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凰巢》所谓无谓

4、老娘一定要赢一回

　　从最后一个蒸笼地狱里出来，我被蒸成一团软糯酱的身体被冷风一吹，又恢复了人形。刚经历九死一生的我光溜溜的被拉回阎罗殿，趴在地上我眼睛惺忪的瞄到苏挽面前一块云雾缭绕了一圈的镜像，他坐在那儿嗑着瓜子偷看人间正在发生的故事，里面一群女的在乱哄哄的推搡，最后一个女的倒在地上大叫：“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他发出“咯咯咯”的悦耳笑声。我想起来他以前大概也是天天在阴间用这块镜像看我在人间各种斗吾凰的丑态，笑的花枝乱颤。
　　见我来了，他赶忙手一挥把那块镜像收起来，示意那两个鬼卒出去，他对刚受过十五道刑半死不活的我毫无同情，拿起一杯凉水哗的泼我头上：“醒醒醒醒，你这就又要去投胎了，我给你交代点事。”
　　我抬起头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他毫无察觉，继续说：“你去行刑的功夫，我跟阎罗王说了一声，他说把你安排进来是小事，随我。听说你是天神嫌弃的人，他感同身受很同情你，让你进来后低调点。”
　　我心里滋味很复杂，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啥，呆呆的也不说话。他随意的挥挥手：“去吧，最后一世，能忍的忍点，少干点坏事，吾凰是天之骄女，她有什么都是应该的，你记住这点，就会少生点气。你做再多不过就是换来多下几层地狱，聪明一点。到时候你来报到，我带你，对你仁至义尽吧！”
　　我终于感激的对他：“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不敢奢求公子要了奴家的身子，只求公子不嫌弃，端茶送水洗脚捶背奴家都干得。”
　　苏挽幽幽的说：“真的吗？我想让你给我洗脚可想了几百年了。”
　　头先送我进来那俩鬼卒带我往外走，越走越烟雾缭绕看不清前路，路边长着许多怪古嶙峋的奇树异草，一碰就张开嘴咬人，吓得我再也不敢手贱。带路的鬼卒回头看我一眼，我以为他会像苏挽那样嫌弃的骂我，没想到小少年关切的问：“姐姐，你手没事吧……”
　　我呆住：“没……”
　　天，难道看过我身体之后就疯狂的迷恋上了我……
　　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了奈何桥，大老远我看到一会要送到上路的孟婆笑容可掬的在跟谁说话，倒是让我惊诧了下，以往她每次送我投胎都是很高冷的，不多说一个字，公事公办，手里的命拂子往人头上一抖人就跌入凡尘，每一次她那一下都很大劲，打的我脑袋生疼。
　　今天能让她态度这么谦卑友好的，那一定是……
　　我看见吾凰那张熟悉的脸，她居然比我先投胎了，在我来地狱受罪这些时间，人间已经过了几十年，算算吾凰是该重新投胎了，她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听孟婆在那儿套近乎，我黑着脸走近了，她看见了我，脸上现出惊异之色，而后又恢复如常，孟婆撇我一眼明白几分，就说：“上一世的糟污人糟污事，马上就能全部忘却了，姑娘前途无量，莫要为小人生气。”
　　我心想：呵呵，你才是糟污人呢，你身长五尺佝偻身子，才是小人。
　　听见吾凰笑道：“前尘往事自然不足挂齿，无论好坏都是我的命数，我会感谢打压我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让我变得更强。下一世我自然希望阳光温热，各自安好。”
　　我心道：嘿嘿，各自安好个屁，你下一世还会遇到我，呵呵哒。
　　吾凰排在我前面，自然要先安排，当然即使排我后面那也自然是先安排。孟婆招呼她进去喝孟婆汤，我跟那俩鬼卒在门口看热闹。只见她端起那碗汤，忽而皱下眉，抬起头问：“婆婆可有留兰香？我自来对酸涩味道难以忍受，配上这香草便会好许多。”
　　孟婆赶忙：“知道姑娘喜欢加留兰香，只是今年阴间的份例已经用完了……”
　　孟婆的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俩人到屋外咬耳朵，就当着我们的面，那侍女大致是说，奈何桥对面的山崖上长有留兰香，可以去采点什么的。孟婆骂她：“你怎么不去采，现在出什么主意？你也知道奈何桥水会让人掉修为是吧？”
　　那侍女不好意思的讪讪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看向这边然后向孟婆耳语，孟婆也看这边一眼就点点头进去了。
　　那侍女走过来，指着之前关心我手的小鬼卒说：“你去帮姑娘采一点留兰香，一点就行。”
