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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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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水坊与越界山的距离并不远,一行四十五人赶着坊里几辆送货的马车,在日落约两个时辰后就到了距离越界山三公里的一处宅院。
带路的那两个人是骑马,那马匹比邻水坊运货用的马不知好了多少,武者极没有耐心,到后来带路的只剩那个文者一人。
在赶路的路上,岑小川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与身份。
年长的文者叫青鹤,南城镖局总镖局的大掌柜,武者名唤赤目,南城镖局顶尖的镖师之一。
这等身份足够令这里的所有人唏嘘不已,但并没有人唏嘘。
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岑小川猜的。
青鹤介绍身份的时候只说了自己是南城镖局一个普通管事的,赤目也只是南城镖局几百个镖师里的其中一人。但岑小川从小耳聪目明,无意或有意地听见了两个人互相唤对方的名字“青鹤”与“赤目。”在岑小川没流浪到这座城镇之前就听说过,南城镖局的主人养了七个幕僚,有的是从小培养,有的是三顾茅庐从他处请过来的,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幕僚进了南城镖局后都必须改新的名字。
按入镖局的时间长短,分别以赤橙黄绿青蓝紫起头的名字。
岑小川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没问河三儿南城镖局要走这趟镖的原因。南城镖局人才济济,口碑信誉也是极佳,他们为何不用自己的人偏要来这偏远镇子找别人走这一趟镖?甚至动用了七个幕僚中的两个?她相信按照河三儿的性格,即使南城镖局势力再大,他不问清楚也绝对不会放人出来。
岑小川不用赶马车,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问题,到了宅院门前马车停下他才停止了思考。
越界山周围很是荒凉,这个宅院灰墙绿瓦,建在山脚之外的一片林子中,周围除了树林之外什么也没有。连虫鸣都听不到,在这月光也稀薄的夜里多少有些瘆人。
一行人走进院子,岑小川被落在后面。推开沉重的大门后,岑小川清晰的听见几个人倒抽了口冷气,更有甚者喊出了声,出于好奇岑小川挤进前面,在稀薄的月光辉映之下,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口零乱的摆放在院子中通体漆黑的......棺椁?
不,不是。
岑小川很快反应过来。这样一个萧条的环境之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联想,但只要冷静下来就会发现,那几口不过只是方方正正的长条形箱子而已。
“不过是普普通通装货的箱子而已,这便是你们要运送的货物。”
青鹤开口说道,一边踱步走进院中。
他的声音趋于苍老与端正之间,苍老的大概是那沙哑的声线,端正的也许是话语间永远不会变调的平缓。
他走到其中一口箱子面前,手掌轻轻拍了拍箱面。
“走镖时不拆货物是南城镖局一贯的规矩,希望各位在途中都能遵守。先下你们可以在这院子里稍作休息,明日寅时出发,只要货物成功送达,酬金将是定金的三倍。麻烦各位了。”
“嗤。你可真是讲礼貌啊。”
一声冷笑划破夜空,众人猛地抬起头,影影绰绰间,一席深衣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原来是不知比他们早到了多久的赤目。
他对待人的不屑让岑小川感到很不舒服,是人都有胜负欲,除了那些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比如周围这些为了养家糊口连生死都抛却的可怜人。
但岑小川恰好不是。
他年纪轻轻,正值一生中最是斗志昂扬的阶段,又是孑然一身,心无挂碍。
他遵守规则,但不代表他甘愿任人鱼肉。满腔不忿的热血一瞬间冲上头顶,热血少年刚要口出辩言。突然被凉凉的扫了一眼。
岑小川反应极快的看了回去,那一眼则更快的收了回去,但岑小川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看他的人是青鹤。
青鹤还是站在箱子旁边,脸上的表情极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听他沉沉开口:“你是该学学礼貌。不然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青鹤就头也不回地转身闪进了某间屋子,随之房顶上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赤目也消失。
距离寅时不剩几个时辰,聚在门口的人群见状一阵唏嘘,片刻后散开,有的随便找了间屋子钻了进去,有的胆子大的干脆躺到了院子里那几口箱子旁边。
天色已晚,但岑小川今日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随即眼神锁定住了院落右边的布满划痕的红木柱子。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脸疲惫,没人看往他这个方向,岑小川一脚踩上柱子下的围栏,一手紧紧扣住红木柱子上微深的划痕,一个借力就抱上了柱子,随后两腿蹬了几脚柱身上的另外几处沟壑,一瞬间,便窜上了屋顶。
夜色深沉,借着月光,屋顶在岑小川的眼里一览无遗。
光秃秃的,就是几千块瓦块排排队,除了赤目刚才待过的地方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少许细微的尘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直觉告诉岑小川,一定有哪里奇怪。
岑小川双脚踩在屋顶的瓦片上,走的分外小心翼翼,好在他所处的地方距离赤目消失的地方没有几步,走到之后他微微蹲下,拨开细碎的瓦片,双手撑在周围平滑的瓦片上,沿着瓦片的缝隙向下看去。
屋子里没有点烛,月光也只能隐隐约约照出屋子里摆设的大概轮廓,岑小川正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看个究竟,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片刻,他听见屋子里传来赤目的一声厉喝:“谁!”随之一个轮廓瘦削矫健的身影从破碎的瓦片中冲出来,岑小川堪堪闪身躲避,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一脚。
这下也不用犹豫了,他直接被踹进了屋子里。
还是头朝下。
好在在头刚要撞到地上时,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摔出个脑震荡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脖领子,将岑小川一把拽到了手的主人面前。
月光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岑小川看见赤目饱含战斗欲的双目在看到他的瞬间化作了愕然,但也只是一瞬,一瞬之后赤目眉头紧锁,缓缓吐出三个肯定语气的字眼。
“不是你。”
然后他放开了岑小川,从屋顶冲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岑小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缓缓抬起头,看着屋顶上那些在今晚屡次遭受破坏的瓦片,已经从一个小小的洞,变成一张“深渊巨口。”
夜风透过露洞的屋顶吹来,明明带来的是炎热,却吹的他微微发抖,恍惚中他觉得那巨口开的刚好是一个微笑的弧度,在这深沉的夜色里,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岑小川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压下心里的种种思绪。早就知道南城镖局这趟走镖绝不简单,才刚到越界山就有人追过来,如此可见被盯上不是一两天了。
赤目大概是去追刚才踹他屁股的那个家伙,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也就罢了,竟也没有把青鹤惊动出来。
那么只有两种原因。
要么就是青鹤根本不习武,要么,就是他根本早就不在这个院子里了。
比起第一种原因,岑小川显然更相信后者。
两个管事的现在都不在,岑小川放心大胆的开始打量这间屋子,摆设简单至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只剩房顶洞口正下方的一张硬榻。
他统统上前抹了一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显然是有人常驻的。若他猜的没错,这间屋子就是属于赤目的。
原因简单,习武之人,对住所的要求简单至极,床榻的用处更多不是睡觉,而是练功。
岑小川的手伸到硬榻上面翻翻找找,手指刚触碰到一处凹陷,忽惊觉脖子上悄无声息地扣上了一个冰凉刺骨的东西。
脑中的第一反应这是一把匕首。
但,不是匕首。
是......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