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同行》那时深秋

36、第三十六章

　　已经七点钟了，张龙跃还没回家，萧瑟秋夜中的乔已然拎着个大袋子坐在四合院的门口，她这几天显得格外疲惫，头趴在腿上不停的打瞌睡，看着远处的天空由浅蓝渐渐变成深蓝，由深蓝渐渐变成蓝黑，她的眼皮也几乎与黑色的夜幕同时垂了下来。
　　忽然，有一只大手轻轻的拍了几下她的肩膀，乔已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擦擦嘴角的口水，一小会儿也能睡得这么香。
　　“哥哥，你回来了？”乔已然看看表已经八点钟了。
　　张龙跃说道“别在外面睡觉，容易感冒！”
　　“嗯！”乔已然站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着的灰。
　　乔已然跟着张龙跃走进屋里，张龙跃顺势将公文包和风衣往沙发上一扔，他扯下领带，坐在沙发上的身子深深的陷了下去，掩饰不住的憔悴与疲惫。
　　乔已然看着张龙跃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虽然病好了，但身体状态十分的差，面无血色。“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碗热面汤。”
　　张龙跃点点头，又问道“公司那边怎么样？有转机了吗？”
　　乔已然刚要奔向厨房，扭过头微笑着说“嗯，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局面控制住了，一切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乔已然拿了条薄被子盖在张龙跃的身上，轻声说道“哥哥，你睡会吧，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张龙跃身子一歪半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乔已然已经是做饭的老手了，自从上次吃了张龙跃做的饭她基本明白哥哥的伙食情况了。她盘算着按照奶奶的老方法给哥哥做一碗手擀面，自己生病时最怀念的就是奶奶那手擀面的味道。滚烫的水里下上刚切好的面条，再配上白菜末、木耳末和海米，还打了一个荷包蛋，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粘粘糊糊的一大碗面汤端上桌子让人眼馋。
　　乔已然悄悄的坐在沙发旁，她仔细端详着熟睡中的大哥哥，生病之后张龙跃瘦了很多，面容更加清秀瘦削，气质越发的温润儒雅，长长的眼睫毛盖在下眼睑上，睁开之后会是那么明亮睿智的一双眼睛。乔已然看看挂在墙上的表，指针已经走过半个钟头了，出锅的面汤已经不再那么滚烫了，她轻轻推醒张龙跃“哥，趁着热，赶紧把面吃了吧！”
　　睡了一会儿的张龙跃恢复了体力，目光中散发出有神的光彩，他站起身走到饭桌边坐下，津津有味的大口吃起热面汤来。
　　都说生了病的人只要能够大口的吃饭证明身体基本快要好了，想到这，乔已然心情好了很多。她走进卫生间洗涮了抹布在屋子里来回擦擦扫扫，很久没人打扫，到处积了一层灰。乔已然干的起劲，此时的她已经想清楚了，她已将对一鸣的怀念彻底埋在心底，曾经的事和感情那是永远也回不到的过去了，人一定要珍惜眼前，看到未来，现在是因为张龙跃，哪怕只是这份兄妹之情，她也要百倍呵护，尽好妹妹的职责，关心照顾好哥哥！
　　张龙跃吃的热气腾腾，脑门上渗着汗珠，脸庞上渐渐也有了红润的光彩。张龙跃看到乔已然活蹦乱跳充满活力的样子，一直以来牵挂和惦念的心终于踏实了很多。
　　“别干了，坐下来歇会儿，聊聊天吧！”张龙跃似乎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乔已然了。
　　乔已然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的向茶几上扫视了几眼，桌面上摊撒几份文件材料，突然间她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岳峰”。
　　“岳峰？是苏氏集团的那位岳经理吗？”
　　“是！你认识他？”
　　“嗯，见过一面。”乔已然回忆着他的样子，他的体型就像评书里面讲的武将，身材高大魁梧，扇子面儿的腰身，所以在市场上很难买到合适的衣服，前段时间他在苏曼丽的介绍下从乔已然这订做了两套西装，本人还专门过来量了一次身体，乔已然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这位岳总。
　　“他是我的客户。不会也是你的客户吧？”乔已然问道。
　　“嗯！”张龙跃点点头，身子向后一靠“是的。苏氏集团有意向融资，公司准备出手，我现在负责这个项目。”
　　“进展怎么样？”
　　“刚刚接手，还没理出头绪来，但时间很紧迫。岳峰是苏氏集团这次融资项目的执行者，我还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约他见面。”
