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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巷 ...

  •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稀薄的月挂在灰蒙蒙的天上,星星很少。
      景露带着王胖子穿来跳去,「神创」明显衰弱,眼睛和脑壳都开始隐隐作痛。
      好在王胖子有点眼力价,提出自己打车回家,让景露不禁感慨,有种自家傻闺女总算学会体谅人的沧桑感油然而起。
      西巷在景露家公寓不远处,位于邻芳路商业街后面,在两间生意惨淡的小饭馆之间。黑洞洞的巷口处,立着一个锈迹斑驳的路牌:
      向阳槐巷
      住在这附近的人把此巷视为禁地,开在巷口附近的商铺也都生意惨淡,毫无生气。这个好像连财神爷都惧怕的巷子,景露却觉得倍感亲切。
      巷子幽深,直直的通向远处,仅剩的一两盏的路灯还坏了,忽明忽暗,仿佛这鬼气森森的巷子长的眼睛,正悄悄的瞅着来人。
      借着忽闪的昏暗灯光,可以看到这巷子两旁各户紧闭的大门,都是静悄悄的。
      一点也不像住人的地方。
      景露的左眼疼得突突直跳,因为长期使用它作载体,夜视功能下降的厉害,在昏暗的环境里,景露的左眼几乎是瞎的。
      她不得不掏出手机,凭借着短距离的光摸索前进。
      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景露在一个朱红色的铁门前驻足。她把手机举起来,看见铁门上有个模糊的小牌子:
      裴 1004
      总算是到了。景露收起手机,敲响饱经风霜的大门,铁锈片簌啦啦的直往下掉。
      等了一会儿,景露在黑暗里听到了隐约的狗叫,人在看不清的情况下,耳朵通常会变得灵敏,她正纳罕,又听到一连串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缺失润滑的门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大门被缓缓的打开了。紧接着探出一个扎了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的脸来,稚声稚气地问道:“谁呀?”
      景露把手机放到下巴处,由上至下的白光把她的脸照的堪比佐伯俊雄*,又捏了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麻花辫小姑娘一愣,随即高兴的把门拉开,扭头喊到:“露露姐来了——”
      随着院子里传来的一阵人声,那布满铁锈的大门又吱呦呦地合上,巷子里再次陷入黑暗。

      这道破门后面,别有洞天。
      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里,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屋子,走廊、檐下挂着柿子红的长灯笼,把院子照的亮堂堂的,却不刺眼。四面的屋檐很长,檐角翘起,灰蓝色的天空在天井上平铺着,月亮还是稀薄的,微弱月光下的院子里却挺热闹——
      景露前脚刚踏进来,就被什么东西给热情的“迎接”了,她低头看见黑咕隆咚的一团正围着她的腿打转。
      那开门的小丫头吉喜见状,轻斥了两句,这团黑黑的才后退几步,让景露看清,原来是只摇着尾巴的四眼小土狗。
      “哪来的狗...”景露觉得有趣,正准备蹲下来逗逗它,却被另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哎呀露露来了,说曹操曹操到,老太太正念叨你呢!”一个干净利落的女人从小厨房出来,腰上系着细格围裙,正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小炒,见到景露,便满脸惊喜的走过来。
      一旁又跑过来一个长的和吉喜一模一样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跟景露打过招呼后,小心翼翼的接过菜,“梅婶,我来端。”
      景露打量着众人,只觉得这气氛和以往有些细微不同,她低头看了看那小土狗,问:“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梅婶今晚看起来是真的忙,她让人接过最后一道菜,又指挥吉喜到院东角的压水井那去取桶里冰镇的瓜果。听景露这么一问,她才冲葡萄架那努努嘴,又指了指地上的狗,含含糊糊道:“...本家来人了,在这都住了好几天啦,是个挺金贵的主呢。”
      景露觉得新奇,眼往葡萄架那一瞄,发现底下停了辆自行车,瞅着还有点眼熟。
      “进屋你就知道了,走吧,都在后院呢。”梅婶弄好了果盘,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推推发呆的景露,“都等着呢,老太太知道你脸皮薄,特意嘱咐我了。说你要是来了,非得留下不可,也不用管什么家里来没来人,你就是咱们家的人!”
      这话听着确实是出自裴三奶奶之口,但景露听了梅婶的学话后,感觉特别扭。不过还没等她发话,脚下的小狗先自作主张的拿头拱着她向前,看不出来这狗的劲还挺大。
      “老太太问呢,怎么还不进屋——”后院里有人扯着嗓子问,听声音是吉欢,之前端菜的那个,吉喜的一母同胞。
      这就来,这就来。梅婶端着果盘,笑嘻嘻地应着,还说,露露越长大越客气了,别傻站着,老太太该说你不给面子啦。

