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倚天屠狗记》清源道者

17、民国旧梦（6）

　　第六章
　　萧随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亲身体验着所爱之人的不辞而别，爱情的样子就像在时光里画了个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能怪谁呢？倘若不是他的绝情，沈兔娘不可能心如死灰、一心复仇；倘若不是他的背叛，卢笙云也不会在黎明前离开，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切的苦果总会有一个原因，故事终结之前总会有很多铺垫。一切句号之前都有很多逗号的停留。而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沉沦和堕落。
　　但月牙儿的计划远不止于此。让萧随遭到同样的情感创伤只能叫“同态复仇”，却不能使他真真正正地坠下悬崖，沉入深渊。让他被爱情抛弃还不够，让他被历史、被人民抛弃，才是教科书式的、甚至一代宗师级别的复仇。那样他就永远遭人唾弃、永远无法翻身、永远，背负着站在人民对立面的不可饶恕之罪。也就是说，他将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历史对他的贬谪永无期限。生有唾骂者，死有掘墓人。

　　萧随后来追寻着革命的火种去了苏区，起先是一名战地记者，而后随着他的思想觉悟越来越高，他不再希冀于“新闻救国”，而是全身心地投入于“红色救国”。在他看来，大同主义是一种终极真理，是所有社会进化的最高级。没有贫富悬殊、没有战火纷飞、没有显贵欺人。那是一种博爱的精神，那是一种宽广的胸怀！从此路边没有饿死骨，从此风呼舞雩，咏而归。
　　月牙儿也跟着一起去了苏区。离开了无锡细柳的摇曳、小桥和流水、白墙黑瓦生辉，来到了穷山恶水、粗犷雄浑的地方。滚过泥巴、翻过草地、挨过饿受过冻，终于的终于，炼就了一颗红心。一路上，萧随对她很是照顾，眼里也慢慢地有了温情。萧随似乎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自视甚高、意气用事、眼高手低的萧随了，他在组织的培养下、在艰难险阻的磨砺中，完成了一个大同党员自我修养的提高。然而月牙儿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好无关乎爱情，而是一种补偿，只是因为亏欠才会补偿。这样的补偿，也许来自于对沈兔娘的愧疚，也许来自于卢笙云最后的嘱托。但是，纵然百般呵护和万般关心，其中似乎并没有一丝一缕来自于爱情。

　　在苏区的这几年，萧随凭着较高的文化水平和较为出众的军事才能，竟然一路得到上级的赏识，晋升为红兵某支方面军下的指挥官。然而正反运动期间，在西倾冒险主义占据上风的关头，萧随却做出一件不合时代精神、背离最高指示的事情。
　　一个热烈的中午，萧随带领部队正在行军。说是行军，其实不如说是战败亡走。由于敌我实力悬殊，再加上敌方围剿愈演愈烈，便打了不少败仗。但越是势利单薄，越是急躁冒进。明明几次反围剿已经吃了亏 ，上头却还是要求抡着大刀和飞机大炮较量，但凡原地不动和畏惧退缩的，就都是犯了东倾投机主义和违背共产国际旨意的坏蛋分子。各地都在暴动，各地都在革命。此起彼伏，永远都追随着时代精神，永远都构成着这个时代的潮流。
　　所以萧随的红某方面军某师在遭受上一场战役的重创后，原有的八千人的部队瞬间只剩下了一半。萧随带领着这样一队残兵败将艰难地翻越着眼前的野岭山沟，打算去和另一支部队会合。那支部队由于蓝兵的突袭，瞬间如瓮中之物唾手可取，原来三千人的军队被打得只剩三百人。从队头可以看得到队尾，小米加步枪竟比人还多。等两支部队一会合，新的突围就在酝酿当中。前进！前进！前进进！凋敝的军队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决心！
　　然而不测风云就这样涌来。行到半山腰，突然头顶上几架敌机嗡嗡地压住了天空，遮云蔽日的紧迫笼罩心头。“注意躲避轰炸！”萧随扯着嗓子喊道。不远处的壕沟，正好一颗燃烧着的炸弹“砰”地炸开，三尺以下的泥土飞溅，尘扬满天。尽管山路隐蔽、目标渺小，却还是有不少红兵同志挂了彩。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得不顾一切地行军。只要上头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纵使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踩出一条血路。前仆后继，不问西东。
　　萧随一伙人就这样冒着弹雨、冒着生命随时流光溢彩的风险前进。这时候队伍里又有几百号人丢掉了性命。走着走着，侦查员突然惊慌地来报告军情，原来前方已经有大批蓝军等待守候多时了。是进还是退？军中开始有些人心惶惶。前方是只容一兵一马通行的小路，易守而难攻。两边是巉岩峭壁，是湍流激水。猛进吗？向着枪林坚刃投去不屑的一瞥吗？还是撤退，保存实力要紧？送死还是捡命，这不是单纯的选择，而是带有强烈道德信仰色彩的送命题。
　　萧随踟蹰了一下，权衡之后他下了命令：撤退。
　　撤退起码还可以保存部分兵力，为革命保留火种。对方数倍以上的兵力占据完全优势，若是硬对硬地干，就像是鸡蛋碰石头，只有磕破的份儿。没想到军队中竟然还有不少誓死卫党者不同意：撤退，就等于屈服！屈服，就等于投降！投降，就相当于汉奸！更有甚者，还喊出了鼓动的口号：萧随敢撤退，就是大汉奸！
　　一顶汉奸的帽子扣在头上，就让人痛不欲生，因此身不由己。没办法，萧随只好令其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