　　“公司越大关系越复杂，他还不了解你呢，这样说来他也是一个慎重的人！”
　　“嗯，或许是。”
　　“用不用我做回红娘，给你俩牵牵线？”乔已然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目光仿佛一道光线照进了张龙跃的心里，她继续说道“他在我这订了两套西装，我约他过来试试样衣，给你们俩创造一次邂逅的机会，相请不如偶遇，也能避人耳目，各自方便，好不好？”
　　“嗯，主意不错。我心领了，但容我考虑一下。”张龙跃半开玩笑的点点头，心里想到小妹妹心还挺细的，但张龙跃更不愿看到她过多的卷入生意场上的是非，她的当务之急是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业。
　　乔已然差点忘了自己过来究竟要干什么了，她从带过来的大袋子里面掏出一件蓝黑色西服。
　　“哥，你快站起来！”乔已然抻着哥哥站起来，拿着上衣在张龙跃身上比试着，她自信的笑着说“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刘华总笑话我针线活不行。”
　　“这不是？”
　　“是啊！就是你那天试的那套样衣啊！这是我专门为你手工缝制的西服，男人怎么能没有一套像样的订制西服呢！我做了两个月，你看，每件衣服的袖口上我都绣了你名字的字母，哼！”乔已然越说越高兴。
　　张龙跃吃了一惊，感叹小妹妹对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他心潮腾涌，这种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充满了全身，他深沉而又感动的说道“谢谢你，已然！”
　　乔已然的心怦怦直跳，她第一次听到了哥哥对自己道谢的话语，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喃喃说道“哥哥，对不起，我以前真的是不懂事，让你为我担心了！”
　　“哈哈！”张龙跃笑道“过的事就过去了！你可别自己钻牛角尖！”
　　“不会的，我已经长大了，哥哥！”乔已然羞涩的说道。
　　“那就好！”张龙跃走到窗前，一只手从香烟盒中抽出烟叼在嘴里，另一只手拿起打火机将它点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出长长的一串烟雾，吞吐之间，张龙跃用手指顶开了窗口，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张龙跃感叹人生真是经历太多就会牵挂太多，情不自禁对小妹妹的关心牵挂仿佛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小妹妹应该有着美好的前途和幸福的生活吧！
　　乔已然看着正在想事情的哥哥，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香烟盒看了看，抽出一支烟想要点燃。张龙跃一把按住了打火机，说道“小姑娘家吸什么烟？”
　　乔已然抬头看了看张龙跃说“好奇，我想知道是什么味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戒不掉烟呢？是真的戒不掉还是不想戒呢？”
　　“恐怕是不想戒的多吧！”
　　“医生说你要少吸烟啊！不如把剩下的这盒烟送给我留个纪念吧！”
　　“嗯？烟这东西还能收藏？你喜欢就拿走吧！”
　　乔已然拿起香烟盒看了看，上面印着“云南印象烟庄”淡褐色的几个字样，她又闻了闻，这种烟的味道和张龙跃身上的味道很像，是淡淡的清香味，以后带着它无论到哪就像哥哥陪伴在身边了。
　　“过来！”张龙跃站在屋门口，冲着乔已然摆摆手。
　　“嗯？”乔已然随着张龙跃走出屋外，两人坐在院子的吊椅上。
　　“今天天气蛮好的，你看满天的星星！”张龙跃望着天空。
　　“嗯，繁星点点啊！”乔已然索性将头靠在椅子背上。
　　夜晚格外宁静，风轻柔的吹过人的脸颊、发丝，拨弄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是也在悄悄的低声细语，评论着头顶上的星星。
　　“哥，哪颗是北极星呢？”
　　张龙跃指指北方天空的一颗星星。
　　乔已然用手指着北极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直线，“那，那边的大勺子就是北斗星了！”
　　“嗯！”
　　“今晚的星空真的是好美！”乔已然感叹道。
　　“还不是最美的，有个地方看星星最美了！”
　　“哪里？”
　　“西藏！”
　　“西藏？”
　　“嗯，青藏高原大气层薄，空气干净，看见的星星最多最清晰了！”
　　乔已然听得眼睛里跳动着兴奋的火花“哥哥，等将来我们都不忙了，一起去旅行好不好？都说爱上自己的祖国，先要爱上她的山川和文化。我们还要去草原，那的天空最广阔，去新疆，那里的色彩最丰富了！”
　　“好啊！”张龙跃看着乔已然兴奋的样子微笑着说道，他从屋里取出条毯子盖在乔已然的身上。
　　乔已然还在愣愣的望着天空发呆，眼神中波光涟漪“哥哥！”
