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傅闲月

10、第 10 章

　　铮铮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天蓝色小星星被子，被他手脚并用掀去了一边。

　　目光触及坐在床边的阮黎，他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还很小，可是经历的已经很多，对大人的情绪过分敏感，因此显得既孤僻又胆小。

　　像极了小时候的阮黎。

　　阮黎将手里铮铮的病例放进了抽屉，张开双臂：“来，妈妈抱。”

　　铮铮翻身爬了两下，又停下来，歪着小脑袋仔细打量阮黎的神色，确认阮黎在笑，他也弯起了一个笑，站起身摇摇晃晃冲进了阮黎的怀里。

　　阮黎凑近他的小脸，温柔地亲了一下，抱着铮铮给他穿鞋子。

　　铮铮害羞的抿了抿嘴，声音软软的，嫩嫩的，他问阮黎：“妈妈，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阮黎疑惑道。

　　铮铮仔细想了想，组织着语言：“就是，铮铮不乖啊，明明没事还头疼。”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学别人的。

　　阮黎心口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她借低头系鞋带的功夫，收拾好心情，抱起铮铮往外边走：“谁说的，铮铮超级乖。头疼是因为我们铮铮生病了呀，生病的宝宝怎么能生他的气呢，得好好照顾才对。”

　　铮铮愣住了，刚刚睡觉翘起来的呆毛晃了晃，原来是这样的么？生病不是铮铮的错呀。

　　阮黎低喃了句傻崽，伸手摸他头发：“晚饭妈妈做，铮铮宝贝想吃什么？”

　　铮铮头一次吃妈妈做的饭，有些雀跃，在阮黎怀里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妈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黎亲了亲铮铮，干脆抱着他出去，因为厨房不适合小朋友进去，但是铮铮现在有一点点依赖阮黎，所以在厨房门口，给他放了个小毯子，自己坐着玩。

　　既然要做晚饭，总不能只做铮铮的，不太像样。

　　阮黎请佣人们帮忙准备了鸡翅和黄花鱼，打算除了铮铮的饭，再炒两道菜。

　　给铮铮准备的是小蜗牛饭团和蔬菜汤，她也不知道小孩子能吃什么，现搜现做，所幸不难。

　　用蒸的软软糯糯的米，在生菜叶子上盘了个圈做壳，再捏一小团米当小身体，加上适量海苔装点颜色，两粒芝麻是眼睛，剪出细细的两根海苔当触角，看起来可可爱爱。

　　蔬菜汤更简单，阮黎准备着各色蔬菜，注意到铮铮已经没在玩了，他呆呆注视着地面，小身子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有些孤独。

　　阮黎压下难过的情绪，故意扬起声音问他：“宝宝，吃不吃胡萝卜呀。”

　　铮铮眨了眨眼睛，站起来往厨房里看，摆摆手奶声奶气道：“铮铮不挑食。”

　　阮黎擦干手，过去抱了下铮铮：“真的呀，我们铮铮这么棒！”

　　被……被夸了。

　　铮铮红着脸，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了想掩饰性地拿起了小汽车玩。

　　阮黎扬起了笑，回去继续煮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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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吃的不太愉快。

　　所有人都碍着铮铮在，佯装平静，但是阮黎做的可乐鸡翅和酱烧黄花鱼，江母一口没尝。

　　铮铮听阮黎的话，吃一个饭团，喝几口汤，不过人小，吃了三个就饱了，困兮兮的伸手要抱抱。

　　江母见状，叫小钱抱走铮铮，铮铮不情愿，可是他挺怕奶奶的，没敢哭，只是眼巴巴看着阮黎，使劲挣扎着，不让小钱碰他。

　　阮黎知道江母要跟她说话，但看着铮铮的样子，她什么都不想管，径直站了起来：“妈，不如等铮铮睡了再说？我先抱孩子回去。”

　　江母见不得她反驳自己，正要开口，被江惟时拦住了：“跟我说就行，让他们去休息。”

　　江母生气的瞪了一眼江惟时，但江惟时开口了，她非要拦着也没用。

　　铮铮脑袋在阮黎脖子上蹭了蹭，眼睛要闭不闭，阮黎拍着哄他睡，他又不愿意。

　　阮黎笑了笑，跟他们打了招呼，抱着铮铮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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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阮黎被电话吵醒，她迷迷糊糊想去接，伸手就摸到了一截肉胳膊，圆圆的，绵绵的。

　　睁大眼睛去看，才发现是铮铮的，他昨晚跟阮黎一起睡着了，这会儿也没被手机铃声打扰，还是仰面躺着，两个藕节似的胳膊举起来放在头的两侧，憨态可掬。

　　阮黎心情愉快的笑了笑，弯下身亲了亲宝贝，才拿起手机去看。

　　是阮恪。

　　阮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她走出去，轻轻关上门后接通电话。

　　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好好拍戏不会吗？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丑事，丢人！”

