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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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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时有了意识，卡尔开始渐渐能看清周围的景色。
四周被包裹在一片黑暗，只有他所处的位置头顶有一处光源，探照灯似的点亮了脚边的一小圈距离。
卡尔有些茫然，但又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前方的路刚被劈开，身后的又重新融进了黑暗里。这时候卡尔开始有点明白了，自己大概正在梦中。
一阵细碎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卡尔分辨出了一点人声，可是内容却伴随着老旧电器特有的杂音，怎样都听不清楚。
黑暗在他脚下被驱散，超人被这声音牵引着不自觉的朝着音源的方向走去。出现在眼前的居然不是什么收音机之类的老旧古董，而是一面闪着微光的等身镜子——那阵旷远嘈杂的声音正是从这镜子里传出来的。
卡尔上前疑惑的看了两眼，发现这镜子里映不出东西。平滑的镜面上附着了大量斑驳的色块，以灰色为主，像有生命一样的自行移动着，忽而聚合，忽而分离，整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卡尔对此不置一词。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但是大了很多，给了他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卡尔略作犹豫，最终还是附耳贴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忽然，那声音在他贴住镜面的一瞬间清晰了起来。尖锐的质问毫无预警地刺进了脑子里，绵延成一阵长久的嗡鸣。卡尔浑身一颤，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镜子上跌去。看似坚实的镜面像水波一样绽开了涟漪，在摔进去的瞬间，卡尔的脑子里划过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意识——刚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处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眼前是一条逼仄的走廊，钢构的地板反射着顶灯病态的白光。在走廊的尽头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抓着什么，正冲着被玻璃墙面隔断的另一端愤怒地嚷嚷。
卡尔一愣，那个人居然是他自己。
“你给我解释清楚！”超人红着眼睛，一拳打在了仿若纸糊的玻璃上，尾音因为情绪的起伏而有些难以控制地发抖，“他怎么不会说话了！怎么不会动了！”
墙里的人背着一套机械枷锁，似乎是被眼前的人这般癫狂的样子给震慑住了，好半天才慢慢地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超人话里所指的他。
卡尔已经走到了他们背后，顺着囚犯的视线，他看到了超人的手中拎着的是一具垂软的身体，可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脸。
但囚犯却看的到。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讶，紧接着又抬头看了看超人，像是在确认什么。
眼前的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眉头像是一道锁，目中红光灼灼，似乎随时准备将人化为灰烬。这副暴怒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囚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脸上的神情反而轻松了起来，他给了超人一个调侃的眼神，然后戏谑地开口道：“怎么？你看不出来他已经死了吗？”
超人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本还只是龟裂的玻璃被彻底砸了粉碎。他一步步逼近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囚犯，着魔似的盯着他：“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人都带了你那个装置，怎么就他死了，这不可能！”
囚犯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放肆，他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享受着敌人的痛苦：“可是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受你反复折磨啊。”
超人神情一僵，像是突然跌入了冰洋之中，原来喷薄欲出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
对面得意于自己的三言两语取得了如此效果，于是继续意味深长地说：“这种东西，开了关，关了再开，对人脑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这话彻底击垮了超人，他崩溃地跪了下来，双手揪着头发，瞪着眼睛歇斯底里的自言自语：“不！不！我没想让他死！谁容许他死的！！！”
囚犯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悯，正准备再不痛不痒地嘲讽几句，忽然一低头撞见了那暴涨的红光。
“你！”
话才刚一出口，他人就已经被那束光芒吞没了。炙热的视线将整个牢房都烤的通红发亮，片刻之后，布莱尼亚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对死亡的恐惧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在他的脸上成型。
卡尔没有理会那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他木讷地走到了那具刚刚被超人拎在手里的尸体前，将人翻了过来。
尸身已经有些僵了，翻过来的时候费了点劲。卡尔的目光慢慢上移，其实那身熟悉的衣服已经给了他答案，但他却仍然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非要去亲眼确认。当看到尸体的脸时，他体会到了一股超脱梦境的压抑与悲伤，逼的他几乎落下泪来，只是已经凉透的尸体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布鲁斯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眼眶深陷。他的整体轮廓并不与这份苍老所匹配，唯一的解释只有死前受了苦，生生被摧残成了这副样子。
