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相思》青云白鹿

13、第 13 章

　　正是天真烂漫时，不识愁滋味。

　　楼岚那日忘带了课本，果不其然被先生罚站罚抄书，纵使她使出浑身解数装病耍无赖，先生就好似瞎了似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她只好认罚。但她楼岚是什么人，这点惩罚也不算什么，阿爹说过，做错了事，认罚很重要。

　　那天，她吃了陆家小公子送来的谢礼，一盒桂花糕，刚吃了一块就觉齁得慌，太甜了，想来自己还是喜欢甜咸的点心。于是，剩下的都送给了霞蔚吃，她还一脸的苦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可是，她分明记得霞蔚喜欢吃甜的东西。真是，莫非这就是阿娘常说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想起阿娘，楼岚有些不开心，她已经快一年半没见到阿娘了。这次她出征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之前阿娘一年半载就会凯旋归来了，可这次，莫非匈奴人真就如此凶猛，那么阿娘会不会受伤？如果自己身体能够争气些，那是不是就可以到战场上阿娘分忧了。

　　先生曾经讲过，女子报国，文可于阵前点兵点将，武可披挂上阵破关斩将。那自己可以多读兵书，与刘姨她们多学习排兵布阵，或许以后可成为羽扇纶巾的阵前军师，到时就可以和阿娘并肩作战了！有了自己保护阿娘，阿爹也不用那么忧心了，也不必每日到佛堂念经替阿娘祈福。

　　“阿姐，我的冰糖葫芦呢？”

　　思绪被打断，楼岚晃了晃神，看到正抓着自己腰带的小阿敏，一副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样子，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真不懂事。没好气的说了句，“没有糖葫芦！练武去！”

　　“阿姐凶我！阿姐说话不算话！呜呜呜呜~”小阿敏水灵灵的大眼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明明说好昨天带给自己的糖葫芦，忘记了，今天的也忘记了，还出这么大声音凶自己，阿姐坏坏！

　　“阿爹！——哇呜呜~”
　　楼岚和霞蔚皱着眉，看到小阿敏像个肉团子似的，大哭大叫地向内堂奔去。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完了！

　　楼敏是家中小女，今年刚过四岁生辰。在家里，除了楼岚能压她一头，谁也奈何不了她，不讲道理撒起泼来，谁哄谁劝都没用。尤其爱告状，尤其爱和爹爹告状，爹爹总要拉着她好好说教一番，再把楼岚狠狠惩罚一番，以示警告，要爱护小妹不得欺负，当然惩罚也不过罚抄书，也不敢罚的太严重，毕竟身体摆在那。

　　为此楼岚也曾为自己不太健康的身体高兴过，毕竟谁都不敢打她！

　　楼敏就是那个心软的，她见到阿姐因她被罚，在冷冷的早上就得抄书，在冷冷的晚上还要秉烛抄书，又心疼了，去央求阿爹不要再罚阿姐了。

　　陶怡然自是知道自己两个女儿的脾性的，大女儿那哪里是刻苦呀，分明是装给小女儿看的，小女儿每每跑来求情，他自是抓住机会两个都不放过，两个都罚，不正是读书识字的好时机吗？

　　大抵是因为这样来来去去的告状和惩罚，楼敏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她渐渐不告状了，被阿姐惹生气了，只会噘着嘴一言不发，发誓一句话也不要和阿姐说，因为她不舍得动手打她。可慢慢她发现，阿姐会在她生气的时候送她喜欢的糖葫芦吃，于是她又高兴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两人玩玩闹闹，又过去了一年。

　　楼岚送别了出征的刘姨，刘姨说阿娘在那边需要她，皇上派她出征去支援。刘姨叫她们放放心心的，不日定然凯旋归来！

　　楼岚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刘姨的可聪明了，她从没有赢过刘姨任何的东西，无论是对弈或是在沙盘上排兵布阵，每每都会输得一塌糊涂。可她也没丧失信心，因为刘姨说过她还小，很多东西都还要学还要见识，积累了经验，一定可以成为阿娘的左膀右臂的！

　　再过几日，就是楼岚九岁生辰了。她还是希望阿娘能够回来陪她。楼岚杵着下巴朝窗外看去，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耳边先生的教书声慢慢模糊起来，什么也听不进去，脑海中回荡着最近新学的诗句来，“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那是怎样的景象啊，肯定不似眼前的庭院深深，碧竹亭亭。

　　此时城明已近深秋，凉风不断，阿爹才说要给她们添置新衣，府里上上下下也开始准备过冬的物什。阿娘在大漠，是不是下雨了或者早已经开始飘雪，那她们吃什么？有没有御寒的棉衣呢？
　　将军府。

　　“阿爹，阿娘来信了！”

　　正在挑选手帕花样的陶怡然抬起头来，见到笑得一脸欢喜的小女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手拿着一封信在头顶上使劲挥舞。

　　“慢些跑，小心摔了。”陶怡然宠溺地笑着，眉眼弯弯，眼里全是温柔和慈爱，还有不易察觉的高兴，妻主她应是安然无恙的。

　　想着，他轻轻放下手里的帕子，一旁的奴婢对视一眼，拿着东西退了下去。舍霖走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陶怡然手里，转过身也一脸笑意地看着跑来的二小姐，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可真叫人心中欢喜。

