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4、生肉驱蛊

　　　　耶律承齐不动声色，阔步来到榻边，正要伸手，那老大夫突然大喊：“不要碰！”

　　耶律承齐及时收回了手，侧目起身，冷脸对向他。“为何？！”

　　他的声音，具有很强的威慑力。

　　老大夫迫不得已，叹了口气：“老夫行医多年，确实见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但是这个，老夫算是有幸见到。”

　　“是什么，快说！”侍卫厉声催促。

　　老大夫又惊又怕，哆嗦着说：“老夫之前在医书上曾见过一种毒，名叫蛊。上面说，中蛊着全身溃烂，疼痛难忍，无药可治，不日便会死亡。”

　　“你是说，他们中的是蛊。”耶律承齐阴沉着脸，一双幽眸蕴含着滔天杀机。

　　老大夫不太敢看他，胆战心惊道：“让人找来一块带血的生肉，不，是四块。”

　　耶律承齐示意侍卫去找生肉，继而追问：“我听人说，蛊这个东西只存在南疆部族。如今，这天下太平，怎么南疆邪物会流落到此？”

　　老大夫刚擦干的汗迹，再次冒了出来。“这个，老夫不知。”

　　耶律承齐见问不出什么，幽深的眉眼，再次对上榻上的四人。刚才还因为疼痛哼唧的，现在倒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们都是强将，功夫胆识个顶个的好，不能就这么送了命。

　　“肉！来人，怎么还没找到肉！”突然，他就慌了。三步做两步，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几个侍卫不知从何处拎着半袋滴着血的生肉，朝这边跑来。“殿下，来了，肉来了。”

　　生猪肉才一放到桌上，耶律承齐一把抽了侍卫的剑，一股子邪气划开了麻袋。

　　“再取些炭火。”老大夫忙用嘱咐。

　　侍卫本来想说他一次不讲完，结果耶律承齐一个眼神，吓得侍卫立马去办。

　　老大夫从医箱里取了根银针，交给耶律承齐，难得从容镇定：“你来，扎进他们的脚趾，放血到生肉上。”

　　四名侍卫捧着放了带血生肉的陶碗，靠近跟前。耶律承齐亲自下针，将黑血放出，滴进带血的生肉上，一块血肉立刻蠕动起来，犹如千军万马。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依旧如此。

　　引出的虫蛊扔进了炭盆里，发出滋滋的火星子，最后化成一股黑烟在空气中消散。

　　等秦子臻带人回来，四位侍卫已然脱离了危险。

　　“殿下，搜遍了整个妓院，也没发现那个女人。”秦子臻垂头丧气地禀告。

　　耶律承齐先前的气，已消大半，至于抓未抓到人早已不重要了。

　　“不用管她，随她去吧。”

　　秦子臻有些懵，“殿下，那他们几个的伤.......”

　　“已经无碍了，你去监视那两家的情况，随时汇报。”耶律承齐说完，仰天长舒一口气。

　　杞王府一早接到消息，段明章便推着赵世荣去了太尉府，待到日中，内侍官刘公公去，才离开。

　　柳孜生正让人在后院摆了祭坛做法事。一听刘公公来了，匆匆赶去了前堂。

　　宋国律法：除了皇家每年拜天祭祖设坛做法，平民百姓一律不准私下摆祭坛做法事。

　　“不知，刘公公此来是为何事？”柳孜生做贼心虚，态度相比从前好了很多。

　　这刘公公一直伺候赵廷芳跟前，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见太尉大人难得对他好说话，也放下身段，好言道：“皇上，让咱家来瞧瞧太尉府发生了何事？”

　　他没有直言是因为缺了早朝才来探望，而是问发生了什么事。卯时距离现在，已经隔了两个时辰，而这期间，他一直待在太平侯府。太平侯未向他隐瞒府中之事，他也坦诚相待，告知可请国师想法子。

　　“那个.....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夫今日身体不甚好，缺了早朝，老夫自会向皇上请罪。”柳孜生说谎话的本事，一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刘公公斜眼，瞧他。“是嘛？”

　　“是的，是的。”他不断点头，还让管家送送刘公公。行为慌张，局促不安。看在刘公公眼里，皆化为无奈的同情。

　　何必为了一时的脸面，让自己陷入困局。

　　刘公公回宫复旨，路上碰巧偶遇了国师。他匆匆下了马车，奔到雪无霜马车前，低声道：“国师大人可是去太平侯府？”

　　雪无霜一贯的神情肃然，“是去太平侯府。”

　　“咱家瞧着侯府世子爷像是中毒了。”刘公公神秘兮兮道。

　　雪无霜则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态。“哦？”

　　“像极了早年皇上中的一种蛊。”

