

　　而现在，时机刚好成熟。

　　结局会如何呢？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