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子泣》鱼辞夏

2、第二章

　　一年半后，萧璃便没再收到兄长的书信，只通过之前的书信听闻兄长立功得到了军衔，心想大概是军务繁忙无暇写信了。
　　然而，好景不长，北境匈奴屡次骚扰大汉边境，然而这次匈奴人破大汉北部边界防守，战争开始蔓延到所居之雁门郡。
　　一日，萧县令从县衙匆忙赶回家中，听闻匈奴趁汉军松懈攻其不备拿下邻郡，速令萧府上下收拾行装逃命。不曾料想，匈奴人的行程如此之快，号角声已渐近，萧县令嘱咐萧璃与夫人叶箬竹先行离开，他留下来疏散百姓。
　　萧夫人却执意要与县令留下：“老爷，我们夫妻一场，说好同生共死，我今日便跟你一起留下。”
　　“夫人何必这么执拗，赶紧和璃儿逃至安全避处。”县令有些恼怒。
　　“我不走，人间岁月我也见识得差不多了，此生别无他求，只愿留在老爷左右。”
　　“唉，夫人.....罢了….你且与我前往城门”
　　“不，爹，娘亲，要走一起走，你们不走，女儿也不走。”萧璃哭喊道。
　　“好孩子，快走，为父身为县令，职责所在。箬竹，带小姐先走。”
　　“是，老爷。”叶箬竹从来不会违抗县令的命令，这次她却迟迟不动。
　　城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军号声和跌跌不停的马步声，匈奴人渐进郡府。
　　“箬竹，还等什么，快！”父亲动怒了。
　　叶箬竹自小习医习武，力气甚大，将萧璃强行带走，“不，不要，爹，娘亲，放开我，不要” 萧璃虽拼命挣扎仍是徒劳。
　　与叶箬竹走了很久，萧璃依稀听见那哒哒的马蹄声进了城......靠在叶箬竹身上，泪水浸透了衣衫，叶箬竹轻拍萧骊的背脊，远处一队汉军飞驰而来。领头那人身着一袭白衣战袍，剑眉星目，英姿风发，年纪虽与萧骑相仿，但大将之气踔厉风发。那人见到她们便停了下来：“二位姑娘可是从雁门郡逃出？”
　　“正是，方才我们听闻匈奴马蹄声和号角声从雁门郡传来。我家老爷是雁门郡县令，固守雁门郡，与小姐父女分离，望将军前去搭救。”叶箬竹见萧璃哭声沙哑，便替她回答。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和娘亲，他们还在雁门郡。”萧璃嗓子虽疼痛难忍，但还是强行发出声音。
　　那人眉间山脊隆起：“姑娘莫要伤心，在下尽力将城中百姓救出，将士们，上！”
　　“是，将军！”军队人虽少，士气却旺盛。说罢，那队人马便奔赴雁门郡，留下一骑烟尘。萧璃回望雁门郡方位，将夙愿寄于烟尘之中。
　　萧璃与叶箬竹逃至邻郡，看着车水马龙，来往过客，其中有从雁门郡逃出的褴褛百姓。在茫茫人群中，她发觉正在进城的雁门郡故人，孙大娘，便慌忙上前拦住孙大娘：“孙大娘，孙大娘，你可曾见过我爹和我娘亲？”
　　孙大娘一见萧璃，泪水不住地留下，嘴角轻轻颤动：“小姐.......县令老爷和夫人他们.....他们…..”
　　“他们到底怎么了，您快说”
　　“匈奴人硬攻城门，进城后便大肆屠虐，县令老爷和夫人为救张家小儿已遭遇不测......”
　　“什么！”萧璃突觉眼前一黑，便无知觉，只做了冗长之梦，梦中见了兄长和爹娘，醒来枕头湿了一片。环顾四周，是不识之地，“我这是在哪？”萧璃轻抚额头，只觉头晕目眩。叶箬竹推门而入：“小姐，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已昏迷两天，担心死我了。”
　　“我竟昏睡了这么久。”
　　“小姐来喝药”叶箬竹端药过来。
　　“你先放这罢，我歇片刻再喝”
　　因丧双亲的打击甚大，萧璃在床上待了三日。这几天住在客栈，叶箬竹抓药，银两越来越少，萧璃意识到是时候要谋划下一步。
　　“小姐，你打算如何？”
　　“我已失去双亲，不想再失去兄长，叶箬竹，我们明日启程去长安寻找兄长，银两可还够？”
　　“所幸这儿离长安不远，我们的银两还足够到长安。”
　　“那便甚好，只是这军营不是随随便便进出，况且我也无相识之人，我们萧家历来都是文官...”
