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同行》那时深秋

21、第二十一章

　　上海的天气比北京温和多了，连刮秋风也像女人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东华大学的培训就快结束了，还没有等到张龙跃的电话，乔已然不由自主的抚摸着手机，心里充满着焦急，大哥哥一定是很忙吧，也许是他事情太多忘记了，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等呢！培训结束之后再等一天吧，要是还没有消息就默默的离开，乔已然盘算着。
　　培训课程结束的第二天，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还有一刻钟就十一点了，或许张龙跃是真的忘记了，乔已然也开始收拾自己北上的行囊了。
　　十一点钟，手机响了，是张龙跃打来的电话“快出来，到校门口来找我！”
　　乔已然将行李寄存到宾馆楼下前台，匆匆的跑到大门口，看见等在那里的张龙跃。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依旧是一袭黑色风衣，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画风已然冷峻。
　　“大哥哥！”乔已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张龙跃将手从兜里掏出来，晃着四张火车票说道“我已经买好票了，下午一点的火车去杭州，晚上十点的火车回上海，除去路上的时间，我们能有五个小时看西湖。”
　　“哇，搞得这么紧张！”
　　“忙里偷闲，能去就不错了！”
　　“那我们出发吧！”
　　“别急，先去吃饭！”张龙跃指着手表说道。
　　“去哪吃？还有两个小时火车要开了！”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面馆。跟我走就行了。”
　　酒香不怕巷深，张龙跃带着乔已然钻进路边的一家小店。
　　“你对这片很熟悉啊！”乔已然边吃着面条边说。
　　“嗯，以前来这找过一女孩，无意中发现他家的面很好吃！”张龙跃看着乔已然笑了笑。
　　“你，女朋友吗？”乔已然下意识的问道，嘴里泛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可她并没有在这。”张龙跃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这样啊，那你后来找到她了吗？”乔已然紧追不舍。
　　“找到了，就是一直不敢打扰她。”
　　“哦！”乔已然点点头，心想一定是那女孩早已结婚生子，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一段好姻缘。
　　两个有心事的人再没有过多的话，都自顾自的埋头吃面。
　　火车上，乔已然对张龙跃诉说了一路的对西湖的向往与期盼，自打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起，就一直想来杭州看西湖。
　　西湖的深秋，是一年中最为宁静的时光，也是色彩最为丰富的季节。
　　乔已然和张龙跃漫步在苏堤上，欣赏着远处的斑驳光影，细数着脚下湖中的片片落叶。
　　“哎”乔已然说道“这景色不画幅水彩画怪可惜了！”
　　“嗯，是啊！浓墨重彩的山水秋景图啊！”
　　西湖幽雅宁静的风光也是让两个人看醉了。
　　“大爷！”张龙跃叫来船工“麻烦您带我们先去趟三潭映月再到湖对面去！”
　　“好嘞，上船吧！”
　　船工一边唱着歌一边划桨下劲，手划船也随着节奏晃动起来，像个大大的摇篮。
　　望着远去的苏堤，乔已然脱口而出“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大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苏轼吗？”
　　张龙跃摇摇头。
　　“喜欢他的才华、性格，还有对待人生的态度。”
　　“嗯？”
　　“我想他一定是个在人生不同阶段都能重新定位、认清自我的一个人，要不能活得这么坦然呢！”
　　“嗯！”
　　乔已然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龙跃，在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的秋日景色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深邃冷峻，深沉的气质宛如这深蓝色的湖水，他在想着什么事情呢？为什么眼神中总是有一丝忧郁的目光！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哥哥也不例外？什么时候他也会敞开心扉对自己讲出来呢！乔已然情不自禁的关心起哥哥来。
　　小船靠岸，两人走上台阶，岸的这面是一条文化街，大部分店面卖的都是本地手工艺品，偶尔有一两家只卖字画的。
　　乔已然跟着张龙跃走进了一家字画店，张龙跃被店里墙上挂着的一件卷轴书法作品吸引住了。
　　他在那站了很久，像是在想着什么琢磨不透的事情。
　　乔已然也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这是一幅李白的《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船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字迹雄浑伟壮，内圆外方，透着一股锋利雄壮之气，宛如一位正人君子，衣冠俨然，不可狎犯。
　　都说字如其人，写字是最容易泄露一个人的个性了，不晓得作者是个怎样的人，只看落款处写的是“知秋老翁”。
