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苏猗洱

2、第一章 疑心生暗鬼

　　叫醒孟漕锦的时候，已经是14点36分了。

　　凌晨的时候，顾清州带着孟漕锦回警局，两个人将就着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了一宿。

　　顾清州生活规律，早上十点左右就醒了。

　　孟漕锦睁开眼睛，看着一身制服的顾清州，很不雅地伸了个懒腰。

　　“几点了？”孟漕锦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口问道。

　　顾清州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4点37分了。”

　　孟漕锦猛地一下就坐起来，伸手搓了搓脸再看向顾清州：“你不困？”

　　顾清州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孟漕锦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看了看顾清州，果然精神。

　　“把有关凶手的信息给我一下，还有死者的死亡细节和死因给我。”孟漕锦看着这个长得不太像警察的队长。

　　“好。”说完，顾清州转身准备出办公室，突然想到什么，“那个，洗手间有洗漱用品。”

　　孟漕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笑着露出了两颗门牙，点了点头。

　　看到孟漕锦的回应，顾清州转身就出去了。

　　很快，昨晚那个姓洛的小队长就把资料送了过来。

　　孟漕锦想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这个小队长叫什么，连姓都是之前顾清州告诉的。

　　“你，叫什么？”孟漕锦接过资料，看着洛队长问道。

　　“孟哥，我叫洛胜玉。”洛胜玉挠了挠头，“你叫我小洛就行。”

　　“好。”孟漕锦低头，翻了翻资料，又抬头看向洛胜玉，“从现在开始，我要给凶手拟像，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打扰。每个细节都特别重要，一旦受到干扰，就会被打断，且无法复原继续。”

　　洛胜玉立正行礼：“是，我一定守好门口。”

　　“嗯，去吧。”说完之后，孟漕锦神情严肃，认真地翻开资料。

　　资料是这样描述的：死者，65岁，身高167cm。脖颈有挠伤，初步检查系动物所伤。血迹是因为动脉大出血，所以导致大量流出。死因是惊恐晕厥和失血性休克所致，目前可以肯定，是动物所挠伤力度极大。可断定非家养宠物，应该是外来动物。

　　另，死者右脚大拇指青淤。检查时，系死前不到一小时所伤。

　　看到这里，死者的情况就算完毕。孟漕锦拿起另外的资料，这是现场采集的证物材料。

　　现场采集证物材料：猫毛，死者非常怕猫，不该出现。经检验，是土猫的毛。详细的还在调查当中，不日就有结果。

　　半滴血，非死者与其报案人的血迹。滴落在死者的左脸旁，为何是半滴有待调查。

　　其余物品，均正常。未有有力的证据，故而不详细描述。

　　猫毛，半滴血，挠伤，青淤。

　　孟漕锦闭上眼，开始描绘出场景，再联合当时看过的现场，开始回忆细节。

　　之前就说过，凶手心理素质不高。那么，争执中，慌乱踩到死者的脚也是有可能的。当时他怀里肯定抱着猫，而且猫很不安，急躁。死者不依不饶地与其争执，猫受刺激挠伤死者。

　　那么，是什么情况让死者觉得惊恐。如果是猫，那就不会有让凶手进门的情况。应该是凶手做了什么举动，让死者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接受。

　　这个原因暂时无法推断，那只能暂搁一边。

　　凶手身高应该矮死者半个头，身材微胖。是个女的，脚上穿的平底鞋。在与死者争执中有优势，说明身体不错。但是，可能不慎撞到了什么，才滴了血在现场。另外的半滴血极有可能滴在鞋面上，不然位置不会那么凑巧。

　　这样，凶手的大致形象就可以画出来了。身高158cm左右，身材微胖。穿平底鞋，手中抱着猫。

　　但是，没有再详细的资料，无法刻画五官。唉，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

　　孟漕锦有些生气地锤了下茶几的桌面，把桌面上的茶具锤得发出了几声脆响。可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只好耐心等资料了。

　　起身来到卫生间，拿起顾清州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就开始刷牙洗脸。洗漱完毕后，还顺便刮了个胡子。

