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成风》衣珞_

4、预知

　　“太子殿下这样吩咐了，小的也只是过来通知一声。还请太子妃早做准备。”
　　黎蔚然顿住折花的手，蹙起了眉。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微服私访了呢？不仅如此，还带着她一起。素来私访便是个费人事的活，无端平添些事做，不像是他的画风。
　　“下去吧。”
　　既然已做决定，那么现在纠结的就应该是……穿哪身衣服出去了。黎蔚然左挑右挑，唤来侍女摆上她最心仪的衣服。她素来不爱花式冗杂的衣服，仅余几件牙白石青色的外衫，最艳也不过是藕色。
　　“这件不错。”
　　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黎蔚然转身时瞧见那人带笑的眉眼，再怎么想发脾气也烟消云散。他抬手指了指那件水红的襦裙，然后又轻轻握住她的手：“夫人这般好看，我可得小心些。”
　　黎蔚然抽出手：“……莫要说笑，太子殿下。”
　　“本王可没有说笑。”白晨凑近了她的耳朵，“二皇子派了人手，小心些莫漏了马脚。”后一句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残留在耳畔。
　　她装作温情脉脉的样子，伏在他肩上：“我知道了，夫君。”
　　白晨还假意用手紧了紧，似是怕她离开。落在旁人眼里是一片恩爱夫妻的模样，只有她心里知道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唯有现在听见的心跳声不算作假，怦怦的与她的心跳渐渐吻合。
　　翌日，黎蔚然起了个大早，坐在床边发呆。白晨还处在半梦半醒状态，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便又阖着眼睡了。难得的黎蔚然可以静静地看他的睡颜，不去理会其他。
　　她想起幼时阿妹青衣问她的问题，若来日有了心上人该是什么样子。
　　有惊鸿游龙之姿，卧龙出山之智，性如温玉，无事也带三分笑。若能独宠她一人便更好，整日占着他的怀抱弹琴论赏。
　　后来真遇到了才发现，不过是他而已。如此便可。
　　她伸手想要摩挲他的眉眼，想了想又缩了回来。白晨向来警惕，哪怕是睡梦中也不会放松。这样下去怕是会惊醒他。于是她便坐在床边出神，愣愣地盯着他。
　　等到天光初现，白晨眯眼笑看她：“若想摸为夫的脸可直说。”说罢拉过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眉上。指尖触及之处有些温热，似乎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心中微微有些悸动，怦怦跳出了身体。
　　“……该动身了，太子殿下。”黎蔚然掀开被子，“这里没有其他人。”
　　白晨收起脸上的笑脸：“演戏还非得要有观众吗夫人。”似是在自嘲，“若我说不呢。”一个翻身，淡淡的香气便在身下弥漫了。白晨其实并不是这么恶劣的人，只是偶尔喜欢看他家夫人红脸的模样，与平时的冷淡判若两人。
　　着实是……很好看。白晨情不自禁地挑起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把玩。看她大口喘息起伏，无措地想要推开他。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天色已不早了。”门外传来侍女的咳嗽声。
　　黎蔚然瞪了他一眼，翻身利索地下了床。这场意外导致两人整个上午都没有交集，黎蔚然无论怎样都不允许白晨接近她。直到上了马车，不得已只能同坐，却也还是气鼓鼓地不愿意挨近他。
　　“恃宠而骄吗？”白晨淡淡地笑，“演得不错。”
　　黎蔚然撑着脸：“不敢当，还是太子殿下扮得了旦角。”但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白晨忽的正襟危坐，咳嗽了一声：“去预知未来。”
　　马车的轮子还在不停地转着，颠簸着上面的轿子。黎蔚然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却见白晨笑着给她解释：“是城口的那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在京城中十分有名气，富贵人家或是王族都会去那里讨个好彩头。只是成亲之前并未来这里，为何要等到现在？
　　“二弟前几日来这里逛了一逛，我想必有玄机。”白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了半张脸，“我与那算命先生有过几分交情，想必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我怎么记得……”那先生是个女儿身呢？
　　等进了那看似破烂的宅子才发现，里面其实别有洞天。四周遍布翠竹，日光倾斜而至。穿过小院是条回廊，蜿蜒至深处，想是那江南水乡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算命先生名唤姜屿森，也有个“桃陵先生”的称号。只因她初来京城便道不如故居美景秀丽，仿佛她隐于世外初次步入凡尘一般，引得不少笑谈。可当后来她的名气大了，却又引得不少质疑，或许她真是那世外高人的子弟，来人间修行吧。
　　“不过是外界谣传罢了。”姜屿森抬手沏了一壶茶，“请吧。”
　　白晨轻呷了一口茶：“想必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相信先生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姜屿森捂嘴笑道：“这是自然，只是……”她好奇地打量着黎蔚然，“可否借令夫人一用？”