　　阮黎冷笑了一声，明明已经澄清，他就是看不到，说到底，只想找个理由责骂罢了。正要反驳，电话里又传来阮雪的声音：“爸爸别生气，有什么话，叫妹妹回来再说吧。”

　　不想跟这对父女浪费时间，阮黎在阮恪继续发火之前开口：“我下午回去。”

　　阮恪父女诧异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对视一眼，心里都生出了点微妙的感觉。

　　阮黎挂断电话，想了想，将备注改成“阮王八”，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但他配不上父亲这个称呼。

　　顺顺心气，阮黎丢下手机，准备先去亲自做早饭，拐了个弯，路过客厅，看到江惟时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个iPad划拉。

　　之前阮黎努力想着粉饰太平，相处起来格外束手束脚，可昨儿个话都说明白了，她反而轻松了不少，不再拘泥于身份关系，要自在从容的多。

　　笑了笑，阮黎主动开口：“江先生，早。”

　　江惟时抬眼看了她一下，也温声道了早，看她往厨房方向去，心里到底有些异样，觉得这人或许是真的在努力改变，想了想又说：“爸妈今天会飞海外公司，有事处理。”

　　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尽。

　　阮黎知道这是看不惯她，但愿意给她机会的意思。点了点头，阮黎进了厨房。

　　她心里惦记着孩子，只煮了铮铮的粥就匆匆回了房间。

　　小朋友觉多，还没醒，铮铮又乖，睡觉姿势不怎么变，还是仰面躺着的样儿。

　　阮黎心里酸酸软软的，索性就坐在床边看着铮铮。

　　她错过的时间，永远补不齐，可幸而余生还长。

　　铮铮动了动嘴巴，伸手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是要醒来的意思。

　　他在床上滚了滚，很快趴着不动，面朝着阮黎昨晚睡下的地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里是空的，惊慌了起来，小嘴巴往下撇，要哭不哭的。

　　阮黎在他身后拍了拍：“宝宝，早上好。”

　　铮铮迅速翻了个身，看着坐在另外一边的阮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很快他也笑了：“妈妈早上好。”他伸出手，摸了下阮黎的脸，“铮铮每次睡醒都能看到妈妈。”他说的是这两天。

　　阮黎伸手轻轻抱起铮铮，亲了一下，给他穿衣服：“以后都会陪铮铮睡觉的哦。”想了想，话不能说的太死，就又补充，“如果妈妈不能陪铮铮，也会先跟铮铮说的。”

　　铮铮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两天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跟梦一样了，妈妈原来真的像图画书和动画片里一样，不会骂人，会抱宝宝，会煮饭饭，还笑的像仙女一样啊。

　　他偷偷伸手捏住了阮黎的一小撮头发，珍惜的攥在手心，妈妈既然这么说了，他就可以多信任妈妈一点了。

　　于是等午饭之后，阮黎要出门时，与铮铮的交流就很顺利，他特别懂事，将阮黎送到门口，挥了挥小爪子：“妈妈再见。”

　　阮黎一步三回头，走到院外差点就不想去见阮恪，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往常去公司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阮恪的严厉，阮黎在公司会格外的唯唯诺诺。可是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呢？她站在阮氏大楼下，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前台看见阮黎进来，立刻戳了戳同事：“她怎么现在回来了？”

　　同事八卦道：“被叫回来挨骂的呗，你没关注吗，她绯闻澄清是自己发的微博，完全没通过公关团队，而且言辞太过了……只顾着洗白自己，得罪王导，公司不找她才怪。”

　　“可是潜规则说小也不小，王导现在被骂的多狠啊。”

　　“你别忘了，王导人脉不少，手里还捏着大IP，哪那么容易凉。过两天舆论平息了，他腾出手，阮黎有的是苦头吃。”

　　“也是，哎，你说阮黎和咱们大小姐一个姓，长的也像，但性格真差的远了。”

　　“你瞎说什么，她们哪能比啊。大小姐就是不混圈，要混早红了，能像阮黎一样，白浪费了那么张脸。”同事低笑出声。

　　阮黎还等着电梯，听见他们议论，脸上就挂了冷笑。她的身份在小范围内不是秘密，可公司里就没几个人知道了，母亲在时她还小，没来过公司，后来阮恪更是刻意隐瞒，因此在这些小职员眼里，阮黎就是个长得好看，但混的不怎么样的小艺人而已。

　　这些人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将她和阮雪比较，而且多半都是嘲讽她。

　　可她混的怎么样，关这些人什么事？

　　阮黎冷漠的进了电梯，懒的跟这些人计较，她的仇，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阮家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