　　等到做完一切，已经到了15点02分了。

　　出了办公室，洛胜玉还是特别敬业地守在门外。孟漕锦觉得真是实诚又死心眼，于是就向他走了过去。

　　“不用守着了，资料有限，无法完全刻画凶手形象。”孟漕锦淡淡地说道，“去把资料收好吧。”

　　“哎。”洛胜玉应完，屁颠屁颠地跑进办公室收拾资料去了。

　　孟漕锦转身，正好看到顾清州正提着东西进来。

　　“资料看完了？”顾清州问道，“肚子饿了吧，我买了吃的，一起？”

　　“行啊。”孟漕锦毫不推脱，直接就找了地方坐下。

　　顾清州微愣，轻笑着走到孟漕锦面前，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孟漕锦顺手就拿起了喜欢吃的，然后拆开用具，开始进食。吃了两口，看了顾清州一眼：“顾队长，材料不全，无法完全刻画出凶手的形象。除了身材，体征，五官无法刻画。”

　　顾清州抬眼看了看孟漕锦，点了点头：“嗯，资料不全。吃完之后，我们还要再去一趟现场。”

　　顾清州说完，拿了挑剩下的炒饭，拆开用具，也开始进食。

　　孟漕锦没有接话，只是埋头思索。他只是一个技侦探员，不需要频繁去现场。但是，有些东西，不亲眼看，真的没法刻画。想了想，还是要一起跟过去比较妥当。

　　“我，一会一起去。”孟漕锦咽下口中的饭，看着顾清州说道。

　　此时此刻，顾清州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不正经的探员，态度是多么认真。他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只是埋头吃饭。

　　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吃完饭。顾清州收拾好桌面，召集了凌晨部分去过现场的刑警过来。

　　“大家都知道，凌晨的案件不是小事。”顾清州挺直腰板，目光梭巡了一周，“现在证据不全，无法找到嫌疑人员。所以，我们要加大力度，重返案发现场搜查。”

　　“是。”下面一众刑警，异口同声地回道。

　　“洛队长，你带着古意，肖竹恩，去探访。”顾清州冷肃着面容安排着，“朴知许，你带着法医们再重新采集一下现场的死者痕迹。董浩祥，你带着甄别，蓝耀铎他们一起采集漏掉的现场证物。”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道。

　　“开始行动。”顾清州声音刚落，大家就往外散去。

　　顾清州去了办公桌拿了文件包，埋头地往外走。忽然手被一把拉住，有些站不稳。

　　孟漕锦扶住了他，笑着调侃道：“你走路都不抬头的吗？地上有宝？”

　　顾清州迷茫地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刚刚差点撞到办公桌。他抬头看向孟漕锦，淡淡地笑了：“谢谢。只是刚刚在想事，平时不这样。”

　　“呵。”孟漕锦无奈一笑，“走吧。”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

　　到了车旁，孟漕锦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副驾驶座，开门上车了。顾清州只好上了驾驶座，负责开车。

　　一路无言，车往居民区开。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上了楼，警戒线还在。

　　因为职业习惯，孟漕锦还是仔细看了看。猛然发现有个地方，被移动过。

　　进了屋里，他先看的不是死者的倒地位置。而是直接奔向阳台，四处察看。

　　顾清州跟着采集组，一起收集证物。

　　进到卧室，忽然发现，有一股浓烈的气味。这是凌晨来的时候并没有的，有种像是毛发被烧灼后的味道。

　　“董浩祥，仔细搜搜，哪里有刚烧了东西的地方。”顾清州皱着眉头，严肃说道。

　　董浩祥有些懵，但是现在顾清州是专案组组长，又是市里的刑侦队长，照做就是了。但是，很快搜到了让他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是一条猫尾巴，尾部已经烧焦。摸了摸烧焦的地方，残留余温。甄别马上递上证据袋，把猫尾巴装了进去。

　　“这东西应该刚灭不久。”甄别把猫尾巴递给顾清州。

　　顾清州伸手接过，摸了摸又看了看：“猫尾应该是在十分钟前烧的。发现有人来了之后，又迅速踩灭了火。”