　　张龙跃看了半天也没有买的意思，转身对乔已然说道“走吧！”便出了门。
　　乔已然看着张龙跃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甘，明明不是喜欢吗？看了半天也不买。一颗急于感恩的心促使乔已然走上前去问老板“老板，那幅书法怎么卖的？”
　　老板头都没抬“2000。”
　　“这么贵？不就是一件普通作品吗？装裱的也是一般的。”
　　老板摇摇头“你仔细看看我这装裱的材料！”
　　“我是个学生，景点见学生，门票还半价呢？500怎么样？”
　　老板心想，我已经是看人给价了，见你一小姑娘没什么钱，压根就没有要高“不卖！”
　　“求求你了！”乔已然拿出软磨硬泡、哭天抹泪的架势来。
　　老板真是受不了了“你再多给我200，拿走吧！”
　　乔已然很是高兴，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就只有650块八毛钱，她全都给了店家。
　　老板皱皱眉头，找了个盒子给她装了起来。
　　乔已然兴高采烈的抱着盒子出来，追上张龙跃“大哥哥，送你个礼物，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张龙跃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刚才自己看了很久的那幅书法作品，他的目光开始有些吃惊，然后又是有点生气，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早跟你讲清楚就好了！”
　　“真的不贵？”乔已然眨着大眼睛。
　　“多少钱买的？”
　　“650。”乔已然有点忐忑，心想我莫非是被骗了！
　　张龙跃又叹了口气。
　　“老板跟我要2000呢！”乔已然又强调了一番自己砍价的能力。
　　张龙跃看着乔已然平静的说道“这幅字是我写的！”
　　“啊？！”乔已然傻了。她又打开了字幅，指着落款问道“不是知秋老翁的作品吗？应该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啊！”
　　“是啊！我就是知秋老翁啊！太阳下山，天气转凉，你穿的太薄，小心感冒！”张龙跃眼带笑意，他脱下风衣披在乔已然身上，像位老者一样讲道“少年不解春衫薄，老翁方知秋意寒”。
　　乔已然愣愣的站在原地，越发觉得张龙跃深不可测，自己太不够了解一个人了，她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张龙跃止住笑意，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解释道“我刚才站在那半天，是在回忆我当时究竟是把这幅字送给谁了，搞得这样落魄，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本来是想拍马屁，这下拍蹄子上了，乔已然急着帮大哥哥找回面子“你送的人也是不仗义，都被他卖掉了！我就不同了，我会一直珍惜它！毕竟花钱买的嘛！”
　　张龙跃坐在长椅上“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事？”
　　乔已然坐在张龙跃的身边“记得！上次我们还一起吃鸡蛋灌饼来着！”
　　“我不是说过自己有一段很落魄的阶段嘛！我想这字是那个时候被我卖到书画店的。”
　　“哦，当时你一个人一定过得很艰难吧！”乔已然喃喃细语，记起自己曾经的心酸“所以你就用了知秋老翁，也是为了凑钱吧！”
　　“我的字值几个钱，我还卖了爷爷留给我的几幅收藏作品。他要是还活着，知道了肯定会拿着扫帚追着揍我！”
　　乔已然一下又被逗乐了，她的脑海里尽是大哥哥被爷爷教训的画面，但她立即就不笑了，因为发现张龙跃的神情并不轻松，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无尽的歉意。
　　“覆水难收，那几幅收藏品恐怕我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哥哥！”乔已然大声叫道“如果爷爷还活着，我想他一定会让你卖掉那些字画的！没有一个长辈是不爱自己孩子的！爷爷肯定会出手帮你的。”
　　她的语气又转柔和“即使是孩子犯了严重的错误，父母也是会原谅他们的！至少”她抬头看着张龙跃“我愿意相信是这样！”
　　张龙跃看着乔已然，她目光坚定，清澈有神的眼睛宛如倒映着天上月亮的一滩秋水，张龙跃微微有些心动“严重的错误？什么算是严重的错误呢？恐怕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的。如果是失去生命的代价呢？”
　　“这个？”乔已然一脸的疑惑湮灭在张龙跃无边深邃的眼眸中。“这个，恐怕确实不好原谅！”
　　张龙跃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忽然他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好了，肚子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欣赏欣赏西湖的夜景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乔已然点点头，像条小尾巴一样抱着字轴跟在张龙跃身后。
　　西湖岸边知味观的两碗老鸭汤算是给了两个人秋日里最温暖有最有滋味的问候。
　　酒足饭饱的乔已然缠着张龙跃在湖边散步，夜幕西陲，湖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用简洁的线条勾勒出西湖的轮廓。
　　今天走了很多路，乔已然虽然累，但很开心，她心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会多好，世界的繁华与我无关，只愿与身边的人一路同行，分享着共同的经历与快乐！
