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南桥北川

8、自白

　　她就那么躺在床上，沉静，安宁。稀薄的月光透过小窗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衬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美丽。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良久后伸出手试探性地触了触她的脸颊，又很快缩了回来，但冰凉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指尖，在炎热的夏夜有种奇特的舒适。
　　空气中有难闻的气味弥漫，他已经习惯，逼仄的室内并不通风，小小的他也是清楚的。
　　所以他没有多想，像往常一样整理好身上的连衣裙，将身子缩进她的怀里陷入睡眠。
　　只是在临睡前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今天的睡着了的姐姐会那么好看呢。
　　直到后来才有人告诉他，那不是深眠，而是死亡。
　　尽管没有多说什么，那时候他却很是单纯地觉得……
　　原来死亡，会那么美啊。

　　这个后来并不遥远，仅仅在第二天，就有一群奇怪的人闯进了那个小小的房间，瞬间就将空间占据得满满的。
　　好奇怪，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四处张望，很快就都看向他了，还问了他好多他听不懂的话……
　　他们问他的名字，说什么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救他的，还想要把他从姐姐怀里拉出来。
　　虽然听不懂，怕，但是，他们说话和姐姐一样，姐姐说她会对他很好，他们是不是也会？
　　这么想着，他就不怎么害怕了，只是怯怯地回答:“我、我叫小白……”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有点奇怪，他们让他住到一个很大很亮的屋子里，还经常带好吃的给他。虽然他们也经常问一些让他不开心的问题，比如说姐姐发病时会不会虐待他。姐姐说过，虐待，会疼，像舅妈对他一样，但是姐姐不会，姐姐很好。
　　久了之后那些奇怪的人就不怎么问类似的问题，只是偷偷在他背后说到“治病”“心理阴影”
　　这些话。
　　然后奇怪的人里面就多了几个更奇怪的人……因为他们会让他睡着。
　　他很喜欢睡着，睡觉会忘记很多东西，不会饿，也不会痛。
　　但是现在他会在醒来后忘记很多东西，他知道镜子，但是镜子里的他好大，他们说他已经十二岁了，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大了，只是心里隐隐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睡觉的时间好像太长了……
　　他端详着再一次醒来后手里攥着的白纸上写的歪歪扭扭的墨字:你好？
　　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沾着墨的毛笔，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后来“他”说他是生病了，什么双重人格，精神疾病，听不懂。
　　但是，有人陪着他。这个认知一度让他十分开心，慢慢的他才知道，“他”并不喜欢他，甚至还想杀了他，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又不想让其他人得知这件事。
　　“他”说自己是正常的人，但是他不是。
　　姐姐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她只会说他是个好孩子，因为他一直乖乖的。
　　他不知道什么叫正常，也不知道什么叫不正常，但是“他”言语里的厌恶透过纸张溢于言表。
　　还好这种对于这种熟悉的情感他已经不会感到无措了，就像姐姐说的，谁都不会讨厌乖孩子。
　　他安分守己，既然“他”讨厌他，那他就睡觉吧，睡着了“他”就不会再看见他了。
　　他原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他会这么一直睡下去，然而并没有。
　　他开始察觉到“他”的生活里有另一个人的驻足。
　　那是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时刻精力充沛，望着“他”时那种满心依赖的目光让人怦然心动。
　　他知道“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的，对待她的态度就像在精心培育娇贵的名花一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他一心决定他要替“他”照顾好女孩，不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那两起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自杀案就是他的杰作，甚至更多的。
　　是他瞒着“他”趁着夜色去找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害怕成那样。
　　失足坠楼。心脏病发。
　　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歪头看着面前的女警察，想起姐姐惨白的睡颜，地面上的血花，断肢残体和细碎的骨肉。
　　他养育的花终究因为会黑暗而死亡，那么只要让她不知道身处黑暗就好了。
　　他会莫名地很开心，她也无需被人欺负，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就像在美妙的梦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