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归人》Morelies

4、章三

　　让一个人从长相到性格都变成另一个人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在奴良陆生的身上，这样的蜕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生，和朋友们玩得愉快吗？”
　　对于滑瓢的提问，刚刚送加奈回家的陆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与其说是愉快还不如说是困扰比较好，清继的热情无论哪辈子看起来都那么高涨，人类真是奇怪，明明畏惧妖物却还是忍不住去了解。

　　“那么，难以忍受吗？”
　　唉？
　　年轻的滑头鬼诧异抬眼，站在晚樱下的老人仿佛有那么一瞬显露出金色高挑的身影，素来勾着不羁笑容的唇角少有地拉平，鎏金的瞳孔里流露出近乎肃穆的认真神色。
　　难以忍受吗？以双重身份于人类妖怪的夹缝中生存，以人类之姿统领百鬼，以妖怪身份保护人类，不可思议也……无比艰难。

　　艰难到不得不为之用沾染鲜血的双手硬生生撕扯出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然后逼迫自己赤足行于其上，每一步都是恶意遍生的苦楚。
　　可是啊，可是啊……

　　“那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爷爷。”
　　棕发的少年笑弯了温润的眉眼，口气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决意。

　　年长的滑头鬼于是挑眉勾起了桀骜的笑容，转身向着地下演武场的方向走去，听到身后少年不紧不慢跟上的木屐声，心中是只有他自己明了的欣慰与骄傲。
　　你看，这就是他奴良滑瓢的孙子，奴良组未来的三代目，终究要君临暗夜的王者，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鲤伴，他不无遗憾地想，如果你能看到，也一定会为你的儿子自豪的。

　　“那么，老爷子，这次可不准留手啊。”
　　身后画风突变的语气打断了滑瓢心头升起的微妙感伤，老人哼笑着转过身来，悠哉地咧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不准留手？你还差得远呢，臭小子。”

　　……

　　第二天放学回到家，在看见玄关处小妖怪们分食的高级点心的时候，陆生就有了莫名的熟悉感。此前也说过，大妖怪的记忆力多数非常好，幸亏如此，奴良家三代目才从漫长的记忆里好不容易翻出了这一天的前因后果。

　　“真是的！爷爷，这么高级的点心你从哪里顺来的啊？！不是说过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了吗给我适可而止啊——！！”
　　在滑瓢开口解释前一把揪住自家老爷子前襟，奴良少主明知故问什么的，绝对不是什么恶趣味……更不是报复昨晚上全身酸痛爬都爬不起来的事哦。

　　“少，少主！不是总大将，是鸩先生来了啊！”
　　眼看年轻时霸气侧漏的总大将如今印堂发黑甚至有吐魂的迹象，鸦天狗惊慌失措地拼命解释，总算是让摇得正欢的棕发少年停止了动作。

　　“鸩？”
　　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陆生松开手，声线因为不快而稍显低沉。
　　“爷爷，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辈子并没有什么他自我认知的问题，奴良组的继承也不必这方面的推动，鸩出现在这里就不算是合理的事了。

　　“嚯嚯，谁知道呢？”
　　嘁，果然是老头子的手笔。意味深长地瞥过故作无辜的老人，陆生换鞋后就往鸩在的地方飞奔过去。

　　“鸩桑！”
　　“哈哈，还叫什么鸩桑，”少年模样的妖怪笑容爽朗，对着推门而入的陆生直接行了一礼，“叫我鸩就好了，少主。”
　　“你以前可都是叫我名字的啊。”避开称呼不谈，奴良家未来的三代目促狭地将问题又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变得狡猾了啊，少主？”
　　“彼此彼此吧，鸩桑。”
　　……

　　“噗。”
　　不知是谁先破的功，两人因为方才的对话而笑作一团。

　　听到室内其乐融融的欢笑，本家的妖怪也就放心了大半。不一会，冰丽就端着茶水进门，却因为过分的放松而没能注意脚下的陷阱。

　　“小心！”
　　陆生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感谢超强的运动神经帮他躲开了滚烫茶水的兜头拷问，但也只来得及用怀抱的方式防止雪女摔倒，注视着在地上滚动的茶具，年轻的滑头鬼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的女性妖怪突然晕红的面颊。
　　“真危险啊冰丽，下次小心点。”

　　“少少少少……少主！”
　　“嗯？”
　　太近了！太近了！少主抱得太近了啊啊啊啊！被近在咫尺转过头来一脸不明所以的少主注视，冰丽觉得自己正在融化的边缘徘徊。幸好，就在她差不多真的要融化的时刻，毫不客气的咆哮声拯救了这个距离。

　　“喂——雪女你个呆子在做什么啊？！”
　　“对对对……对不起啦——！”连忙挣扎着推开棕发少年的怀抱，手忙脚乱地飞奔出去，沿途留下一串回音，“我马上过来清理！”

