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樓台難得月》融翊

10、第10章

　　連著兩天沒有加班，只有幾個人幹著一家公司所有事務，是有些忙不過來。
　　再加上昨天下午童桐根本沒有進入狀況，他那邊的工作停滯了。
　　何元皓開會間，順便疏通一下童桐手邊的工作。
　　「美斯達要簽的合約修改得如何？」何元皓問。
　　「早上傳過去，下午還有一些要求還再修改。」騰岳炎把手裡的資料夾遞過去。
　　何元皓略略翻了內頁，皺著眉，「為什麼這樣修改？不符合公司規定，你再改改。」把資料夾退了。
　　「小桐，你做的那個程式航華可行嗎？手上還有幾項？」
　　「再測試了，再來要看反應，手上還有三項。」童桐說。
　　何鎮東聽了感覺都不好了，直接插話，「小夕，你手上的活結得怎麼樣？你交接小桐的吧，讓他好好做航華的案子。」
　　「小桐手上的，阿炎跟小夕都各交接一項就行，」何元皓黑著臉阻止他的不理智。「航華剩下測試階段，能花多少心力，你其他都抽走，要小桐窩辦公桌繡花啊。」
　　自知理虧，何鎮東沒再說甚麼。
　　「小桐。」何元皓說。
　　童桐一臉疲累，精神狀態很差，臉色都熬煞白，雙眸黯淡無光，眼眶下有明顯的黑青，一看就是睡不好。
　　「嗯？」
　　「現在的狀況還好嗎？」
　　「......不好，」童桐深呼吸，感覺還是緊繃，無法緩解，「我又開始做夢了。」
　　對於做夢的事，他們都清楚他的情況。
　　「......」
　　何鎮東急了，「要不要找俞醫師和他聊聊？我打電話跟他約時間。」
　　「好。」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情況變更糟糕，只能找俞醫師。「別擔心，我沒那麼糟，還能睡。」
　　以前只要做夢了，就睡不了了，他害怕眼睛閉上腦袋浮現的畫面，更害怕夢裡發生的一切，寧願睜眼看著天花板到天亮。
　　怕家人擔心，苦撐了一個多月，身理心理終於扛不住爆發出來，家裡人才知道他的情況已經嚴重到影響生活，立即給他安排心理醫生，這才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他自責崩潰，妹妹重傷住院，爸媽一直強忍著撐過來，好不容易雨過天晴，莫雪竟然又出現了......
　　「還能睡？」何夕納悶了。「你不會是把自己敲昏了吧？」
　　想到自己哭了的事，還有靠在騰岳炎肩膀的事，好像都不太適合說出來，那他怎麼睡的啊...…哎！
　　「......大哥，你的方法能有一丁點參考數據麼？」童桐睨了他一眼，眼神充斥著滿滿的鄙夷。「反正我找到方法了，眼睛一閉就能睡著。」
　　童桐說得輕描淡寫，騰岳炎聽得心驚膽顫，哪是字面上眼睛一閉就能睡著這麼簡單，還帶動作的...…
　　回想昨夜，那種煎熬的美好，自己都齷齪的開始幻想更進一步的接觸。
　　童桐目光直接停在騰岳炎身上，嘖了一聲，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又沒幹甚麼壞事，不過說一句就心虛了。
　　不就兩個男人靠在一起睡覺怎麼了，都睡第二天了，他心虛個毛線心虛。
　　「總之，我會盡快把預約時間往前挪，到時候你空時間出來。」何鎮東拍拍童桐的肩說。
　　「好，」童桐笑了笑，「別讓我家人知道，不想他們擔心。」看著大舅點頭，他也沒安下心來，畢竟何家的兄妹都不是好忽悠的。「能吃飯了麼？我都聽見打鈴了。」
　　鈴聲剛好響完。
　　「散了散了。」何元皓拿起擰定得資料夾離開。
　　吃飯時間何夕還是沒能忍住，問了童桐昨晚到底是怎麼睡著的。
　　何夕的好奇心也是一門技能啊，滿級了都。
　　他抽了抽嘴角，「敲昏啊！可好使了，你試試不？」哪來的八卦男，都管能睡就行還管怎麼睡了。
　　何夕抓了抓腦袋，「我還不是擔心你開瓢兒麼？好心當成驢肝肺。」
　　童桐都氣樂了，「你就嘴欠唄！誰能那麼蠢，還開瓢兒。」
　　「那還不趕緊說說，大哥真關心你來著，要不芯芯打來我怎麼解釋，你妹煩死人了都。」
　　「可能是旁邊有人陪睡吧，多安人心啊......」童桐看著騰岳炎，笑的可燦爛了。「這個答案不知何大爺您可滿意？」
　　沒看出來何大爺是否滿意，倒看出騰大爺得不好意思了。
　　這年輕小夥子臉紅了呢！這麼不經撩......嘖嘖嘖！
　　上輩子可不白活，要撩男人他還是能行的。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不然你也可以試試。」