      裴衡在这八仙桌旁坐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尴尬,便一直闷头喝水。
      他对面,此时正端坐着一个男人。微长的头发,穿了件麦色T恤,眉宇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息,让人只能赞叹两字:漂亮。
      这确实是个漂亮的男人,倒不是说他长相女性化。单单隔开他的眉眼来看,是成年人的锋利英挺,可偏偏五官组合起来,又有白皙的肌肤衬着,自然而然带有一股不违和的秀气。
      裴衡是欣赏不来这种“漂亮”,他看着男人的头发,有点想念店里的剪刀。
      于是当景露刚进屋子,就看见这氛围诡异的一幕——
      八仙桌正中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正磕头打盹要睡不睡的。见景露来了,吉欢忙趴到老人的耳朵上悄悄唤她。左右两旁各坐了一个男人,头发短的那个还是个熟人,正在喝茶,头发微长的那个在打坐。
      倒不是真的那种和尚盘膝打坐,景露只是感慨,这人坐的也忒直了。而且这个架势,颇有种两人在家长的逼迫下相亲的微妙感...
      三奶奶,我来了。景露暗自好笑,定定心神后,冲着老人高声道,我可是为您留着肚子呢,不知道梅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景露也不管两边的人是什么眼光,她现在睁眼都费劲,已经尽力的去控制聚焦了,看老太太的脸还是不大清楚。
      裴衡被景露这一嗓门吓了一跳,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吓到了。还没来得及批评她,就看见景露觑眯着的眼,心里又气又心疼,可惜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那长发男人听闻,侧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景露,伸手拍了拍裴三奶奶枯瘦的手说,老太太,你等的客人来了。
      只见那老太太突然睁开眼来,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她的眼神明亮而锐利,脸色也跟着变得丰富起来。
      “个臭丫头!来这么晚,过来,坐我旁边!”裴老太太声音洪亮,拿起她那油光水滑的龙头拐杖敲敲地,“等的我都睡着了,你可得多吃点菜——瞧瞧,全是你爱吃的。别傻愣了,都坐下,起筷吧!”
      她一声令下,梅婶带着吉喜吉欢退出屋子,一顿简单又不失热闹的晚餐总算是开始了。

      吃饭的期间,老太太极力推动氛围,她指着裴衡对景露说,这个人你知道,我亲兄弟的曾孙子,我也把他当亲曾孙疼的,可惜这小孩不上进,跑去给人当剃头匠。
      裴衡一脸尴尬,一副有口说不清的憋屈样。不过他还是憋屈早了,只见老太太又伸手一指,这下指的是景露不认识的那个打坐男人了。不过这个打坐男,从老太太的一句“起筷”后,背部明显垮了下来。
      老太太指着吃得忘乎所以的男人,给景露介绍,骄傲之情溢于言表:这是我亲曾孙,叫霍祁辰,专门来看我的,孝顺吧?别看他扎着小辫不伦不类的,实际人特别好,可精可精的呢...
      景露连连点头,心想您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人家不要脸皮的呀。
      可霍祁辰看起来还真无所谓脸皮这回事,专心致志的扒着碗里的饭,一副“你们随便说我是乖宝宝我不理会”的世外高人样。
      景露不得不暗暗称赞,她要是也能在她那假爹面前这么云淡风轻就好了。不过赞叹之余,她也发现了,这个人造型瞅起来有点熟悉啊。
      她也不好意思死盯着人家看,况且眼睛条件也不允许。念此,见这晚饭也用的差不多了,便低声给老太太说:“时候也不早了,我来给您查查身体吧。”
      是了是了,老太太忙点头,不说都快忘了这事了。便叫了吉欢吉喜进来,颤巍巍的离了桌,“露露是来给我做检查的,我这老婆子一高兴都忘正事了。别平白耽误了这丫头的时间。”
      景露笑笑,客气的冲裴衡和霍祁辰点点头,也跟着老太太进了里屋。

