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3、第二章 光合日

　　天才微微亮，对森林的最底层来说还是黑夜。万物还在沉睡中。
　　曲奇已经整好衣装，简单地洗漱后，来到客厅的餐桌前，随意地吃了些前一天母亲准备好的洗净的树叶。在父亲的灵堂前祷告后，曲奇就匆匆出门了。

　　清晨的曲奇还是那套——长袖白大衣，外穿和氏蓝色短袖，戴着蓝色长筒手套箍住长袖。下着带对称白沿口袋的蓝色四幅绔，再往下是蓝色的翻领靴。只不过，今天的曲奇背了一个亮绿色的双肩包。可能是植物特性的缘故，能看到曲奇的脸上有些露珠，这让曲奇看起来十分新鲜。
　　只见曲奇爬上了他们家的「tir」的树干，咕咕紧跟其后。不愧是森林中的活力少年，很快，他就登上了树冠。看着由树冠连片形成的绿海，在晨曦的微光下与这份宁静相得益彰。皇冠曲奇深呼吸，伸了个懒腰，随即在树顶坐了下来，眼睛微闭，嘴中念念有词。咕咕围绕着曲奇飞行，越飞越快。过了一会儿，一束光从曲奇体□□出，带起一阵风，从曲奇的背脊两侧长出了大大的翅膀，就像许多传说中的鸟人一般。而咕咕鸽不知何时不见了。

　　“我们走吧，今天得赶紧回来呢。”曲奇嘀咕着，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他背部的翅膀扇动了几下，接着带着曲奇飞入了空中。曲奇的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与身体紧贴着的包相对的，吊坠在脖间摇摇欲坠，幸亏曲奇没有低头，否则可保不准这吊坠会不会掉落呢。

　　这翅膀即是皇冠曲奇的法术，和咕咕暂时融合，获得飞行的能力。昨日的发光体也是曲奇的能力，曲奇称它们为光海胆。而一般的光合人会用油灯、蜡烛或和萤火虫交涉来照明。一般的光合人在除了召唤灵兽以外都会有三四个小能力。

　　曲奇现在正要去隔壁的约恩村领取自己村订购份额的报纸。曲奇是格恩村的唯一的送报员，在约恩村领取报纸后再负责送到每家每户。今天恰逢一周一度的光合日，所以曲奇得抓紧时间。

　　大约二十分钟，曲奇在一棵树的树冠上停了下来。这时天边已是红灿烧云，日出开始了。曲奇呆呆地站着，翅膀缓缓地缩小。过了好一会儿，翅膀才完全消失，咕咕也从曲奇的心脏的位置蹦了出来。

　　“走吧。”曲奇快速地下树，在树屋的枝干上停下。没有任何招呼的，曲奇夺门而入，快步走到来过无数次的放格恩村报纸的架子前。一捆报纸已经叠齐扎好，静待别人拿走。

　　“老板——格恩村的报纸，我取走了——”，仅仅是拖长了音，并不大声，曲奇说道。

　　从何处呢，大概是某间屋内吧，传来了什么东西拍桌子的声音。曲奇也没有管，自然地把报纸塞进了书包，离开树屋带上门，又爬树去了。

　　背上的重量让曲奇爬树的速度明显慢了，升起的太阳已经有些强度，光照射在曲奇的脸上，汗水在额头聚集。不一会儿，曲奇已是大汗淋漓，些许酒味在曲奇的身边萦绕。咕咕也没闲着，按着曲奇的发力，用嘴衔着书包拎带，企图减少一点曲奇的负担。虽然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曲奇的内心还是很感激它。

　　“呼——总算到了。”曲奇长叹一口气，在树冠坐了下来。因为昨天跪了很久的缘故，平日里轻松的运动对今天的曲奇来说负担有些重。曲奇按着腿，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平时明明都不会这么累的……”但是，责怪母亲的想法曲奇连想都不敢想，只能生闷气。咕咕见状，不知从哪里衔来了一朵鸢尾花，黄色的卵状花瓣，不规则的互相搭着，错落有致，十分精妙。曲奇开心地伸出手，“谢谢你，咕咕，这花可真漂亮。嗯……戴在哪里好呢？”完全没有考虑收进包什么的，曲奇迫不及待地接过花，把花儿插在了自己的头发间，看起来既可笑又摇摇欲坠。“哈哈，就让它长一会儿吧，反正也没人看见。这么漂亮的花儿。”不知怎么了，那花被固定住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违和了，花好像和曲奇变成一体了。