　　这话一出，像是碰触了雪无霜的某处神经，猩红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刘公公，整个人充斥着一种来自地狱的森冷。惊得他，赶紧闭了嘴，自觉后退一边。

　　马车离开好远，刘公公才回神，郁闷地上了马车。

　　太平侯姚谦因早年平贼寇立下汗马功劳，皇帝赵庭芳加封宋国一等爵侯，享万民拥戴，护四方平安。如今，在朝堂与国舅柳孜生，可谓平分秋色、分廷相抗。

　　雪无霜由侯府家仆领着进了内院，一眼便瞧见院中板子上，用白绸遮盖的尸体。

　　“打开。”他没有直接去见姚谦，而是命人将布掀开。

　　家仆应了他的话，掀了白绸，世子姚秉庆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在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瞧见，他的嘴唇发乌，以及皮肉下游动的虫子。加上高温天气，溃烂越发严重。

　　只一眼，他就清楚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姚秉庆额头上，那个不易察觉的创伤。本来还在想，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对朝廷命官下蛊。

　　——这下，全明白了。

　　粟儿，你比阿爹狠毒！

　　想到这里，狡黠一笑，不露声色。

　　姚谦不知何事出现在他的身后，“国师来了。”

　　雪无霜转身，姚谦一袭青灰色便衣，高大健朗。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任何丧子之痛，不知是故意伪装，还是这个儿子的死对他而言，影响不大。

　　“侯爷，还请节哀！”雪无霜微微颔首。

　　越过雪无霜，姚谦望着那抹白绸，无限惆怅。“姚某扪心自问一生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我儿遭此大难，皆是他咎由自取。”

　　“世子的遗体不易长时间这般暴晒，为了侯府百余口的安危，还是尽快销毁为好。”雪无霜伺机规劝。

　　蛊毒这件事，越少知道越好。若是闹到朝堂上，赵廷芳必会让人大张旗鼓地去调查。到时，不仅粟儿危险，他也将会牵扯出来。

　　“本来老夫还不知道怎么办，幸好刘公公来府，让老夫去请了您。国师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姚谦如负释重说完，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家仆立刻准备柴火，却被雪无霜制止。“必须要到郊外焚烧，以免毒气蔓延。”

　　家仆遵从他的话，将尸体搬到板车上，雪无霜亲自带人去处理。

　　粟儿和赵景回府途中，迎面撞上正带人拉着姚秉庆尸体焚烧的雪无霜。

　　与队伍擦身而过，马背上的粟儿停下观望。阿爹，这是要去做什么？为何冷香和浣纱未陪在左右。

　　“怎么了？”赵景见她停滞不前，又转回来寻她。

　　粟儿回神，摇摇头。拉动缰绳，夹了马肚，朝杞王府的方向奔去。

　　赵景见她似有心事，回头朝已经快要出城的队伍瞥了一眼，继而驾马追她。

　　雪无霜看着人点着了尸体，才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城里。

　　浣纱一见他匆匆忙忙回来，便知发生了大事。

　　“冷香呢，把她叫来。”

　　浣纱一刻不敢耽搁，转身去寻冷香。

　　雪无霜在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一刻也安定不下来。

　　他完全可以不管柳孜生，任由太尉府被蛊毒感染，然后是京城的百姓，最后是皇族，乃至赵庭芳。那时候，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消灭这个国家。可是，藏在太尉府的上古宝镜还未取回，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出现任何的意外。

　　“主人，冷香回来了。”浣纱人未进门，先做了禀告。

　　雪无霜急不可耐，连忙嘱咐：“冷香，快去太尉府烧了柳湘廷的尸首，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冷香接到命令，飞身跃出国师府，朝着太尉府的方向奔去。

　　太尉府的后院，祭祀法师刚做了法事，准备让人抬尸体进棺椁，冷香便来了。她没有穿夜行衣，但随身带了面纱，迅速系好，飞身落进院中，却引来家仆和法师的惊呼：“刺客！抓刺客！”

　　另一边，眼见几个人已经将一具尸体放进棺内，急中生智，飞身踢中祭祀的火把，直朝着棺椁而去。连带着抬尸体的几个家仆，全部被火烧着。

　　“啊！着火了，着火了！”丢了燃着的自家公子，他们开始又喊又叫，乱作一团。

　　那些安全的人，则惊慌失措地远远避开，一时忘记了刺客的存在。

　　柳湘廷的尸体，发出霹雳啪啪的声音，冒着浓黑的烟雾，升上半空消失不见。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堆黑炭。

　　冷香见事情很顺利，飞身跃上房顶，对着底下的人，道：“好心提醒你们，赶紧将你家少爷的尸骨处理埋掉，还有那几个也要处理掉，不然你们都得死。”

　　这话说的极是邪乎，那些人也是半信半疑。

　　等回神抓刺客，才发觉刺客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