　　“大哥哥！”
　　“嗯？”
　　乔已然笑了笑“你上次教我的营销模式还不错！好像起作用了！”
　　“是吗？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还要组建自己的团队，你还要当好这个团队的领导！”
　　乔已然捂着嘴笑起来“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要当个领导啊！”
　　看着乔已然在一旁幻想的小样子，张龙跃用长辈般的口吻说道“领导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老气横秋的感觉？”
　　“领导的最大作用，就是帮助团队中的每个分子找到大家共同的目标！”
　　“哦！”
　　“所以更像个服务行业！”
　　“啊？！”乔已然挠挠头“我当初创业时只是设想，我把设计的作品送到客户手中，人家一看，很好啊，称赞一番，我就很知足很高兴了！哪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这么多的环节！”
　　“不知者无畏嘛！”
　　“但我的理想”乔已然看着天上的繁星“我的理想不是现在的样子，我不想仅仅成为一名会赚钱的作坊主，我想靠着才华成为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有朝一日也能站到世界的舞台上，为自己为民族文化争口气。哥哥？”
　　“嗯？”
　　乔已然激动地说道“我想去留学，我很想去欧洲看看，那里是现代服装文化的发源地。越是在实践中使用自己的知识，越是发现要学的东西很多！我想去学习，想学习更多的知识，这次东华大学的培训，老师也鼓励我走出去多看看呢！”
　　“嗯！有这样的想法不错，专业性的学习和研究要趁早，人是很容易就变老的！”
　　乔已然点点头“我一直相信天道酬勤，因为自己勤奋，老天爷就会送给你运气，给你带来贵人！”她微笑的看着身边的大哥哥。
　　张龙跃在心里想，这孩子把我当成贵人了，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的故事还未给她讲完，她还不知道我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人生难得糊涂，既然是贵人就先当好事业上的贵人罢了！时间总会解决一切。
　　静下来的乔已然掰着手指头仔细数起数来。
　　“数什么呢？”张龙跃问。
　　“我在数还有几个分销商客户没被拿下，准备中秋时车轮战专门拜访一下！梦想再美好，也是以后的事，眼前要先填饱肚子养活自己！”
　　“哦，看不出，你还蛮有毅力呢！”
　　“那当然！哥哥你做投行不也是吗？”
　　“嗯，是。不过除了你说的有毅力，还有一条！”
　　“什么？”
　　“就是控制自己的欲望！尤其是人性中贪婪的欲望！没有饿死的公司，只有撑死的！”
　　“哦，那放我这就叫做君子固穷！创业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在做产品，可后来发现原来做的是态度，是你对人生的态度。虽然有的客户与我仅有一面之缘，但她们能信任我就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踏实努力。”
　　乔已然的话语让张龙跃欣慰，小妹妹在一点点成熟起来，一点点接近她的梦想，他微笑着点点头，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帮助她品尝到成功的滋味！
　　第二天，公司里，昨日消失了半天的张龙跃回来上班状态不错，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走路的步子也是十分轻松。
　　属下在议论“今天张总状态不错！穿风衣的样子最帅了。”
　　“不，还是西装的，有风度，又儒雅！”
　　“别管那么多了，头儿开心，我们日子过得也顺当！”
　　打扫卫生的大妈从会议室拿出两包垃圾袋，在楼道里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张龙跃，她打了声招呼，张龙跃点点头，看了两眼那个垃圾袋，便匆匆走进会议室，准备今天的例会。
　　“回来啦？”苏曼丽问到，她坐到旁边。
　　“拿出去的那两包垃圾袋是什么？”
　　“是我们项目组放弃的客户，他们的信息资料。”苏曼丽微微瞥了一下嘴。
　　“哦！”张龙跃略有所思，对秘书nicole chen说“把小刘叫过来？”
　　“好的！”
　　不一会儿，一个纤瘦的女孩跑进来。
　　“你去后勤把刚才拿走的那两个垃圾袋要回来，每个客户再打一次电话，祝中秋节快乐！从里面筛选一些，专门登门拜访一下！”
　　“是的，张总。”女孩扶了一下眼睛，一溜小跑又出去了。
　　苏曼丽挺费解的，但张龙跃在工作上的决定她向来不质疑，她有更感兴趣的事情对他说“你看见上海这个branch了吗，建一个分部并不难，我们两个联手怎么样，炒掉老东家，去向美国的总部申请在其他城市另立门户，重新组织团队。”
　　张龙跃边翻看着资料，边“嗯”了一声。
　　“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一起申请去美国总部工作两年，取得大boss的信任，况且说服管理层做决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说不准，也许会留在总部回不来了！”苏曼丽把自己都说笑了“怎么样？”
　　张龙跃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考虑考虑，先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