      等到景露再次起身的时候,裴三奶奶已经休息了。老太太呼吸平稳,景露盯着看了一会,把她搭在外面的胳膊用被子盖好,又把室温调高了一点,才轻手轻脚走出去。
      院子外已经黑透了,在夏夜的冷风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虫声。见景露带着吉欢吉喜出来,裴衡连忙起身。
      “老太太睡了?你眼睛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吧。”裴衡看着景露,眼神里流露出心疼与无奈来。梅姨在外面压水,说,露露,让小裴送你吧。
      霍祁辰却放下茶杯站起来,不紧不慢道,我来送她。一旁的裴衡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某种过分,正想开口,却被霍祁辰看了一眼,顿时脸色苍白,不再言语。
      景露就这样轻易得到了这“挺金贵的主”的亲自送客待遇。她也不吭声,她觉得这人只是那种“一面之缘”。景露活了二十多年,对人情往来还是拎得清的,这不是她懒惰不好事儿,相反的,她才是那个“可精可精”的人。景露现在沉浸在自己的恍惚中,她此时的注意力和感情,都在家里那柔软又香喷喷的被子里。
      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霍祁辰先开了口,“怎么称呼?景医生?还是?”
      景露懒洋洋的说:“我叫景露,你喊我大名就行。”
      这个回答态度令人尴尬,尤其是在这黑不溜秋的巷子里,闪烁的昏黄灯光下,本就不适合陌生人交谈,而景露偏偏一上来就把话聊死了。她本人还不以为意,低头玩手机。
      微信这时特别善解人意的推送了一条消息,是裴衡发的。景露纳闷,觉得这人跟老妈子似的,刚刚才见过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她漫不经心的点开,就一句话:
      离他远点。
      “景露...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霍祁辰站在那坏了的路灯下,慢悠悠地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景露抬起头,这才细细的把人打量一番,霍祁辰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一坨,没想到人站起来还蛮高大,虽然看不大清具体,但轮廓是能称得上挺拔俊逸的。
      “帅哥,你这搭讪方式有点特别啊。”景露挠挠头,真不想和局外人掰扯这事,“你要是说对我这个‘医生’还跑到患者家蹭饭的行为感到不适的话,我只能抱歉。说实话我也不想的,但总不能拂老人面子不是?”
      霍祁辰笑了,都说灯下美人,有时候昏暗的光反而能烘托出不一样的风情,朦朦胧胧的好似什么高级滤镜,放在景露那半瞎不瞎的眼睛里,这男人真有点神仙下凡的气质了。
      “你别演了,我长话短说。那老太太也说了她是我曾祖母,活到现在算来也有108岁了,我十来年没见过她,可她的容貌丝毫没有变化,甚至比我记忆里更显年轻。”霍祁辰不知道景露的小心思,语调慢悠悠的,内容却咄咄逼人,“我打听了,她这十来年一直住在这小巷子里,没吃什么保健品,更没修什么邪术,甚至连医院都没去过,从头到尾都是由你这个‘医生’照顾,每半个月来她家一趟——请问,景医生到底是怎么给她‘返老还童的’?可别告诉你是练了什么灵丹妙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景露实力表演打哈哈,眼睛胶在对方身上,带点猥琐大叔看美女的色咪咪,“你可别说笑了。老人自身身体素质好,但也经不起能拿她的命格开玩笑,不过这是你们自家人的事,我不多说话。”
      “我吧,其实就是个小社工,半个月来一次是给老人测血压的,社区送温暖,不懂别瞎说。”景露假模假样的叹气,言语间大有对方是故意为难之意。
      大概是没想到景露这么难说话,霍祁辰呼出一口气,之前的作态一扫而光。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根塑料纸裹着的东西,递了一根给景露。景露也看不清是什么,摆摆手表示不要。
      这可真不愧是娘俩,景露看霍祁辰这递东西的样子,忽然就想起她和裴三奶奶相遇的时候。
      可惜霍祁辰不给她时间追忆逝水年华,他剥开了塑料纸,把果丹皮叼在嘴里,继续和她说话,不过这次态度柔和多了:“我看见你进里屋后,给老太太‘测血压’的蓝色光圈了。”
      景露惊得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的眨了眨左眼,怪不得裴衡给她发那样的信息,这霍祁辰看起来正常人一个,裴衡干嘛要平白无故怕他。现在看来,说明裴衡的神创对他是无效的。
      每回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景露的反应就有些迟钝。她无法,只好想着先用「越度」把时间倒带,回到景露刚要从裴家走的时候,然后再恶狠狠的拒绝这个大尾巴狼充装的美男子。
      然而现实往往是很残酷的——
      只见她左眼腾起的蓝色波纹,在对上霍祁辰的时候,啪的一声断掉了。就像没电的皮卡丘放了个哑火的屁,一时间尴尬的气氛令人窒息。
      霍祁辰目睹了此景,十分诧异,他还捏着那根果丹皮,嘴里缓慢的咀嚼着。
      看见他这吃相,景露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人正是她们下午上山时遇到的那个“外地人”。
      “...你的超能力不会是把wink打出火花吧。”
      景露顿时红头涨脸,恨不得掐死对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佐伯俊雄:《咒怨》里的角色人物,一个看起来好像掉人家面缸里面的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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