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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武道之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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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顾绘衣站在城头，大漠的风夹杂着干涩的沙砾扑面而来，狼烟和风沙裹缠，静得吓人的城上只能听见耀武扬威的风声。
这三个月，她带着八百兵卒击退五千敌军的廿八次进攻，但是即使她胜得再怎么漂亮，也是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的。因为敌人还有跋涉而来即将会师的八千壮勇，而她，没有。这座早已与外界断了联系的孤城，终于即将弹尽粮绝。
“将军！”身旁的近卫顾璐突然跪下，满目尽是坚毅，“请将军尽快撤离，我与林副将为将军掩护！”
顾绘衣并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望向大漠深处的眼眸幽深如无尽的夜色，“撤什么，本将当与各位共进退。”
顾璐顿时焦急了起来，“将军，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将军你不能死，你是大景国的信仰！”
信仰？谁会想到堂堂大景国的女战神，北拒羌狄，南挡越蛮，为大景国立下汗血功劳，却被他们爱戴的君王，逼到这般绝地上。
思绪又飘忽到信使归程的那日。那日她刚上城楼为众将士鼓劲，兵将上下一心，势要与即将到来的援军一起一雪前耻。但盼望中的援军并没有到来，反等来了一纸诏书。那洋洋洒洒的诏书只字不提顾绘衣守城之功，反倒是以所谓的正义之名兴师问罪而来。没有援军、没有粮草，只有一个莫须有的叛国通敌的罪名。气急攻心的她攥着诏书吐出了一口血来，十五年东征西伐、十五年守护中原安康太平，竟落得如此下场！更遑论下这封诏书的人曾与她山盟海誓、笑说宏图！何其痛哉！何其悲哉！
“将军？”顾璐见她良久没有回答，不禁出言提醒。
她蓦地回了神，却又眼尖地瞧见远处砂石翻浪气势汹汹，应是胡戎的援军已到，要再次一决高下了。可是这一次，纵使她兵法卓绝，武艺高强，亦是再无法护住这西边最重要的隘口了。泷城之后，再无天险！这铁蹄一旦踏入她后方的那片土地，中原的歌舞升平便只能成为昨日旧梦了。她护了中原繁荣十五年，终于功亏一篑。
“将军？”
她看向顾璐，想扯出一个笑，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撤退？吾等，早已退无可退。”前是豺狼后是悬崖，退无可退。
“敌袭！敌袭！”哨兵亦是注意到远方的烟尘，仅剩的三百残兵剩勇立刻整军待发，昂扬的锐气，无尽的绝望。
她站在城头上，回身看着这些与她出生入死的兵卒，眼眶有些湿润，“我与诸君共进退！”今日的誓师出奇的短暂，没有多余的煽情，仅此一句，表明了她的立场。
“杀退胡狗，保卫中原！”
“杀退胡狗，保卫中原！”
“杀退胡狗，保卫中原！”
她看着发须花白的林副将，突然笑了一下，林副将看着顾绘衣坚毅的表情，终于叹了一口气。
敌军很快到达战场，云梯、木桩、地道，不顾损失的人海很快淹没了这座摇摇欲坠的孤城。
“取顾绘衣首级者，赏万金，封王侯！”
“杀退胡狗，保卫中原！”
丝毫没有悬念的一场保卫战。
早已脱力的顾绘衣冷漠地看着劈向她的刀，闭上了眼睛。
“仁至义尽了。”
雍春四年正月十五，边疆告急，泷城破，顾家军全军覆没，战神顾绘衣，以身殉国。胡戎入侵，哀嚎遍野，雍春盛世，化为乌有，中原武道，至此陷落！
月牙儿看着面前这个挺拔而绝望的虚影，心中有些触动，“悔乎？”
“悔乎？”顾绘衣看着狼烟四起的中原，重复了一遍这句简简单单的问句。
五岁习文，六岁习武，七岁熟读兵书，十一岁中了武举，十二岁遇见萧阆邢，十五岁带兵出征，十七岁与萧阆邢私定终身，二十岁助萧阆邢即位，二十三岁平定内乱，二十五岁北伐，打退羌狄三百里，收复失地十三城，二十七岁南征越蛮，拓疆二千里，大景国诸将无敢仰视，四海八荒但闻战神顾绘衣即闻风丧胆，二十八岁眼看着萧阆邢斩功臣、杀良将，二十九岁任由萧阆邢赐婚，与相府小公子联姻，三十岁受命征西，精锐却尽被留于京师，带两千顾家军、三千禁卫军出征，禁卫军竟临阵倒戈，设伏损顾家军千二人，顾绘衣震怒，上书讨个说法，朝中只回了二字“不知”，泷城决战，答应的援军无一至，反倒等来了问罪书，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悔，怎么不悔？”自殉国后，她不知为何不能入轮回，也与众顾家儿郎失散，一人飘摇不定，看见了许多东西。
萧阆邢的得意忘形，佞臣的弹冠相庆，中原的生灵涂炭，还有……相府小公子江洛驹的殉情。看着江洛驹投湖的时候，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和悲哀，她爱的人背叛算计了她，对她至死不渝的人，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毁灭。江洛驹死后，萧阆邢又捏造了她叛国的罪名，将顾家江家满门抄斩，自此，终于使大景国落得朝中皆剩佞臣的地步。
顾绘衣是大景国武道守护者，如今武道陷落，守护者因怨入不得轮回，生灵涂炭，狼烟不止，武道一日不兴，混乱便一日不止，长此以往，位面崩塌也是迟早的事。
月牙儿默然，看着顾绘衣陷入回忆之中没有出声打扰。
良久，顾绘衣突然看着她笑了起来，牵动着脸上的疤，不显狰狞，倒有种不可言说的英气，“你是来帮我的吗？”
月牙儿愣了一下，随即也笑着说道，“是。”
“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把时间倒回关键节点，附在当时的你身上，改变命运走向。”
顾绘衣沉默了一会儿，幽深的眼睛把一切情绪敛入，“能让我自己来吗？”
月牙儿摇了摇头，“你没有溯回时间的能力，且你是武道守护者，但凡有点混乱，便会造成世界崩塌。”顿了一会儿，似乎担心顾绘衣误会，“但你大可放心，待到时间到了你战死的那个节点，你便可以回到你的身体里。”
”我知道了。”顾绘衣回答，“那你要些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
“信仰之力，和一些武道之运。”信仰之力要靠顾绘衣威望，武道之运却是守护者归位后位面规则自会给的东西。
“好。”
“那你的愿望是？”
“退昏君，护中原，保我顾家三万忠义儿郎免受昏君坑害！”
“好。”
“等等……对江洛驹好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望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