　　陶怡然吃了一口茶，接过女儿递上前的信，缓缓拆开，不厚，就三页纸。

　　小阿敏巴着阿爹的膝盖，欲要爬上去给阿爹抱着和阿爹一起读信，可是手段腿短的没成功，只能睁着滴溜圆的眼睛，一脸急迫的看看信又看看自己的爹爹。

　　“阿爹，阿敏要抱。”

　　陶怡然一手拿信，一手轻轻地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说道：“阿敏长大了，阿爹抱不动了。”看着女儿嘟起的小嘴，他又说道，“莫如，阿敏来给爹爹读信，这样，阿爹就再抱抱阿敏？”

　　楼敏其实是全府上下最最辛苦的人，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除了和师傅练武，还要和家里的柳先生读书识字，课业繁重，偶得玩乐罢了。好在也算是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文师傅武师傅教的东西，她都全盘接收了。

　　故而，此时的一封信，对于她应是不难的。

　　但是，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支支吾吾不肯接话。

　　陶怡然想都没想，弯起食指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装作生气地训斥，“阿敏近来课业可是松懈了？未曾好好温书，识的字都忘记了？”这些情况，她身边服侍的奴婢自是每天来报，完全没
　　有他说的情况，陶怡然不过想逗逗她。

　　近日来太过繁忙，未曾好好与她说说话了。

　　小阿敏仍是一脸为难，抿着小嘴不肯说话，但是她使劲摇了摇头，表示她有好好温书，好好识字。

　　这下，陶怡然倒是有些担忧了，这是怎么了？

　　他将信放在桌上，心疼地抱起站在地上的小女儿，她那时常欢笑的小脸此刻乌云密布。抱她坐在腿上，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忧心问道：“我们小阿敏怎么了，与阿爹说说。”

　　可谁知，刚听他问完话，小阿敏就露出狡黠的笑来，肉嘟嘟的小手抓着陶怡然的大拇指，欢快地说道：“哦~阿爹上当了！哦~阿爹上当了！”像只小狗似的，高兴得摇头摆尾。
　　舍
　　霖站在一旁看着主君哭笑不得的样子，掩嘴笑了笑，没说话。

　　小小姐总是这么古灵精怪的。反观大小姐，平日看着吊儿郎当，可还是给他一种成熟懂事的感觉，不会做出让主君担心的事儿来。当然，除了陆家公子的那几件事。

　　“好了好了，小阿敏既然要让阿爹抱，那这信可得由你来给爹爹念喽。”

　　“念就念！”楼敏哈哈一笑，接过信来，刚展开来要念，似想到什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自家爹爹，软软的说道：“要等阿姐回来一起看。”

　　陶怡然看她这乖巧模样，心中欢喜，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听了她的提议，赞许地点点头。

　　“好！等你阿姐归。”

　　话说楼岚这边已经下学了，可刚走出门口，却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身着蓝衣的男孩儿，站在湖蓝缎四角挂了香囊的马车前，也不上去，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

　　啊，这······

　　楼岚眯眼看了一眼后，低下头来，猛地拉了一把想走过去的霞蔚，两人迅速走向与那公子相反的方向。

　　霞蔚猝不及防，一脸错愕。

　　“小，小姐，那不是那——”陆家公子吗？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转过头对她似笑非笑的小姐给吓得憋了回去。嗯，好像不该出声惊动了那位公子。小姐似乎很不喜与这位喜欢哭泣的陆小公子牵扯太多。

　　呸，牵扯什么牵扯！糊涂糊涂！

　　楼岚拉着人走远了一小段距离，见应该不会被注意到了，遂把手架在霞蔚肩上，忍不住凑近她的耳边悄声吐槽，“这陆府的马车质量忒不好，八成是又坏了。”

　　霞蔚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还是点头称是为宜。

　　其实她更想说，小姐莫要这样想，甚是无礼。

　　两人去牵了青驴，拉着它，也不骑，慢吞吞走回家去。路过李记烧饼铺子，两人买了两个烧饼。其实不是路过，是楼岚嘴馋，故意绕了一条街。本想多买些，带回去给阿爹他们尝尝鲜，奈何两人没多少银钱。先顾好自己的嘴巴。

　　手里的烧饼刚从烤炉里取出，热乎乎的，撒了芝麻的表皮焦黄酥软，咬一口，猪肉葱花馅儿的美妙香味溢满口腔，还特别有嚼劲。

　　“啊~爽！”楼岚慢慢咀嚼感受，随后闭着眼睛发出满足的叹息。

　　霞·一手牵驴一手嚼烧饼·蔚，移开视线，撇撇嘴，吃了这么多次，小姐每每都要做出这副表情来，无语。

　　两人速度慢极了，待回到府中，日渐西沉，红紫色的霞光涂抹在天的西边儿，顺带着给人间也镀上了一层温馨的光。晚风缓缓地吹着，凉丝丝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轻舞起来，显得安详而静谧。行人从其间穿过，不经意间，早已暗香盈袖。

　　踏着彩霞，楼岚来到了前厅。

　　“阿爹，小阿敏，我回来啦！——”

　　这是楼岚的习惯，每次回家，走到前厅就要扯着嗓子呼唤阿爹小妹，自己迫不及待要与他们说话，想必他们心中也是如此吧。所以，每当她这么喊喊，阿爹就会柔柔地“哎~”，回应一声。小妹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出来，喊着“阿姐阿姐！”，然后抱住她的腰，晃来晃去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