　　“好了，诶咻！”曲奇正襟危坐，一会儿又长出了翅膀。“休息也休息够了，还得把这些报纸送出去，赶上光合日的静卧。最好……能有时间找史密斯哥哥……咕咕，我们走。”原本果断的话语慢慢拖延了。按照原路，曲奇往格恩村的方向疾速飞去。太阳已经完全脱离地平线，红色的日出也悄然变成一般白天的白光。绿海变得十分鲜艳，但曲奇从不在飞行时看下方的树冠，只会远眺天空和远方。

　　村里已经忙碌了起来，一些大人在催促赖床的孩子，一些大人在光池铺毛毯。光合日相当于村里的安息日。这一天，大人们停止了劳作，孩子们则必须在光池静卧半天，以期被发现制作光体的天赋。光合日每周一次，但并不固定，每周都会由有天气预知能力的村民决定光合日的日子——那必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到了晚上，人们不食人类食物，并集体进行祷告。

　　曲奇虽每次都乖乖度过光合日，但其实在他那叛逆的内心，早就对这些传统嗤之以鼻了。而每当曲奇脑子里起了坏念头时，咕咕就会愤怒地啄曲奇的脖颈，提醒他。

　　“谢谢你啊！今天的光合日也要努力噢！”曲奇在天桥间穿梭于各个树屋前，一边从门的缝隙塞进报纸，一边就有户主靠着树屋窗沿，向曲奇招手致谢。

　　“谢谢订阅……好，好，会努力光合的。”其实曲奇已经十四岁，但是从来也没有在光甁中产生过一丁点东西，别说光体了，连单分子的葡萄糖也没有。光瓶是光合人记事后村里统一配发的用来盛放光体的容器——曲奇把它制作成挂坠戴着脖间。因为光体对光合人来说是如此重要，所以即使是曲奇这种毫无天赋成为光人的孩子，也必须强制参加静卧到成年。

　　送报的路线早已规划好，曲奇熟练地分发。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原本厚如字典的一沓报纸，只剩下了寥寥数份。这时，曲奇才匆匆看了一眼报纸的标题——“警告！外来野人砍伐森林！侵犯半神者必亡！”。还配了一张用火烧森林的动图——很明显是有附魔能力的编辑释放的法术。现在的新闻为了吸引眼球已经拼了啊，曲奇心想。

　　总算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曲奇匆匆来到小溪边，打算临时洗个澡。他把包和衣服放在了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岩石时，还是戴着吊坠，光溜溜地下了水。咕咕在岩石旁看包。

　　不得不说，皇冠曲奇的皮肤在清澈溪水的洗涤下，显得十分晶莹剔透。光合人的皮肤虽然也有类似植物叶子中的叶绿体的类似结构，却也显肉色，而大部分能量被类叶绿体吸收也使得他们的皮肤不会那么黑。相反，他们的皮肤较白，曲奇也是其中一员。少年的肩膀已经发育得比较宽厚，连带鲜明突出的锁骨形成了漂亮的轮廓。虽无明显的肌肉群，身上却也没有赘肉，一眼就能看出曲奇比较壮实。第二性征开始出现，除了微微凸起的喉结，绒毛般的腋毛和□□和渐渐发黑的尤物证明曲奇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简单地冲刷身体，曲奇上了岸，一边赤脚走着，水分慢慢被光胞吸干。

　　曲奇穿好了衣服，正坐在石头上穿靴子。这时，他感到不知从哪儿有盯着自己的视线。敏锐的曲奇立刻回头，却只看到一瞬间的模糊白影。曲奇随意穿好靴子，顾不上落下的背包，立刻追了上去。“咕咕！快飞过去！”曲奇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偷窥了，极想抓住那团白影的主人。“给我停下！”曲奇很生气，边跑边喊。