　　“我？”黎蔚然指指自己。
　　“嗯。”姜屿森凑近她，“鄙人看您命数奇特……想仔细替您算算。”目光一转，“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愿意。”
　　白晨握紧了黎蔚然的手，一时竟有些抽不出手来。黎蔚然嗔他一声，不过是个算命先生罢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姜屿森笑看他们不舍：“该做出的报酬还会有的，烦请太子殿下往书房过目。”
　　“无妨，去吧。”黎蔚然安抚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过会儿我来找你便是。”
　　“好。”白晨向这边最后望了一眼，跟着管家去了书房。
　　姜屿森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等到白晨跟着管家消失在了回廊尽头，才转头看她：“其实你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真实吧。”
　　“嗯。”既然是算命先生，看人的本领肯定不止于此，黎蔚然也没想着要搪塞过去，“不过是为了争皇位罢了，我愿意帮他。”
　　“看来不止于此了。”姜屿森忽然摸了摸她的头，“年轻人的事我不便插手，只是前几日看你生辰八字时有些奇怪。”
　　庭院水流潺潺，没有其他人声。黎蔚然觉得有些静的出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出声问道：“怎的奇怪了？”
　　姜屿森点了点她手上命线的末尾：“结尾戛然而止的怪异，与旁人不同，像是……与许多人重叠着的。”
　　“仿佛是……串在一起死的。”
　　黎蔚然不解：“串在一起？那是什么？”
　　姜屿森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透露出来：“具体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泄露天机有损我的道命。”还是安慰了一番，“总而言之，现下的皇位相争肯定是不需要担心的，或许……你应该多多留意自己的姻缘？看起来他似乎心有挂念，不早些说清楚怕是会有麻烦。”
　　黎蔚然笑着摇摇头：“我本就阻断了他和他心爱的女子，再怎么说也是无解。”
　　“莫要看轻自己。”姜屿森拍拍他的脑袋，“或许他与她本就不合适，这是时间太短还未看出来罢了。我能看出你才是他的命定情缘。”
　　“是吗？”黎蔚然将散下来的碎发缕到耳后，“就当做是这样吧。”
　　姜屿森见过太多这样委屈自己的女子，似乎心上人的幸福便是此生最大的满足了。这种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行为或许得到了大部分的认可，但……何必把自己压到那么低的尘埃里。
　　她站起身拉住黎蔚然，扯出一个笑容：“走吧，我们去找他。”
　　黎蔚然摇摇头：“他不是在看二皇子做的手脚吗？还是不要过去叨扰他了。”
　　“无妨，二皇子翻不出天来。”姜屿森带着她小跑进回廊里，“要学会任性啊，太子妃殿下。”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带着眼前人的笑颜。白晨本低着头认真看着纸上的内容，忽的听见房外的声音，不禁抬头望见正朝他奔来的女子。
　　明明气息紊乱喘不上来，却仍然固执地想要冲进他的人生。
　　于是他匆匆向前走去，然后张开双手接住了她。看她撞进自己的怀里，就仿佛此生都有了交际。哪怕身体的碰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黎蔚然羞得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多年来的教养让她此时无处省便。姜屿森躲在门外偷偷伸头进来看，却只能看见他们相拥的画面。
　　白晨低头闻见她发间的香气，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更紧了些。
　　“白、白晨，可以放开我了吗？”黎蔚然抬头，无措地想要推开他。
　　“很难得啊……”白晨闭着眼睛，只有在这里不会被监视着。或许他的所有想法在黎蔚然那里都是虚情假意的表现，他也不想解释。真真假假掺和，他也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了。
　　黎蔚然缩在他怀里：“没有什么好难得的，只要你想要。”
　　那就这样吧。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那些阻碍，我都可以帮助你清除。黎蔚然闭上眼睛。
　　只要你……不要再放下我。
　　两人这般动作后，回府便成了隔日的事情，不得已只能在姜屿森的府邸中借宿一晚。
　　黎蔚然疲倦地躺倒在床上，身旁习惯性地留出大半的空位。等到明日回了府，才是真正要面对难题的时候。相信二皇子早已招揽了不少贤士，只等着早日击退太子登顶皇位。只是那些耍孩子的小把戏怕是拿不上台面。
　　流言蜚语才是那重头戏。昨日便有不少密探上书道二皇子手下有些不安分，不知都上各个朝臣府中说些什么。黎蔚然冷哼一声，他倒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稍加贿赂不然人压着便是。
　　只是太子的谣言……黎蔚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倒想看看，与她共处那么多日，她的枕边人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传。
　　好戏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