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戚戚怪怪

6、明日斩杀

　　威仪殿里气氛阴沉，沈妃从入殿时就看到了陛下那异常难看的脸色，她步履轻盈地进来后做了揖，郑呈依旧闭着眼睛，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听到沈妃的请安，他丝毫未动，只是发出一声不带感情的“恩，平身。”
　　沈妃起身从周舒他二人身旁经过时，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陛下的龙座走去。
　　郑呈忽然开口道，“爱妃近日不是身体欠安，一直在休养吗？怎么今日倒是有空来找寡人了？”
　　沈妃停在半道上，立马下跪道，“臣妾多谢陛下的关爱，正是因为有要事相求，臣妾不得不前来寻陛下，望陛下念在我与芸妹妹往日的情分上，放了他们一家，让他们回莫兰山城吧。”
　　“大胆！”
　　“呵呵，大胆！”

　　沈妃跪在那，郑呈像是被人忽然点燃了怒火般，噌的从龙座上站起，他看着下跪的沈妃喝道，“只不过一个前朝王爷的儿子，一个不知死字为何物的女子，就值得让你沈妃跑寡人这儿来说情？”
　　沈妃应道，“或许陛下觉得他们实在不相配，但终究他们两人彼此心里只有对方啊，陛下！就让十三年前的往事就此结束吧，臣妾也是为了陛下啊。”
　　郑呈听了此话更是暴躁异常，他紧握着拳头来回走着，他想现在就去牢里把那两人抓出，他要亲口质问，到底他堂堂一国之君哪里比不上一个前朝王爷的儿子？

　　周舒看场面越发不可控制，他虽知道沈妃那话也是在劝慰，但总觉得话里有话。
　　一旁闷不吭声地孙梅突然抬头对着郑呈说道，“陛下，请容民妇说几句。”
　　郑呈挑着眉停下看她，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朝她道，“好，寡人倒要听听周大夫的夫人有什么高见。”
　　周舒悄悄抓住了孙梅的手，孙梅朝他笑了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孙梅跪在那作揖道，“陛下，舍妹此次前来南塘，并不是私自决定。而是因为有了陛下的手谕，这才与家人一同离开莫兰山城，回到南塘。”
　　“但舍妹一家进府不过两日，还未到我家母的寿辰，民妇恳愿陛下开恩，放回舍妹一家，让他们团聚，也让我们团聚。”

　　郑呈脸色变了又变，周舒在底下担心到无法呼吸，他没想到自己一向温柔不问世事地夫人今日面对陛下竟然如此不卑不亢，比他一个男子更有几分胆识。
　　沈妃倒是没接话。
　　郑呈慢慢走下来，到孙梅身边时，忽然就着天气聊了别的。
　　“爱卿平日里文学过人，没想到他的夫人也让人刮目相看啊。不知道今天的天气，你觉得如何？”
　　孙梅停顿了下，看了眼周舒，两人对视后，孙梅回道，“今日天朗气清，是个好天。”
　　“哦，看来你和寡人的想法一样。”郑呈忽然大笑起来，他指着外面的天气道，“既是天朗气清，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不如就明日吧。”

　　周舒与孙梅不解，沈妃倒是习惯了似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正困惑着，忽听郑呈开口喊道，“赵公公，传寡人手谕，牢里押着的那两个，明日趁着好天气，便斩杀了吧。”

　　天子一开口，重如千金。
　　孙梅当时就被惊得昏死过去，周舒也当场泣泪磕头请求陛下收回手谕，沈妃被这个突如其来地决定也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陛下如今的脾气变得如此怪诞。
　　郑呈不管，他听不到周舒的哭求，看不见周舒磕破头流出的鲜血，他只是阴狠地看着殿外某一处，他能想象到那两个人此刻的甜蜜和苦中作乐。
　　他不愿！
　　他等了十三年，他写信写了十三年，他派探子跟了她十三年，他看着他们俩在莫兰山城日子越过越幸福，他嫉妒，他恨！
　　凭什么当初我随意施舍出去的，今日你们能在其中活出另一番甜蜜。
　　他是谁？
　　他是当朝国君，万人之上，万人敬仰！
　　既然他这十三年的坚持都被她弃如敝履，那他也不用继续再如此费心费情了。
　　这么令人动容的感情，死到临头了看你们还能怎么飞！

　　明日斩杀的消息一出，谢飞青在京都安排的人都起不了作用。
　　他上午刚把脑子坏掉的周品安抚好，便急慌慌地雇人前去京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他写了信给当朝宰相钱敬，恳求他务必去见一面陛下，斩杀的事情能拖就拖。

　　而昨晚就偷偷溜走的魏深，此刻已经站在了京都的地面。
　　她看惯了莫兰山的荒凉和空旷，猛地一到京都，熙攘的人群、到处都在吆喝贩卖的摊主、房屋林立，绵延不绝。
　　她这才知道小时候娘亲告诉她的那些故事，原来都是真的。
　　一朝之都，海纳百川。

　　魏深没带任何行李，她空手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闻着新鲜地包子香气，看着路过的个个俊美少年和蒙着面纱的姑娘，她找了个摊主，想问一下大牢在哪，刚开口，就被摊主打断了。
　　摊主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发现没什么可疑的人后悄声对魏深说，“小姑娘，这京都大牢不是你家后院，想去就去，你不知道吗？明天要斩杀两个人，听说今儿大牢那边守卫特别森严，别说人了，就是一只鸟都别想飞过去。”

　　杀人？
　　难道？
　　魏深着急地问道，“那你可知陛下要杀谁？”
　　摊主摇摇头，“只听说是边境那边的人，听我的客人们说好像是什么私逃的犯人，陛下气极了。”
　　魏深知道，这两个人九成是爹爹和娘亲，怪不得陛下之前传的是手谕，反正一个字都没留下，如今人都出了莫兰山，谁知道是受了陛下的意旨呢！

　　魏深越想越心惊，她向摊主大概打听了大牢的模糊方位，一个人朝那奔去。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谢飞青派出去的探子，那探子一身普通人的衣服，善于伪装，跟踪人的技术滴水不漏，堪称高手。
　　而在魏深和探子后面，还有一个人，那人带着斗笠，斗笠上有面纱，一身白衣，手里还拿着一把剑。
　　魏深年纪小，未曾从魏澜那里学过如何防止被人跟踪的技术，她眼下只想快点去大牢，她宁愿拼了命也要把爹爹和娘亲救出来！
　　她不想再失去一次挚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