　　“那可如何是好？少爷这么久都没来信了，之前寄去的信也没有回音，我们要不要去之前的寄信地址问问？”
　　“嗯，这离长安也便七八日的行程。想来幼年在昆山静修两年，幸而师父传你医术和武功，不然我今日怕是病死在这客栈里，不过师父倒是真奇怪，明知我身子弱不传我武艺医术，强身健体，反而教我韬略谋划，我要这有何用？”
　　“我也不知，不过师父素来皆是因材施教，不适合的他绝不会传授于小姐。”
　　“就像兄长，明明我们三人一同前去，但是师父就是不肯收他为徒。”
　　“不过师父平日里最宠小姐，小姐没学到医术武功，却得到师父宠溺也是甚好的。”
　　“不过若我做错事，训斥我也是斥得最凶。”一想到师父冷若冰霜的样子，萧璃感到几分凉意。
　　“嘻嘻，师父那是看重小姐。若师父在呢，我就不愁小姐不喝药了。”
　　萧璃感慨幸而叶箬竹伴她左右，即便是临近困境总还有个伴。
　　第二日，萧璃与叶箬竹启程赶往长安，七日之后已抵达长安，依着寄信地址寻找萧骑住宿，被告知兄长已不在此地。人海茫茫，再寻得他便是大海捞针了。
　　“少爷那是去哪了？为何书信无音，现在人也不知去处。”叶箬竹看似有些着急。
　　“我也是诧异，你先别急，我知你见他心切。”萧璃安慰道。
　　“这玉佩......我该早日还他。”
　　“唉，你这是何苦，娘亲偷偷告诉我，爹不同意你们的事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我爹早年欠周家的一个恩情，现在我爹不在了，周家的人也不知所踪，这份恩情也不了了之。”
　　“原来是这般，只是我们找不到少爷，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这长安城无依无靠，盘缠也快用尽，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莫慌，我记得小时见过的伯父在宫中任尚书，我们不如前去投奔。”萧璃早知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心中早另有盘算。
　　与叶箬竹凭着萧县令遗物顺利进入尚书府中，见到了萧尚书，向他陈述来龙去脉。尚书与萧璃抱头痛哭，要她定居府中，许她待遇视如己出，与堂兄堂姊同进同出。萧璃心想一路上风餐露宿，身子更加羸弱，便在尚书府住下，同时通过伯父派人四处打听兄长下落。
　　相处下来，府中上下皆对其不错，园中亭台楼阁，风光旖旎，萧璃心中忧虑仍不消散。堂兄姊寻她玩耍，也不觉尽兴。一日日盼兄长相遇，伯父派去的人回来皆无音讯。她愈发焦虑，咳疾愈发恶劣。年岁流逝，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萧璃已十三，伯母见其将成年，亭亭玉立，要其与堂兄订婚。
　　无奈之下，萧璃只得去找伯父伯母表明心意：“伯父夫人，恕小女难以从命，小女心事未了，不愿成婚。”
　　“你双亲已亡，老夫替你爹娘做不了主吗？是怕你堂兄配不上你吗？”萧尚书恼羞成怒。
　　“小女不敢，堂兄人中龙凤，小女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堂兄。”
　　“那你想如何？”萧尚书见威慑不住她。
　　“小女想扮作男儿身，入仕为官，暗中搜寻兄长下落，恳求伯父荐书一封。” 萧璃跪拜在地，未曾说出私愿，入仕运筹帷幄，攻打匈奴，报得私仇。
　　“唉，罢了，胞弟凄苦，老夫荐书一封，倒是小事一桩，只是日后出了这府，无论你是飞黄腾达，还是仕途不顺皆与我再无关联，老夫只予你荐书一封，你拿着去寻东方侍郎，其他需你自己料理。”尚书道。
　　萧璃早知迈出这步便是与安稳度日，衣食无忧再无关联，道谢伯父：“多谢伯父，伯父大恩，小女定铭记在心。”
　　临别前尚书念在昔日旧情赠银两些许，萧璃谢过之后，换做男装出了府邸。
　　“这次我擅自做主，你跟着我可后悔？以后怕是随时会有生死之祸，我会连累到你，你若想走，我绝不拦你。”萧璃盘算多日却未与叶箬竹将其，擅自决定自知对不住她。
　　“不后悔，跟着小姐去哪都一样，扮作男装倒是多了几分乐趣。”叶箬竹打趣道。
　　萧璃与叶箬竹一路嬉笑着来到侍郎府，途经一人，虽仅望见背影，却有几分熟识。原来是他，萧璃在记忆中搜寻恍然醒悟，只是萍水相逢，日后许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