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10、臣后夜会

　　粟儿有些心虚，倏地低头，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你怎么在此？莫不是国师，也来探望太后了。”听语气，赵煜心情似乎不错。

　　此前，他并非知道她一直住在杞王府，如今，怕是要瞒不住了。

　　不等粟儿说话，他倒迫不及待进了屋。

　　许久过后，就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赵景走在前面，粟儿一见他出来，立马跟了上去，完全忽略身后的赵煜。

　　赵煜本来还在气头上，一瞧见粟儿跟着赵景走了，火气更旺，快步追上前去将二人拦住。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赵景不予他好脸色。

　　粟儿心下一紧，他若讲出她的身份，那么她便很难在杞王府立足。

　　然而，等了片刻，赵煜则自己让道，至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

　　这时，雪已经飘飘扬扬，开始密集起来。

　　等走远了，赵景才放慢脚步，问粟儿：“你与赵煜何时认识的？”

　　认识？！粟儿惊了一下，她怎么也不曾想到赵景会这么问。只得假装很无辜，回道：“王爷，粟儿并不认识太子殿下。”

　　“那怎么，他瞧你的眼神，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赵景平静的俊颜，看不出一丝端倪，但话里却透着莫名的酸味。

　　粟儿与他并肩而行，悄然斜了他一眼。心上没来由地一暖，这难道就是来自异性的关怀吗？为何与阿爹和师父的关心不一样呢？

　　雪越下越大，不时刮起阵阵寒风。

　　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老远瞧见他们回来，赶车的仆人率先跑来，帮赵景撑起了一把伞。

　　“给粟儿撑，本王不需要。”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撑伞的仆人和粟儿。

　　两人互看一眼，就见赵景已经大步朝前迈去，身上的大氅已经落满了雪花。

　　“伞，你自己撑着吧。”粟儿说完，也不管那仆人，小跑去追赵景。

　　回到王府，赵景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任谁敲门都不应。

　　粟儿一直以为赵景是一个沉稳知事的人，从今日与赵煜碰面就能看出，他还憋着气。

　　赵煜回到东宫，还在想着粟儿与赵景的事。一个是国师之子，一个是杞王之子。这两层关系，水火不融......

　　正巧这时，有宫人来报：“殿下，国师来了。”

　　雪无霜是东宫的常客，但凡进宫，必来探望赵煜。

　　“快请！”赵煜顿时热血高涨。

　　雪无霜身着朝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国师，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件事，向你求证。”此时的赵煜哪里还有太子的架势，完全就像一个折了羽翼的雏鸟，需要马上找个依靠。

　　雪无霜双手交叠于腹部，微微俯身，不紧不慢道：“太子请说。”

　　“本宫今日在太后的寿安宫外，见到了令郎。当时，他是和赵景那小子一起的，而且看上去两人关系不一般。”赵煜毫不隐晦，实话实说。

　　雪无霜听了，并无什么反应，似乎早已知晓此事。

　　赵煜见他神色坦然，尴尬不失微笑。“国师对待此事，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太子殿下误会了。”雪无霜忙向他解释，“粟儿是老夫早些时候，安排在杞王府的眼线，用来监视杞王府的一切动向。”

　　“哦？是嘛。”得知真相的赵煜，心情豁然顺畅。“果然，还是国师想的周到，不枉本宫对你的信任。”

　　“太子殿下过奖了。”雪无霜俯身，面露谦卑之色。

　　从东宫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雪无霜正要出宫，经至玄雀门时，被匆匆而来的宫人拦下，转而领去了无涯阁。

　　无涯阁坐落皇宫东南角，专门搜藏古画古书的宫室。除了照看的宫人以外，平时无人踏足这里。如今，即将到了宫门落锁的时间，是谁这个时候约见他？雪无霜满腹疑惑。

　　到了无涯阁外，宫人率先推开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无霜坦然踏入殿内，身后的殿门即刻关上。殿内，已经上了灯，异常明亮，唯独不见任何人。

　　就在他四下查看之际，从堆满画轴的架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身着金丝凤袍，头戴凤凰金钗，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杨明秀！

　　雪无霜垮下脸，懒得去看她。

　　“怎么国师似乎很不乐意，见到本宫这个皇后啊？”杨皇后满脸堆笑，移步上前。

　　雪无霜冷着脸，哼了一声，还是不想搭理她。

　　“是，从前都是本宫的错，不该违背您的指示。但是，本宫保证，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以国师为先。”杨皇后无比诚恳地道歉，然后举起右手，起了誓。

