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相思》青云白鹿

2、来处

　　要问此刻余容心中在想什么，她也无法回答。无尽的黑暗里，她的意识时有时无，就像夜幕里萤火虫的光亮时隐时现。
　　有意识的时候，大都是沉闷的，她脑中会闪现爸妈的笑脸和他们不会厌烦的叮嘱声，还有和小伙伴们相识的画面，又一下子，毫无准备的跳出沉入水中的看到朝阳中的轮船，冒着烟缓缓驶来，那时的阳光还有些刺眼……
　　时间，她已经感觉不到了，一种空虚和无力的感觉围绕着她，仿佛有种力量把她往下拽……
　　再睁开眼，余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在排队！四周是昏暗的但足以看清身边，余容摇了摇混沌的大脑，还是感觉不太好，又耸了耸酸痛的肩，甩了甩手，一不小心，甩到了前面的男子。
　　“对不起啊。”余容连忙道歉。
　　前面的男子比她稍高，微胖，身上穿着标准的上班族的工作服，黑色的。
　　只见他慢慢地转过头来，血肉模糊的脸吓得余容倒退了两步，嘴边歉意的笑变成了惊吓。
　　那张脸，已看不清五官，嘴唇不知道去哪了，露出阴森森的血白交杂的牙齿，左边的脸已经严重变形挤到右边去，眼珠也没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黑幽幽的眼洞注视着她。
　　本能地，余容想转身向后跑，可自己怎么也动不了，看着这样一张脸，内心惊恐极了。
　　好在，那男子又慢慢转过头去。在他的前面，是一个长长的，长到看不见头的队伍。
　　在队伍里，看到有个女孩左手里拿着一只手臂，惨白的手指还在滴血，余容注意到她没有右手；艰难地吞咽了口水，视线再往前，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腰；很正常，她松了口气，抬眼间，一个身穿工装服的面色青白的短发男子近在咫尺，还不等余容反应，那男子已用手里的链子捆住她的双手。
　　余容立刻惊叫起来：“你干什么！快放开！你做什么！拉着我要去哪里！”那人一言不发，拉着她就拖出了队伍，朝着一处更亮的地方去，“放开！放开！混蛋！”
　　余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挣扎不了，如同被放了药一般，她如傀儡乖乖的跟着那男子走。
　　叫骂了很久，余容闭了嘴，但太阳穴还是突突突的跳，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一切突如其来，搅得她都忘了自己自尽了。
　　呵！可能到了所谓的地府了吧。但是，我为什么不去想那些人一样排队，我要去哪里？
　　安静的走着，有硌脚的石子路，有滚烫的地面，有光滑的坡，有桥，有水路，…总之，一路很长，她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寂静的途中，她开始想念活着的事了，从有记忆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大到外婆的去世，小到母亲低头时的微笑，清晰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在脑中播放。
　　当踏上一个楼梯时，她脑中的东西开始模糊，尽管她想努力抓住。
　　那男子轻轻推了她的后背一把，她的身体极速朝前飞去，停下的时候，周围环境已经改变了。
　　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三个人的队伍，她是第四个人。离她最近的人也是个男人短发瘦高；再是一个背影瘦小的女生，直直的披肩黑发；然后是一个青年，他仰头喝一碗水，是黑色的。
　　青年的前方，是一个放了两个大盆分别盛了清水和黑水的桌子，有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拿了勺子站在一旁。
　　余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栋高大的有三层类似学校食堂的建筑，有一块很大的牌子挂在最上边，写着“往生饭店”。
　　饭店里有络绎不绝的人，三两成群，奇怪的是，他们之中有白人黑人黄种人，有穿现代装的古代装的骑士装的，说说笑笑，仿佛看不见和自己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果真，余容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黄皮肤的女孩从一个匆忙的欧洲骑士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他们毫无察觉！
　　余容震惊地捂住了嘴，目光随着从食堂跑出的女孩，转移到了食堂外面，类似一条柏油马路，整齐地摆放了长桌长椅，够做四五个人的样子，路边种满梧桐树，黄叶子在浅风中摇晃着，枝干伸向青灰色的上方。
　　“看什么呢？”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原来是排在前面的人转过身来跟自己讲话，好在，这人脸是完整的正常的。
　　“啊，这些都是什么呀，大哥？”余容礼貌的笑了笑，视线转向不远处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桌椅。
　　男子长得普通，却看起来亲切。他友善地回笑：“这些都是不愿归去的已故之人。因为世上还有牵挂的人，他们牵挂的人又在世上给他们焚香烧纸祈求，所以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离去，而是在这里生活着。”
　　“啊！”余容疑惑地轻叫，看看前方，又看看男子，说到“大哥，是为什么要离去，世上难道……”说着，她又觉得不太妥，遂又闭了嘴，抱歉的笑了笑。
　　“没事的，我吃安眠药的，其实这次没人知道我死了，所以还没有吧。不过，离不离去，还是看自己，再是要世上有人挂记才行。”那人好心的解释到。
　　也是，爸妈还不知到自己已经死了吧。
　　说话间，喝水的青年已不知去哪了，喝水的变成那女孩。她两人又往前走了两步，余容后面多出了两个老人。
　　“哎，大哥，你知道她喝的是什么吗？”余容拍了拍男子的肩，好奇的问。
　　男子这次没转身，直接说到：“是往生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股悲伤的味道。
　　余容还想问为什么有黑白之分，但已经不太礼貌了，因为那人已经陷入了回忆一般。
　　爸妈，我的爸妈，有下辈子，你们就不要生养我了吧。
　　小叶子，小叶子是谁？
　　余容脑子越来越混沌，一阵风刮来，“呼呼”作响，卷起落叶又翻了几圈，飞向青灰色的天空，飞向桌椅。
　　“喝了往生水，就什么也没了，你的魂，你的魄……”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了他的话，还是怎地，余容心里苦涩和悲伤迷散开来，她的泪几欲流下。
　　女孩不见了，男子喝了黑色水，又喝了白色水，渐渐的，他在余容面前消失了！
　　舀汤的人拿了碗舀了一勺黑色的水进去，递给了余容。
　　余容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了水，喝了一口，没有味道，甚至没有入喉的感觉。
　　那男子怎会知道那么多，谁告诉他的呢？
　　“喝完！”那拿勺的人盯着她的碗。
　　余容恍恍惚惚的喝光了黑色水。对了，自己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他懂事稳重，应该可以照顾爸妈……
　　自己是谁？怎么会在这？
　　抬眼，一杯清澈水放在面前，为什么倒映不出自己的影子？
　　不知觉的，手拿起那碗水往嘴边送去……
　　“啊——放开我！不，再等等！她就要知道了，她一定记得我的，她一定还爱着我的！再等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余容手中的水泼在了衣服上。
　　一旁因为一个疯狂逃跑的男子而骚乱起来，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在桌椅间拼命挣脱追捕者的男子，他的脸急迫，痛苦，悲伤，期待……
　　“熟悉，是谁？”余容拿着空碗自言自语着。
　　拿勺的人转过头来，看了眼空了的碗，随即用食指点了余容的额头一下，她消失了。
　　永远的无止境的黑暗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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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