　　“嗯？”
　　“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
　　“我一直有个愿望...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长长见识，我打算出国留学，申请的学校已经通知我去面试了！”
　　“公司现在正是上升期，市场不断成熟，你打算这时离开，机会不等人？”张龙跃不假思索地几乎同时说出，话音虽不高但听者很清楚，乔已然的身子僵了一下。
　　张龙跃话音刚出便不断自责，是自己潜意识出了什么问题吗？居然随口就说出这样感性的话。他想及时补救，还未开口，乔已然就先说话了“你说的没错，哥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不“张龙跃连声否认，恐怕自私的人是他，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有什么舍不得呢，自己真是懊悔，没过脑子说出了刚才的话。
　　“什么学校？”张龙跃追问。
　　“巴黎时装工会学院！”
　　“嗯，不错！”
　　乔已然心里万分的纠结“如果上学，将来至少要离开这里三年，三年是不是太久了？”
　　“为什么不去呢？眼光有多高，路就能走多远。怎么，没自信吗？”张龙跃故意反问道。
　　乔已然摇摇头“不是，十二分的自信，即使实力不足，我也会相信自己的运气比别人都好！都是因为…因为怕错过太多。”她的眼睛里装着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张龙跃深情的看着妹妹，感慨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会也会有心事了，但现在是理智占了上风，他逐渐隐藏起自己的感情，指着天上说“你看，北极星也不是唯一的一颗星星，现在的北极星是一颗叫做勾陈一的星星，每隔几万年，北极星就会循环一次。”
　　他停了停，意味深长的说道“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相遇、分开、相遇、分开，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真像命运！”乔已然留恋的看着张龙跃“哥哥，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张龙跃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用左手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说道“我的理想，比较简单啦，干好工作，生活富足，让家人快乐幸福。哈哈！”
　　“哦！可一鸣口中的哥哥好像不是这样的。”乔已然有点不满足，张龙跃在自己面前把理想说的太朴素了，乔已然深信他一定不会是苏曼丽说得那样，哥哥这么聪明又有能力，肯定是个有着远大抱负和事业心的男人。
　　张龙跃察觉到乔已然眉头紧蹙，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
　　乔已然沉默不语。
　　“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正如你所说的，我走了公司怎么办，我现在还真没考虑好！”
　　“这个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张龙跃脸上浮现着笑意，目光散发着淡淡的温柔“人应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你就应该选择离开这个环境，专心学习，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而不是整天为了企业效益去钻营，那反而会毁了你！”
　　“嗯”乔已然像吃了定心丸“不过，我的庙太小，恐怕放不下你这位大主持啊！”
　　“哈哈，小小年纪也学会操心了！”张龙跃笑道“即使我不做，也会有更适合的人来做的，这世上向来不缺千里马。”
　　听着哥哥的话，乔已然的心里踏实很多“那你愿意当伯乐喽？”
　　张龙跃笑而不语，点点头。
　　“哥哥，我还有个愿望。方便时你能带我去看看一鸣吗？”乔已然真诚的说道。
　　“嗯！”张龙跃答应道。
　　“人死之后，除了一抔黄土之外还剩下什么？到底世间有没有灵魂呢？他会在哪呢？”乔已然问道。
　　张龙跃长叹口气，他转过头珍惜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活着的时候，只有身边最亲密的人离开，才会告诉我们死亡是什么！”
　　“哥哥，能给我讲讲九八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吗？”
　　“嗯，好的！”
　　张龙跃闭上眼睛，他的思绪飘向远方，穿越时空，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