　　雪无霜不悦地睨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问：“到底找我什么事，还非得到这个鬼地方见面。”

　　杨皇后一见他原谅了自己，娇媚的面上立刻浮上欣喜之色，一把圈住雪无霜的手臂，腻歪地贴在他身上，紧接着嗲声嗲气：“人家不是想你了吗？”

　　雪无霜不过四旬的年纪，相貌奇伟，气宇轩昂。相比刚刚及冠的俊美男子，似乎更让人心神荡漾。何况，日夜守着冷冰冰的宫殿的中宫皇后呢？

　　雪无霜瞧也不瞧她，而是无情地拿掉了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冷淡地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杨皇后自觉无趣，尴尬地‘咳’了一声，才正经地道：“你知道的还是赵景那小子，只要他活着一天，本宫这颗心就得提着。”

　　她越说越严重，急促地拍着胸口。

　　雪无霜无视她，眼睛盯着某一处，冷然道：“赵世荣刚入土，暂时急不得。”

　　“煜儿宫里来人说，那赵景今日又去探望太后了。你也知道，太后最是宠他，皇上又听太后的话，本宫真怕他会夺了煜儿的储君之位。”

　　“不会的。皇上纵然再昏庸，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

　　“可是......”

　　雪无霜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可杨皇后还是不放心。他主动拉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假意宽慰她：“别担心。太子就是以后的皇上，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杨皇后崇拜的眼神仰视着他，心里满满的感动。

　　“很晚了，我真得走了。”最后，他拍拍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无涯阁。

　　外面的雪早已停下，寂静无风，却异常寒冷。

　　雪无霜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无声叹了一口气。拢了拢厚重的衣服，裹紧身子，踩着积雪，一步步往宫门走去。

　　他与杨明秀的苟合，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但他的心始终坚守着一人，虽然她已经不在世很多年了。

　　才回到府中，来不及换身衣衫，浣纱就递上一封密封的信。

　　“谁送来的？”雪无霜一边褪下外衫，一边问。

　　“一个乞丐。”浣纱毫不掩饰地回道。

　　屋内的暖炉里的火焰，此时正噼里啪啦地烧着。整个屋内，暖烘烘，明晃晃的。

　　雪无霜带着疑惑拆开信，上面简单地写着一行字：宝镜已有消息，藏在太极殿的密室内。

　　片刻迟疑，雪无霜将信塞进了暖炉中，哄得一声烧成灰烬。

　　随后，他去了书房，很快写了一张字条，唤了冷香进来：“去杞王府，将这个交给少主。告诉她最近一段时间，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暂时不要来国师府。”

　　“是。”冷香接过字条，迅速退下。

　　二更刚过，冷香便悄然跃进了杞王府。

　　如今的杞王府，比起从前，松懈了很多。毫不费力地来到粟儿的房门外，轻叩了一下，门就开了。

　　粟儿一见是冷香，秀美微蹙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冷香也不耽搁，赶紧从怀里寻出字条，交给她。还不忘嘱咐：“主人特别交代，最近一段时间，若没有要紧事，千万不要回国师府。”

　　粟儿应下，正要打开字条看，却见冷香还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有别的事？”

　　冷香瞬间尴尬了。脸颊也跟着红了一下，仍毫不避讳地说：“没事。就是许久不见，想多看看你。”

　　粟儿眉心抽了一下，忍着不悦，道：“很晚了，天又冷，你还是赶紧回吧。”

　　“好的，少主。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冷香这就回去复命。”说完，人已经闪身离开。

　　粟儿关好房门，室内才又恢复暖意。对着灯光打开字条，粗略扫视一眼，迅速合上。猛然想到什么，赶紧去柜子里查看。见东西好好躺在那里，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再次纠结，忽又打开字条，仔细瞧了瞧。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两个宝镜呢？

　　烧掉字条，粟儿久久无法入睡。

　　外面，冷香不舍离去，立在一处房屋上，痴痴地望着那处亮灯的房间。寒风吹乱了她的发，却始终吹不灭那颗蠢蠢欲动鲜活的心。

　　——从未见你笑过，少主，你为何这般冷冰冰？

　　直到后半夜，气候骤然下降，实在是扛不住寒冷，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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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亮。

　　粟儿一打开门，就见屋前地面结了冰。本来她想着将那烫手的山芋暂时埋在地下，以免被人发觉她私自藏在房内，如今怕是有点困难。

　　芙蓉来找她的时候，就瞧见她正在小花园里踩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