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成风》衣珞_

3、池深

　　女子出嫁的第二日需要给公婆奉茶，但念在白晨已有了自己的府邸，皇上又有召见新科状元，于是这件事便作罢。
　　既然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面上自是少不了许多的关心。白晨上朝半日，黎蔚然已接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这才发现白晨的府究竟有多大。后花园的花该是什么品种，池塘里的鱼又是什么品种，都要过目一遍。
　　幸好有程青衣在。黎蔚然叹了口气，旁边观看管家递上来的明细的少女忽然回过头来看她。
　　“姐姐是有什么烦心事？”程青衣放下手中的账目，撑着脑袋看她。
　　“无。”黎蔚然提笔写下几个字，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程青衣了然，是朝廷上那些烦心事。她的姐姐从来不让她过问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让她好好观书，莫管这些肮脏的事情。这是趟浑水，稍稍脏了一些便救不回来了。
　　其实不然。黎蔚然现在心里想的是白晨下朝后该吃些什么，她只知道他爱吃箸头春，要焖熟的鹌鹑，炸至酱红色看上去鲜嫩又好吃。这道菜她学了很久，连长安城内最顶级的厨子也挑不出错来。
　　只不过是因为其中藏着的心事罢了。
　　但少女心事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接下来便是真正让她头疼的事。新科状元秦墨，到底是什么由头？按理说青城山的人，应该都是二皇子那派。可现在皇上接见他，怕是不能确定他之后的归属。
　　“姐姐不必担忧。”程青衣伸手扶平她蹙起的眉，“既然今日太子也被皇上召见，想必也是有缘由的。”
　　“被召见？”黎蔚然暗骂自己驽钝，竟连这也忘了。虽然这是皇宫中密探的消息，但只要有心谁都能知道。
　　“嗯。”程青衣点点头，“皇上想让状元归属太子，也得问问二皇子的意见。这件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她用词很是斟酌，深怕黎蔚然发现什么。毕竟她已不是当初那天真活泼的少女，谋略之事自是不在话下。
　　黎蔚然看她一眼，程青衣便又乖乖地低头查帐本明细。黎蔚然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却越发不安。
　　皇上近日动作越来越快，就好像……在交待后事一般。总之，得让白晨提起警戒心。
　　而那边白晨与秦墨初次相遇，这新科状元一身书生气息，却又不乏男子的刚强，竟让白晨有些收于麾下的想法。但青城山的人，他向来都是不放心的。吩咐手下再三调查也心有疑虑，只好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人动作。
　　翰林学士。这是皇上给的职位。平日里接触的人多，自然马脚也露得多。白晨笑盈盈地道了声恭喜，看着那人震惊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
　　踏出书房，便有人来报太子妃已准备好午膳。秦墨笑道：“太子与太子妃果真是恩爱如斯，心里一刻也放不下。”
　　“自然。”白晨露出几丝温柔，匆匆上了轿子往府里赶去。几道暗暗的缝隙显露出来，却无人知晓。
　　秦墨仍勾着嘴角，丝毫未变。
　　“太子妃，太子与回来的路途中坠轿，先下怕是赶不回来了。太子已令人彻查此事。”
　　黎蔚然纠紧了袖口，问道：“他可曾受伤？”
　　“太子轻功了得，并无大碍，只是震怒不堪。”
　　也是，轿子无论走哪儿都得备上，眼下轻而易举的损毁，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有内鬼。而为何不是更为重要的东西……黎蔚然笑了笑，这内鬼的职位怕是不高，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若是他有事，或许她才该怀疑他的用人不善。
　　“吃饭吧。”她道，“那道箸头春撤下去在小厨房里煨着，等太子回来了再告知。”
　　程青衣早已忍不住嘴，却还是赞叹道：“姐姐对他真好。”
　　“毕竟他是我夫君。”想来政治联姻也不过是如此罢了。可她却从来不把这当作是一场联姻，一场儿戏。
　　白晨没了轿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时早已过了饭点，黎蔚然也早已去休息了。有侍女端来煨好的箸头春，他没有多问，但心底里的湖水早已泛开涟漪。
　　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真正所喜欢的不是水晶龙凤糕而是箸头春？要知道他为了这风雅的皮囊做了不少伪装，怕是没有人查的出来他真正的面貌……罢了，就当作是巧合了。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咬了一口鹌鹑，浓香四溢外酥里嫩，与以前的某个滋味奇妙的重合了。像是他小时候偷溜出去所品尝的小吃一样美味，仿佛充满了自由。
　　就连纷乱的思绪也渐渐理顺。
　　“把今天所有碰过轿子的下人都带到后院去，让总管审问吧。”白晨轻轻拭去嘴角的油渍，“相信他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答案。”
　　就跟这道菜一样，合他的胃口。
　　幕后黑手是谁暂且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稳住他们的心神。想来这卧底也是不成大器，早早暴露了自己，反而引人怀疑。不如留着慢慢戏弄，假以时日一网打尽。
　　白晨起身，想着刚刚秦墨说的话，看似不经意实则暗藏玄机。与聪明人打交道，真假难辨。
　　“臣忠于陛下。”秦墨如是说道。
　　他的眼神很容易被视为有野心的象征，但实际不然。成为位高权重者意味着失去了匹敌的对手，而秦墨缺的，却是一个能让自己臣服的人。
　　白晨思绪一晃，很容易想到那个性子浅淡但心思细腻的女子。
　　黎蔚然……她缺什么呢？
　　良好的家世，聪明的头脑，人人艳羡的目光，她都有了。可她好像总是在寻找什么，二皇子那里没有，他也不一定有。
　　或许只是缺少平凡的烟火气吧。白晨这样想。
　　偶尔微服私访的时候带上她，应该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