　　「不行。」騰岳炎想都沒想，一下就禿嚕出來了。
　　「對，不行！」何夕趕緊附和，拍了拍騰岳炎的胳膊，頗有同情意味。「我習慣一個人睡，都裸睡習慣了，你破毛病那麼多，我才不要像阿炎一樣委屈自己。」
　　說的是人話麼，怎麼跟他睡就委屈上了......？
　　童桐瞇縫著眼，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地引誘著他：「你很委屈？」
　　騰岳炎說，「不委屈！」只要能更靠近你，怎樣都不委屈。
　　哎哎哎，畫風不對，這不是他要的答案啊！
　　「委屈不用忍著，要真委屈我可以跟大舅說，撤了你的任務。」童桐良心建議。
　　「不委屈。」騰岳炎又再一次重申。
　　「......」他嘆了一口氣，想著撿一些含蓄的辭彙說服他，「我最近狀態不是很好，你很容易受我影響，就像昨天一樣。」
　　「沒事，你不還是又睡了。」
　　這人腦袋卡殼了麼？
　　「......隨你。」
　　下班鈴一響，準備收拾今天晚上要忙的文件時，何震東打了內線進來。
　　「喂？」
　　『小桐，俞醫師我連絡了，明天晚上七點。』
　　「好，我知道了大舅。」
　　『你別帶太多東西了，今晚多休息。』
　　怎麼休息，他根本就不趕想今晚能睡上一覺......
　　他揉了揉太陽穴，口是心非地說，「我還好，別擔心我。」
　　只是還好，不是很好...…
　　「我跟你二舅先去買些菜，你仨先回家。」
　　『好。』
　　「咔」，電話切斷了，何鎮東手中的話筒依舊握在手裡看著。
　　「放心，他從不讓人擔心。」何元皓從他手裡拿出話筒掛回電話上。
　　「他就是從不讓人擔心才會放心過了頭，他堅強太久了，就連受不住了都自己咬著牙扛著......」
　　何元皓摟了摟他的肩，安撫著他。「不會的，咱們多注意一點，多陪著他。」
　　「他還小，我怕他哪天真的扛不住了怎麼辦？」
　　「他必須扛住，你該知道他多愛他爹媽、多愛芯芯，他有多愛他們就必須用多快的速度把自己調整回來。」他頓了一下，又說。「這樣說或許很無情，但是你要知道，這件事咱們幫不了他多少，俞醫師也是，主要還是他自己能想通。」
　　「他要能想通，就不會那麼壓抑了......」

　　「二筒，二筒！」
　　童桐突地張開雙眼，喉間收攏的感覺瞬間得到解脫，原來在舅舅家啊...…
　　「又做噩夢了？」
　　騰岳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偏過頭，騰岳炎的目光撞進他視線。
　　他不懂為甚麼他的眼裡有那麼多他不理解的情緒，他竟然看出了壓抑的心疼和濃濃的擔憂...…？
　　童桐喘著氣沒接他的話，轉了話題，「......又吵醒你了？」
　　「沒事，我睡眠品質挺好，你還好嗎？」
　　騰岳炎壓著聲線，很緩慢，很柔和，童桐的不安在瞬間被撫平，原來他的聲音也很好聽。
　　童桐轉正頭，手掌蓋住雙眼，手指接觸到額頭的冷汗，這樣黏膩的感覺他不喜歡。
　　「能說麼？」騰岳炎的語速依就緩慢而舒心。「夢見了甚麼？」
　　童桐不語，呼吸漸漸平穩，久到騰岳炎以為他睡著了，他才輕輕地說：「血......是芯芯的血。」
　　一句話後，他又不說話了，騰岳炎沒有催促，靜靜等他說下去。
　　「不管我走到哪，腳下都會踩到芯芯的血......」
　　騰岳炎繞過童桐的腰腹，握住他的另一隻手，收了收手掌的力道，像是鼓勵他勇敢說下去般。
　　被比自己還大的手掌握著，童桐一時間忘了甩開，那樣的手太溫暖，讓他有些不願意鬆開。
　　童桐聲音起了變化，輕輕顫抖著，「我一直說對不起，然後一直聽到芯芯叫我哥哥......」
　　「嗯。」騰岳炎給了很簡單的回應。
　　「我想逃開，可是一直走不出來......」他喘口氣，帶著濃濃的鼻音。「你說，芯芯責怪我嗎？」
　　他知道童桐哭了，又問他：「你問過她麼？」
　　「......沒有。」
　　「為甚麼不問？」
　　「我知道她會說甚麼。」
　　他把童桐的手拉到他的胸口，「你問過你的心嗎？」
　　「......我的心？」他聽不懂。
　　「或許你的心想親耳聽到答案。」
　　「......」
　　「去問吧，當著童芯的面問。」或許你就能過去了。
　　「......好。」
　　他聽見了，內心那道高聳的圍牆有些崩落。
　　「快睡吧，明天還上班呢！」
　　蓋著眼睛的手沒有移開，他聽到身體磨擦著布料的聲音，然後感覺到原本壓在胸口的手掌離開了，過一會兒身體被強而有力的胳膊緊緊圈住。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掙脫不了，他的胳膊被拍了拍，就像在安撫受驚的小獸。