卡尔怔怔地望着那张失去生气的面容，视线几次三番的模糊，喉中呜咽了几声，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眼前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卡尔甚至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帮布鲁斯将凌乱的额发打理整齐，可是突然之间，已经死去的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场景一扭，再次成型的时候已是焕然一新。
卡尔还没从布鲁斯的死亡里回过神，猝不及防地一转身，居然正看到布鲁斯被固定在一张布满铁环的椅子上，艰难地抽气。
他虽然活着，可是情况也没有比刚才好太多。遍布旧伤的身体成了一滩失去了主心骨的烂泥，全靠着铁环支撑，才没有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卡尔正想上前，却被一个人领先一步。
超人踱着步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伸手托起了布鲁斯的脸，端详了一会之后冷漠地问道：“好受吗？”
布鲁斯没有吭声，回答超人的只有他虚弱的喘气声。
超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收回手站直了身子，背对着他们去看大屏幕上的画面。荧蓝的大屏幕上，正义联盟的英雄们正在守卫世界各地的安全，只不过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大部分的英雄头上都带着一个闪着紫光的装置——和此时带在布鲁斯头上的如出一辙。
“看到了吗，布鲁斯。这就是秩序，一切都在我的管理下井井有条。”超人颇有几分得意地回过头，甚至蹲下来以和他对视，语气中掺了点讨好意味地说道：“加入我吧，只要你点头，我就把这个装置给你卸掉。”
听见这话，布鲁斯涣散的眼神晃了几晃，终于对上了焦。他看着超人，良久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回答：“...不。”
超人的眼神顷刻变得狰狞。他瞬间起身，由下而上的掐住了布鲁斯的颈子，一把将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椅背上。
“这是第几次了？”超人眯着眼，不耐烦地贴着他的脸颊问道，“你就那么喜欢被这布莱尼亚克的玩意控制的感觉？”
布鲁斯发不出声音，也没办法上手阻止，只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可怜的张着嘴。
似乎是受不了那喑哑的吸气声，超人没几秒就放了手。他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却感觉越来越愤怒。忽然他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了布鲁斯身旁，抓起对方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布鲁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理解？到底是哪儿不对了，你自己看看！和平什么的我都做到了！大家也重新回到了一起，怎么只有你...布鲁斯，呆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吗！”
超人逼视着他，咬牙切齿地把那点憋在心里一忍再忍的话全吼了出来。他说的太急，以至于最后一点歧义的暧昧全都淹没在了口不择言的冲动里。
布鲁斯静静地听着，死气沉沉的眼睛在最后一刻亮了一下，可是又转瞬即逝。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气若游丝地瞥了超人一眼：“不可能，卡尔...永远都不可能。”
超人眼中的炙热冷了下去，他将人丢回椅子上，狠狠地哼了一句：“冥顽不灵。”
布鲁斯似乎还想开口，他干咳了两声，费力的从嗓子里挤出干瘪的声音：“卡尔，让我帮你...别再听神奇女侠的了，她只是想把你和她捆绑在一起...我...”
可是超人已经不想听了，他走到控制台前，找到了一个按钮残忍地按了下去，苦口婆心的劝说顿时被惨叫声取代。
超人麻木的看着那具颤抖的身体，眼底映着洗脑装置重新亮起的幽光：“不，你错了，布鲁斯，这事和她无关...只不过是我发现了，只有洗脑的人才不会再次背叛我。”
卡尔痛苦地扶住了嗡嗡作响的太阳穴，他至此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一幕幕都是他的回忆，也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的卡尔绝望的向布鲁斯扑去，可是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体从布鲁斯身上穿过，跌入了另一个空间里。
这次出现在眼前是一条散发着陈年恶臭的小巷，天上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他皱着眉头往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的又在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超人将一个捆的结结实实的人倚墙而放，然后掏出了一个东西带在了他头上。全然不理会对方的挣扎，他紧接着又取出了一个与那装置相连的终端，熟练地启动了之后，另一只手却轻车熟路地去摸对方脖子上的暗扣。
一双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愤怒而震惊地瞪着他，只不过他被封住了嘴巴，不然应该还会发出些质问。
超人近似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浮现出一丝贪恋的神色。
“别担心。”超人说，“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些数据而已，不会烧坏你的脑子的。”
说罢他还故作温柔的笑了一下，但这在被袭击的蝙蝠侠眼中只有浓浓的诡异。他支吾了两声，忽然身子一僵，失去了意识。
超人将装置从他的头上取下，眼中的温度也冷了下去。他又凝神看了那张脸一会，直到听到了附近赶来的增援声，才将头罩重新给他带上。
一扇劈开了次元的时空门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超人拿好了那两样东西站起身，头也没回的走了进去。
卡尔跟着他一同穿越，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重新清晰了起来。他居然回到了孤独堡垒内，眼前的是他们的培育仓，一大排灌满了营养液的容器倚墙而放，黄褐色的液体中漂浮着没有睁眼的胚胎。