　　真有活力呢，自觉年岁已大的滑头鬼目送对方离开，回头笑得一脸无奈：“太严厉啦，鸩桑，冰丽还是个很年轻的妖怪呢。”
　　“那也不行，毕竟少主可是要成为奴良组三代目的人。”
　　对此，鸩抄起手，表明自己一步不退的立场。

　　我就知道！
　　暗地里问候了自家为老不尊的爷爷，陆生笑容里多了些许不明的黑气，别以为他不知道是这家伙试图逃家被鸦天狗抓回来所以提前动作，打算把自己推到台前——至少提前说一声啊臭老头子！
　　但这些腹诽肯定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所以奴良家的三代目候补缓缓端正了神色。

　　“呐，鸩桑，如果我以人类的姿态率领百鬼，”年轻的滑头鬼收起了白日温吞的笑容，棕红色的眸子以锋锐的视线逼视着鸩妖染上讶异的眼瞳，“你也愿意追随我吗？”
　　哪怕我弱小，踌躇，有着天方夜谭的梦想，你也愿意么？

　　“你在说什么啊少主？”而这对鸩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难题，短暂的惊讶过后，忠心的鸩妖绽开了真诚的笑容。
　　“只要你是陆生，就是我一生追随的方向。”

　　果然，是鸩啊。
　　绚丽带毒的双翼，曾经一次又一次为他义无反顾，这样的鸩妖配得上曾经那场最美的落幕，剧毒羽翼上的流光曾经灼痛他的双眼。
　　【陆生，让我最后一次为你展翅高飞吧！】

　　“啊啊，那你可要看好了，一眼都不能错过。”
　　未来的三代目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

　　“不在这里住一晚么？”
　　相谈甚欢的结果就是鸩留到夜色渐深，陆生本意是让人住下，但是鸩本人却似乎不愿意，说是要回去处理事务后尽快搬来本家常住——好吧，可能还是陆生自己的问题。
　　“是陆生要我‘一眼都不能错过’的吧。”
　　“如果鸩桑这么坚持的话……”年轻的滑头鬼挑眉一笑，捞起早已备好的妖铭酒，干脆利落地翻上了胧车，“那我跟着鸩桑去看看吧。”

　　“少主？！”
　　这下，不只是鸩，一边飞在空中道别的鸦天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给吓到，正要说什么来劝阻，就被棕发少年抢下了话头。
　　“时间匆忙没有准备鸩桑的饭食可不是待客之道，只好拿酒来赔罪啦~何况好久没有前去鸩桑那边，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说呢。”

　　“但是少主……”
　　“再说了，奴良组的地盘上能有什么危险？”陆生微笑着瞥一眼鸦天狗，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什么，奴良组的老牌干部仿佛看到了其中有点点红芒闪烁，“不放心，大可以你也一起来嘛。”
　　“那……好吧。”深知这位小少爷自说自话本性的鸦天狗只能接受了第二种选择。
　　滑头鬼，果然都是一帮任性的家伙。

　　“少主，这话我只能告诉你，”趁着鸦天狗飞出车外的时间，鸩鸟的妖怪重重咳嗽几声，随后颇为无奈地开口，“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
　　“我们鸩一族成年之后，羽毛都带有剧毒，也因此我的父亲、祖父寿命都不能长久，我也一样。我很早之前就决定了，要将性命交与奴良组，但是我想看到——陆生，我想看到你成为三代头领，站在众妖之……”

　　“可以了，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将制止对方的食指从鸩唇上移开，暗色掩盖下，陆生的表情有那么一刻的晦涩不明，“鸩桑还可以活很多年呢。”
　　还可以，跟在他身后，走过许多年。

　　“真霸道啊陆生。”
　　可能是被方才陆生的动作吓到，鸩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笑笑不再说话。
　　倒是年轻的滑头鬼撩起一片窗帘，目光追逐着一只夜色中很快消失的黑色小鸟，余光瞧见貌似一脸淡然平常的蛇太夫，心中响起一声冰冷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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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车最终安稳到达了鸩组宅邸。

　　陆生对于这里大概能够算得上是陌生的，毕竟后来的鸩大多数时间都会住在本家，一方面是因为大小争斗太多急需医疗人手，另一方面……视线隐晦地划过看似老实跟在两人身后的蛇形妖怪，未来的三代目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

　　背叛，是奴良陆生最厌恶的词汇——没有之一。

　　而此时，心中正盘算着小九九的妖怪没来由突然一阵恶寒，四下张望也仅见病弱的妖怪和人类的少年相谈甚欢，鸦天狗的身形更是绝不会对计划造成半点阻扰，难不成只是错觉吗？
　　细长的瞳仁滚动两下，最终把这份感觉归咎于错觉的蛇太夫再次埋下头去，没有注意到暗夜下年轻少主藏匿于镜片后的瞳眸中，兀然略过一抹鲜明的妖艳。

　　“鸩桑这里的药材还真是多啊。”
　　陆生有些好奇地辨认着金发妖怪手中林林总总的植物，老实说很多东西在他看来根本一模一样，天知道鸩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毕竟是鸩一族，不能在武斗上帮忙的话，至少这方面可不能认输啊。”