　　小少年大概刚刚也是多少听到了点，知道干这事掉修为，虽然他刚上天没几天，可能顶多掉到0，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屈从去干个烂活儿，于是倔强的红着脸：“我不想去……你干嘛要我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那侍女立刻一记拂尘甩过来，“啪”的一声打人脸上，连带旁边的我脸上也被抽了一下，火辣辣的。“叫你去赶紧去！磨磨唧唧的！别耽误事！”那侍女吼道。
　　小少年红着他的委屈脸去了。
　　我跟另外一个鬼卒说：“你们和她都是一样的品级吧，她为啥要指使你们呢？还这么凶。”
　　他回答：“一样品级有什么用，她是孟婆身边呆了三万年的侍女，我们才上天一个月，她资历深当然敢指使我们，孟婆身边的人据说都很凶……”
　　他话没说完，只听一声惨叫“啊……！”我被吓了一跳，赶快望去，只看见那小少年落入奈何水，瞬间和碧水化为一体，不见踪影。
　　我仍旧是目瞪口呆。
　　另外一个鬼卒又慌又怕，他跑到孟婆身边大叫：“他掉下去了！怎么办！他掉下去了，化没了！”
　　孟婆也有点慌神，她把她那侍女叫过来，没头没脑的往脸上抽了几下，骂道：“没心没肺的小蹄子，叫你去你干嘛指使别人！下作货色，看你怎么跟阎罗王交代！”
　　那侍女捂着嘴嘤嘤的哭。
　　鬼卒急道：“你们快救救他啊！”
　　孟婆摇头：“奈何水可使人灰飞烟灭，掉进去瞬间尸骨无存，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我发问：“那你们还让他去采花？……你们只是说掉修为，没说会死人啊……”
　　孟婆冷着脸看我一眼，那神情意思是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她那表情却瞬间激怒了我，我想起她狠狠掸我脑袋那前三十二世，想起她今天对吾凰的春风般的温暖，又想起喝孟婆汤还要加香菜的吾凰，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冲进屋把吾凰那碗孟婆汤兜头摔她脸上。
　　吾凰应声从屋里出来了，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她瞬间开始哭泣，跪在奈何桥边大叫：“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虽然我不是有心的！但一切因我而起！”然后转头怪孟婆：“我只是说希望有，没有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去逼别人，还要害死一条人命！你这个人真可怕！我为你感到耻辱！”
　　听见她这些话我又瞬间想收回刚刚把孟婆汤倒她脸上的想法，只想赶紧拿起汤灌进她嘴里，让她忘记这一切不再哔哔。
　　终于孟婆花了半天安抚好了她，成功送她投胎，吾凰一脸安谧祥和的坠地去了，我心里却再度翻江倒海了。
　　苏挽跟我说让我好好过最后一世，不要作，但我此刻感到很愤怒，我就算如愿当了鬼卒，也不过是这样草芥般的命运，这三十三世还不够憋屈吗？以后可能一直是这样憋屈，太可怕了，太恶心了。
　　我心里有个念头开始渐渐清晰，它曾经被压抑了好久，但当我看见吾凰的风光，看见小鬼卒的死，我终于发现我内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不死的念头，我就要跟吾凰斗！老娘就是要赢！要和她一样风光！把她踩在脚底下！哪怕让我赢一回！我就是要赢！
　　我带着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好好跟吾凰斗的念头走上了奈何桥，孟婆再一次非常用力的掸了我的头，我没来得及疼，就“啊”的一声堕了地，脑袋里嗡嗡作响，待我睁开眼，看到一个鲜艳血红的大嘴唇正抱着我，她见我睁眼就向旁边叫道：“姐妹们，快来呀！生出来了！哎哟这眼睛还挺大的！”
　　一阵浓郁劣质的香风瞬间把我包围，我立刻开始打喷嚏，眼瞅着一圈花红柳绿脸上画的像脸谱一样的女人在我脑袋上空盯着我看。
　　“我看挺丑的，跟檀香姐似的。”
　　“你才丑呢，你个八百辈子没人揭牌的死婊子。”
　　“这小模样跟松娘一样像个小骚狐狸，以后肯定迷的男人团团转。”
　　“你说她爹到底是周公子还是孟公子还是潘老爷？我看长的像老潘。”
　　“像个鬼，你那个老潘谁稀罕啊，松娘就跟他那一回，你就天天在这儿吃醋。”
　　我越听脑子里有个念头就越清晰，然后适时的，我听到隔壁有种咿咿啊啊令人心神荡漾的声音，然后发现，左隔壁有，又隔壁有，前隔壁有，后隔壁也有！
　　妈妈咪呀，老娘这一世居然出生在青楼！！！
　　我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