　　蓝色的风明显比白色的影要快些，到了可以看清前方白影的位置。那是一个比曲奇高一些的人，身着白色的披风、白色的衣服和裤子以及黑色的长筒靴。腰间佩着的长剑和头发上挂着的飘扬彩带十分醒目。

　　“喂！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你刚才在溪边干什么……”前方的白衣人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曲奇明显生气了，“给我停下！”曲奇喊着，胸前的吊坠发出了强烈的白光，飞扬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成千上万只白鸟，可能是鸽子或是信天翁又或是其他什么品种，有纪律地扑向了一个点——白衣人的身上。

　　“这下看你往哪儿逃！”曲奇慢慢走过去，自信地叉腰仰头。那神秘人果然停了下来，被鸟儿们围住，倒在了地上，疯狂地用手驱赶鸟儿，看起来十分狼狈。

　　曲奇故作镇静，不紧不慢地说：“我说，你是不是在溪边……”可话还没说一半，那成群鸟儿的中心就爆发了一道闪光。曲奇不自主地用手臂遮挡眼睛，侧着后退了几步。闪光消失后，那人也不见了。只不过，在那期间，好像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在说：“有两把刷子嘛。”

　　“可恶！”曲奇很生气，但是他立刻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浪费太多时间，要赶不上光合日的静卧了！“啊，咕咕，帮我把包带到家里吧。我得赶紧去光合作用了。”咕咕有些犹豫，但还是前去了。曲奇倒是很果决地跑了起来，大概这澡，又是白洗了吧。

　　好不容易回到光池，上面已经有一排排的孩子们了，他们大多只穿内衣裤，静静地或坐、或趴、或躺在准备好的毛毯上，一动不动静悄悄的。外面有几个大人保护里面的宁静，也同时保管着孩子们脱下的衣服。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守护的大人们会一同使用魔法为整片光池施加一个滤光网，防止光池温度过高。

　　“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哈……”喘着粗气，又是一身汗水，曲奇一边小声地说道，一边赶紧把衣服脱下，放在光池外的敞开柜的一个最上端隔层。看守的人倒也没说什么，保持光池的安静总是第一要务。

　　身体沐浴于阳光，没有任何阻碍的，脚直接踏在温热的石板上，还挺舒适。好像被磁石吸引般的，曲奇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奥莉奥的旁边。“过来吧。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噗嗤，呵……呵……”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奥莉奥转头看了一眼来者，看到了曲奇头上戴着的莫名的花，忍着笑说道。“你头上那花儿是怎么回事啊？”

　　曲奇倒是没有太在意奥莉奥的话，只是盯着奥莉奥曼妙俯卧在地上的身体。她俏皮地把右小腿翘起，歪着头看着他，藏在身体下的馒头已经很有大小，不再是可以无视的微凸。只可惜关键的部位都有十分严实的包裹，上身快及腰的运动背心，下身的打底裤，让曲奇有些扫兴。

　　“诶……你在看什么呐，色鬼。快躺下！”曲奇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奥莉奥的小声呵斥才把他拉回现实，樱色也渐渐从脸上消退了。曲奇躺在了奥莉奥旁，双手撑头，闭上了双眼。

　　也许是早晨发生太多事了，在舒服的阳光和柔软的毛毯上，曲奇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虽然嘴上总是说着光合作用没必要，但是在光池静卧光合作用对光合人来说是非常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有魔法还是群体的心理作用，在光池光合作用的人真的会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植物，与自然共存，感受大地的呼吸。而现在，曲奇正与自然融为一体。

　　看到咕咕的视角了，不论何时都能轻松地穿梭于林间，而我要施法那么长时间……咦，咕咕怎么了？我的背包没有了？啊……怎么会这样。辛苦你了，你先回家休息吧……思绪再度在森林中飞扬，树干在吸收着地下的养分，我能看见树干内部水的上升和肉眼可见的树的生长。啊，鸟儿、花儿、树蛙、各种虫子……所有的生命都在我的眼前掠过。意识来到溪边，我的母亲在洗衣服，一个人扶持一个家真的很不容易呢。回到光池，啊，是哥哥，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光合作用呢……