　　不，不仅如此哦鸩桑，你的羽翼也终究会有为我张开的那一天。
　　对此，陆生笑而不语。

　　“陆生，我啊，虽然体质虚弱，但多少还有不能死的理由，”大概是想到了年轻的少主在胧车上严厉的制止，鸩摇了摇头，摆出两只酒盏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亲眼见证少主继任奴良组，在此之前一定会活下去……”

　　“不一定，你可没有机会了。”
　　沙哑的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三人同时扭头望向声音的发源地，话音落地时鸦天狗就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蛇太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嘶嘶的笑声在过分静寂的庭院里听起来格外阴森可怖，很快从蛇太夫身后走来同样是蛇形的妖怪，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袭击，“我好不容易支走了你的人，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怎么会……你当初与我交杯的忠诚去哪里了？！”
　　“忠诚？如果你更有出息一点的话也许我还能保持得更久一点呢，”哼笑一声，反叛的妖怪毫不客气地直指扶着鸩的棕发少年，“就这么一个弱小的人类，哪里值得你效力？奴良组已经快要完蛋了，从此以后都是我蛇太夫一脉的天下。”

　　“少主！”
　　“糟了，陆生快逃！”意识到身边奴良组未来的头目根本没有带上能够战斗的下人，鸩也来不及追究被背叛的原委，匆忙间抽出护身刀试图争取时间。
　　“快走，这里有我多少能够抵挡片刻！”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愿发起的背叛？”
　　“陆生！”
　　没想到被保护的对象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依旧扶着他和背叛者开始了沟通，鸩差点没一口血直接喷出来，鸦天狗显然也不能违抗少主的意思，就在他考虑把陆生敲昏然后强制送走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人类模样的少年回头给了一个【给我安心】的眼神。
　　鸩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因为看到的东西而诧异地瞪大。

　　“没错，我蛇太夫一脉绝不会如同你们一样沉寂，所以……”蛇妖的头部被猛然拉长，向着三人所在的地方飞速冲去，“给我去死吧——！”

　　“陆生！”
　　“给我好好呆在那里！”
　　年轻的鸩妖因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怔在原地，然后亲眼看见棕发少年的背影一瞬间抽长，脑后生出桀骜不驯的银黑长发，妖纹不屈不饶地缠绕其上。

　　“如果你有鸩万分之一的忠诚心的话，”
　　俊美的妖怪抽出雪亮的利刃，精准无比地将刃口送入蛇妖大张的口中，然后毫不意外听见了血肉被利器干脆剖开的声音，血液飞溅，而直接将对手一剖两半的凶残妖怪，却挂着稀松平常的笑容补完了接下去的半句，
　　“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命呢。”

　　“什……什么啊！怎么会这么强？！”
　　“快逃啊！”
　　兴许是场面太过震撼，剩下的小妖怪很快就自乱阵脚四散奔逃了，陆生也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兴趣去追。

　　“陆生少主……”
　　“陆……生？你是陆生吧？！”
　　电光石火间形势逆转，不同于心里有数的鸦天狗，鸩还是觉得仿佛在梦境之中，直到背对他们的美丽妖怪侧过头来，那仿佛被血色层层叠叠浸透了的猩红色眸子含笑注视着他——是他见过的陆生的瞳眸。

　　“哟，鸩，你还没见过我的这个姿态吧？”
　　年轻的滑头鬼笑得恶劣又得意。

　　“原来如此，还是继承了四分之一的血统啊，你。”

　　“真是逊啊，明明我才是完全的妖怪，却拖了你的后腿。”
　　笑着自嘲了一句，鸩的眼中却并没有什么不甘，反而因为期待和兴奋而闪闪发亮：“这样的你，一定能够成为三代目的吧。”
　　“那样的话，我想以我自己的意志来与你交杯。”

　　“可以啊，毕竟鸩是弱小的妖怪，就让我来保护如何？”
　　“哈哈哈，夜晚的陆生，可真敢说啊。”

　　回程时夜已过半，年轻的滑头鬼保持着妖化的姿态散漫地坐在车头，目光投向漫漫长夜下的远方，单看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鸦天狗憋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近了小心地低声询问：“少主，今天蛇太夫一脉下有不少人逃走……”
　　“统统抓回来，”夜晚的陆生说话总是相当直截了当，但他中途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用那么着急也不要紧哦。”
　　敏锐地抓住重点，奴良组下忠心耿耿的老干部心头突然地震荡了，鸦天狗猝然抬起头，满脸激动到不能自已的神色：“您、您是说……？”

　　大概是满意这个激烈的反应，美貌的妖怪勾起了一个肆意张狂的笑来。

　　“我说过的，乌鸦。”
　　“所有妖怪，都将追随我成为百鬼夜行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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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致上按照漫画情节设定的比较多，其实我是想把开头的主线快速走完然后放飞的
结果为什么越写越多了啊【摔】
请问爆字数这种病怎么治会比较好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