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南桥北川

1、噩梦

　　“我又杀人了。”
　　乍一听这话，普通人肯定会在短暂的愣怔后恐惧得无以复加，但是冯晨不会。
　　尽管他不是警察。
　　冯晨坐在办公桌前暗暗打量坐在他面前的女孩——纵然五官姣好，但眼里满满的全是藏不住的惊悸和倦意。
　　气色更差了。他在心里作了总结后，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递到女孩的手边：“喝点水吧。”
　　杨楹下意识地接过纸杯，手指无措地在上面摩挲，像是要从它身上汲取些暖度一样。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冯晨坐回原位，先是与她聊了不甚相关的话题，她神色恹恹地一一回答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温声问：“能告诉我你这次梦见了什么吗？”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杨楹蓦然攥紧的手。她僵直着身子，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
　　“我、我梦见有好多血，还听到一首诡异的歌，”她咬紧了有些发白的下唇，艰难地说道，“那些血先是黑色的，一滴一滴的……但是到最后，周围都是鲜红色的血，无数残肢围绕着我，堆在我的周围……”
　　冯晨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她也确实因为这个而放松了些。
　　于是他继续问道：“你能跟我说说那首歌吗？”
　　“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人在唱‘一个，两个……你们全都躲不过……生活如此美妙，但你们却品尝不到……’”她僵硬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歌的内容。
　　看着冯晨神色认真地听着她说的话，几天来强压住的恐惧感突然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她，再开口时她已经带着哭腔：“……我想逃走，但是那里没有门也没有窗户，这首歌……一直夹杂着铁链的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一直一直……”
　　冯晨闻言皱了皱眉，抬手在病历上写写画画，片刻后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是你杀的呢？”
　　沉默了一会儿，杨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因为……刀就在我手里啊……”
　　冯晨也不说话了，等她哭过一阵后，他开始转移话题，像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同她闲聊，意在稳定她的情绪。
　　见杨楹眼底的恐惧消散了些，他才斟酌着开口：“其实梦见自己杀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在我手上的病例就有好几个……通常他们都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日常生活压力大，所以他们才会在梦里宣泄；要知道，梦不是预示，而是对当下心境的反应，你越害怕，心理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大，可能也就会更频繁地梦到类似的场景。”
　　“我个人建议……”冯晨抬头看着杨楹，语气带着些诚恳：“你最好选择去旅游散散心。”
　　“药我会另开给你，要严格按照剂量服用，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冯晨将写着他号码的纸推到她面前，语气轻缓地解释：“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所以……我希望我能帮你摆脱现状。”
　　也许是将内心的消极情绪发泄出来了，杨楹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听他这么说，勉强牵起嘴角微微一笑：“那你的妹妹肯定很幸福……谢谢医生，那……我先走了。”
　　冯晨笑容和煦地点点头，目送她走出办公室，良久后他的笑意消失，钢笔在患者档案上一点一点地，有些意味深长地喃喃：“杀人啊……”
　　他起身走到窗前，默默地看着杨楹走出医院大门，一个高挑年轻的男人见着她立刻迎了上去，从动作上不难看出对她的体贴关怀。
　　直到那个男人似有察觉地转头张望，他才收回视线。
　　思虑过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因着那份熟稔的态度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喂？警察同志，能不能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