　　董浩祥吃惊地看着顾清州，就这么点东西，这么点时间，居然能看出这么多。

　　“这是刑侦必须学的辨识常识。”顾清州平静地说道。

　　之后，拿着猫尾巴出了卧室，打算来找孟漕锦。

　　谁知道，还没走到阳台，在门口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孟漕锦大半个身子探出去窗外，如果脚底打滑，绝对掉下楼去。

　　顾清州来不及多想，上前就把孟漕锦拉了下来。

　　“这是八楼，不是三楼二楼！”顾清州吓得心口怦怦跳，生气地吼道。

　　孟漕锦有些发懵，愣愣地看着顾清州。

　　顾清州被这么看着，猛然想起，这是在案发现场，对方好歹是探员。突然有些尴尬，脖子一红，生硬地扭过了头。

　　孟漕锦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队长，挺好玩的。

　　“谢谢。刚刚察看的时候太入神，没太在意。”孟漕锦笑够了，看着顾清州谢道。

　　“不用。”顾清州这才把头转回来，“好歹是探员，怎么不知道小心。”

　　“不好意思，我的错。”孟漕锦双手合十，道歉道。

　　顾清州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于是扬了扬手中的新证物，然后递给孟漕锦。

　　孟漕锦伸手接过，看了看脸上满是失望。

　　顾清州不明所以，新证据有什么不对吗？

　　孟漕锦看到顾清州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做了解释：“门口进来之前，我看了看，有被动过。但是现在发现这个，就可以肯定，不是凶手回现场。之前说过，那凶手心理素质不高，但是心思细腻。所以，不能有这么大的纰漏。”

　　顾清州沉默了，紧了紧眉。

　　“不过，可以去查查监控，这或许可以得到不一样的讯息。可能，还有惊喜等着我们。”孟漕锦挑了下眉，笑道。

　　听完这话，顾清州立刻打电话给洛胜玉。没过三分钟，就收到消息。

　　原来，竟是楼上的住户做的。

　　于是，顾清州带着孟漕锦去了楼上。找到对应的住户，就开始敲门。

　　大概敲了快一分多钟，还是没人开门。

　　顾清州凭借着刑侦经验，判断出屋里有人，也不再敲门了：“我们不是来抓你的，只是找你问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屋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老妇人的声音。

　　“老人家，别怕。我们真的只是来问问而已，很快就走了。”顾清州继续耐心地说道。

　　“烦不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妇人大声地吼着，情绪有些激动。

　　技侦包括了心理学，所以对付这种人，孟漕锦还是很有把握的。

　　“老人家，你放心。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会有猫灵猫妖。我给你打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孟漕锦大声地朝着门说道。

　　“真的？”老妇人的声音明显动摇了。

　　“我们是公安部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我们一身正气，不会有那种东西的。”孟漕锦循循善诱。

　　“好吧。”一阵脚步声，里面的木门打开，隔着铁门看到了一个六十多七十岁的老妇人。

　　老妇人接着打开了铁门，心惊胆战地左顾右盼，这才让他们进去。

　　老妇人把人引到客厅沙发，然后起身倒水。

　　“不瞒两位，昨晚听说老干部被猫咬死了，当时出特别怕。一宿睡不着，只好琢磨着用偏门驱邪呢。”老妇人面色憔悴地说道。

　　“老人家，你可以放心。老干部不是猫咬死的，也不会听信谣言。”顾清州温和地说道。

　　“是啊。”孟漕锦打量完环境，接话道，“是谁跟您说老部长被猫咬死的？”

　　“是隔壁门的老人。”老妇人认真地回道。

　　“哦，是这样。”孟漕锦淡笑着，有所了悟地说道。

　　两个人又问了看妇人一些常规问题，然后就出了门。

　　两个人下了半截楼梯，走到楼梯拐角的阳台上，看着四周。

　　“现在二十一世纪了，还是有人相信鬼神之类的，真是太可笑了。”顾清州把手搭上了阳台，无奈叹道。

　　“不是思想可笑，而是疑心生暗鬼。”孟漕锦勾起嘴角，“人心才是最可笑的。”

　　说完，孟漕锦一个漂亮转身，下了楼。顾清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