　　耳邊傳來了平穩得呼吸聲，一道酥麻的氣息吹了過來，他的心跳頓時間漏了一拍。
　　「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童桐停止掙扎，漸漸放鬆自己的身體，告訴自己：別想了，睡吧！
　　或許是心裡的不安排解了，又或許是得到了撫慰，童桐很快又睡著了。
　　騰岳炎攏了攏胳膊，紮紮實實地抱緊了才又再度睡去。

　　騰岳炎送童桐去找俞醫師，自己在樓下等，懶散地椅著車門吹著涼風。
　　他一直觀察後面那輛一路跟著他們的大七，有些懷疑是不是她，但又不敢確定。
　　挺想衝過去拍門的，又怕冒冒失失的去，結果不是不就尷尬了。
　　一個多小時過去，那輛車一直沒有離開，車上一直保持有人的狀態，童桐也出來了。
　　現在的童桐看起來很放鬆，心情應該很不錯，雖然沒有笑容，「還好嗎？」
　　「很好。」童桐說。
　　他喜歡跟俞醫師聊過之後的情緒，感覺全身的任督二脈都開了。
　　騰岳炎長腿一頂，身體離開車門，體貼地把車門打開，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自然。
　　童桐經過他身邊想一腳跨進車時，頓了一下，腳又縮回，直挺挺站在騰岳炎面前盯著他好一會兒。
　　「怎麼了？」騰岳炎不明白他審視的眼神。
　　他從來不曾注意過騰岳炎，好像是從這一次假期才開始認真認識這個人的。
　　「你多高？」
　　騰岳炎笑了，「一米九一。」
　　「......」這孩子吃甚麼長大的？
　　「我哥比我更高，他一米九三。」童桐反應逗笑了騰岳炎，單鳳眼都瞠成龍眼了。「進去吧。」
　　童桐就這樣撐著龍眼進了座位，腦子還沒回神過來。
　　一米九一......
　　一米九三...…
　　這家人都跟長頸鹿同科的吧？
　　「有想去哪？」騰岳炎已經回到車上，繫上安全帶，手指指自己的安全帶。「安全很重要。」
　　「......」剛才還在長頸鹿的漩渦中，忘了要繫，也扯著自己的安全帶扣好。「回我家，童芯要我買東西過去，先轉去超市一趟。」
　　騰岳炎發動引擎，放下手煞車，打了方向燈、排檔，轉了方向盤開上公路，五秒後後方那台大七也跟著開出來，尾隨三台車的車距不近不遠。
　　騰岳炎右手撐著腦袋看著窗外的後照鏡裡的大七，左手抓的方向盤就像玩具車裡的方向盤。
　　「你要幫童芯買甚麼？」他擔心童桐發現後面的大七，隨意扯了個話題。
　　童桐睨了他一眼，語氣淡淡，「沒甚麼。」
　　他在一間不算小的超市前放童桐下車，後面的大七一樣在三台車距的位置停了。
　　真的是她？
　　是莫雪麼？
　　她還想做甚麼？
　　對他來說莫雪就是一個危險的女人，他是二筒的心結，二筒心裡的鬼──
　　「走了！」
　　童桐回來了，把手上提的大袋子塞進後座，順便把家裡的地址輸入導航。
　　他看著那一大袋都無語了，滿滿的零食還有......衛生巾？
　　童芯竟然叫一個大男人幫她買衛生巾？
　　「二筒，童芯是你妹不是你女朋友......」
　　「......」這是甚麼腦回路？求解。
　　他指指後座的那一大袋子，有一些尷尬，「咳，你那大半袋的衛生巾是怎麼回事？」
　　「男人幫女人買衛生巾很奇怪？」
　　「男朋友幫女朋友買衛生巾不奇怪，哥哥幫妹妹買就很奇怪。」
　　童桐笑了，「我有沒有女朋友我還不清楚？」
　　「你沒有女朋友？」騰岳炎一臉正經八百的問。
　　童桐嘖了一聲，「沒有，我是幫我妹買又不是幫你妹買，你甚麼毛病。」哪怪？
　　「我沒有妹妹，唉，這不是重點，童芯自己用的生理用品幹甚麼叫你一個大男人買？」說完，騰岳炎都害臊了。
　　「因為她看到貨架上琳琅滿目的衛生巾就會犯選擇性障礙的毛病。」
　　騰岳炎先是一愣，然後又樂了，「你家的人怎麼都有背旮旯兒的破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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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米九一......
一米九三...…
這家人都跟長頸鹿同科的吧？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