“卡尔，你...”乔·艾尔的AI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超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超人闻言抬起头，看清了来人后又垂了下去。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血流不止的人，虽然痛苦的半睁着眼，但是已经失去了生气。那人的双手双脚已断，几张发黑的芯片在大片的血迹里泛着利刃似的冷光。
投影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住地颤抖，虚拟的神情在惊怒之间来回变换：“为什么...？你不是说这是最像他的一个，为什么还是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超人神情木然，眼球上缠着血丝，配上空洞的话语活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是他太像了，居然能查出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执意要走，被激活了系统斩断了四肢...我不忍心他这么痛苦，所以让他去了。”
超人说到这里一顿，低垂的眼帘忽然上扬，直愣愣地盯着乔·艾尔：“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拒绝我？编好的记忆里明明没有那些后来发生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会离开我？”
AI被问的哑口无言，此时的超人似乎是终于与管理感情的神经搭在了一起，麻木的脸上出现了入骨的悲哀。他像个孩子一样懵懂地睁着眼，好像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讪讪的语气天真到叫人心疼。
父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几欲脱口的残忍话语给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不忍地叹道：“有的事情终究是没法强求的。”
“不，一定是程序出了问题。”超人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我特意没用复活泉，还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那些平行宇宙收集数据，为的就是不再重蹈覆辙！”
他慢慢站起身，向前方伸出了双臂，几个机器人飞了过来，将那具残缺的身体带走。
AI同他一起目送机器人远去，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卡尔，这是第几年了？连克隆体都已经到219个了，是不是也该...”
超人却如同被碰了逆鳞，还没等AI说完就激烈地吼了一声：“不！”
“不，我欠他一条命，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我们之间还有事没解决...”他神神叨叨地念着，骨节分明的双手将面前的栏杆生生捏到变形，“过去那些要么不像，要么就是本身就有缺陷，可是这个...他已经很接近了！只不过是不太听话而已，只要后面的注意，一定会出现听话的那个的！”
超人犹在疯言疯语，身后的AI已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消失在了舱室里。
卡尔看着自己，对方的痴迷地瞪着眼睛，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热烈到让他压抑。卡尔不自觉地加大了呼吸的幅度，好像正在和对面的自己争夺氧气，脚下的钢板忽然塌了，他毫无防备地跌了下去。
在梦里他反而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只能不断的下坠，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越坠越深。头顶的光芒渐渐缩成了小小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卡尔却觉得看到了另一个超人来到洞口边上，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眶周围沾了一点不明的痕迹，已经干涸成了一层薄薄的膜，不知是血还是泪。
卡尔猛然惊醒，差点因为翻身幅度过大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喘着气，好半天才堪堪张开紧握的手掌，手心里布满了冷汗。
失重的感觉还没有远去，仿佛还能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卡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有些不明白这个乱梦出现的意义，毕竟就算是最后一幕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二百一十九号...”卡尔掐着鼻梁喃喃自语，这个编号的复出带来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忽然站起身，连带着身后的椅子也‘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卡尔慌乱地在眼前一阵摸索，随后又紧张的四下巡视了一番，可是床铺已经空了，原本躺在上面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卡尔心里一沉，连忙飞了出去。
偌大的走廊空荡荡的，始终看不见一个人影，卡尔心急火燎的转了几个房间，可是都一无所获。一个地方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既散发着诱惑又叫他心惊胆寒。
脑子里莫名闪过了一句话，那是他父亲在梦里说过的：“有些事情终究是没办法强求。”
有的人大概也终究是回不来了。
超人闪身飞过几个转角，来到了一间已经被封存已久的房间前。厚重的金属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小缝，地板上溢出了里面淡淡的灯光。
卡尔的心彻底冷了，他漠然地伸手去开门，没想到刚一拉开就对上一团氪石粉在自己眼前炸开。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超人抽搐了几下之后就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透过渐渐散开的绿色烟雾，卡尔看见了穿回战衣的布鲁斯举着一只手枪冷漠地看着自己。
此情此景，和梦的最后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彩蛋，310号和219号分别来自超蝙相遇日和老爷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