　　啊……白色的影子……

　　意识回到现实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光池的大半已经有不少部分被树荫遮挡，而且颇有延伸的趋势。不少孩子正起身离开光池，稍稍有些混乱……“今天很投入呢，小曲奇。”奥莉奥站在刚刚坐起来的曲奇的脚边，向曲奇伸出了手。曲奇不敢直视自己的同伴，但还是接过了奥莉奥的好意，在她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啊！曲奇，你的光瓶！光体……是光体啊！”奥莉奥大叫，只见那脖间挂坠里，多了一些实心的白色粉末，虽然不成好看的结晶形状，却也是真实存在的物质。曲奇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挂坠，里面果然有东西，大脑开心到宕机。没有任何的途中印象，回过神来，曲奇已经到了村内的议事大堂。

　　说是议事大堂，其实也就是一间树屋，只不过「tir」稍大，树屋较宽敞，没什么隔间罢了。村长、一些德鲁伊和母亲、哥哥和自己围坐在圆桌，大家都笑嘻嘻的。曲奇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一定是成为光人，至少今晚找史密斯哥哥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大家都祝贺我制作出了光体，村长亲自为我佩戴上见习光人的勋章并与众德鲁伊商量我入光人学校的事宜。母亲和哥哥都很开心很开心地看着我，而我其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咦，我怎么……就要成光人了？在德鲁伊的祝福后，我和家人回到了家。

　　“真有你的啊！曲奇。不愧是我的弟弟。”哥哥抱住了我。
　　“真是妈妈的骄傲！曲奇。”安妮也拥了上来，同时搂住曲奇和布奇，笑着说，“来，今晚一定要吃顿好的。过几天再请上亲戚邻居一起庆祝！”说完，妈妈就到父亲的灵堂前碎碎念着：“……曲奇今天成为见习光人了，哥俩都有出息了啊……”过了一会儿，安妮进厨房了。

　　“哥，我今天早上在村旁小溪洗澡，把包给弄丢了……”曲奇有点不想谈自己成为见习光人的话题，岔开话题。
　　“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关系，回头让咱妈做一个不就成了。倒是你小子……哈哈，终于……哈哈……”布奇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内心怕是比自己第一次制作光体还要兴奋吧。
　　“啊……嗯。”曲奇倒是没那么兴奋，还有些踌躇。
　　“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啊！是不是第一次制作光体累了啊？”布奇又抱了一下曲奇。

　　在布奇和曲奇两边投入精力不对等的闲聊中，很快，晚饭就做好了。

　　原本光合日在太阳下躺一天，曲奇是完全不用吃东西的。今天无意中制作了光体，闻着厨房中安妮做菜的香气，不经意间，曲奇流下了口水。
　　今天的晚饭不可谓不丰盛，有蘑菇炖树叶、香菇炒草、凤仙花汤……一家人都吃得很开心，整间屋子都洋溢在幸福之中。

　　今天轮到曲奇洗碗。回到房间后，曲奇看到布奇正坐在地上冥想，地上有微微魔法阵的光，就没有打扰他，也没有施放光海胆。

　　然而，听到动静的布奇动了动耳朵，立刻停止了冥想。布奇热情地凑了上来，魔法阵也消失不见了，“洗好碗啦！曲奇。”

　　曲奇像点亮餐厅那样，点亮了卧室，三个光海胆在空间内悬浮漂移。“啊……嗯……今天我有点累，想先睡了。”曲奇低下了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肚子前，对哥哥莫名的兴奋有些无法招架。

　　“嗯。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送报纸吧，正好明天下雨，你包还丢了。快点送完，然后得带你去半神祭坛那里……”布奇变得有些严肃：“因为要成为能进入学校学习的见习光人，必须接受塞纳留斯半神的认可……”曲奇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没想到这会来的这么快。“学校那边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事比成为光人更重要了。”布奇的话里分明带着自豪之情。

　　“可是，哥，你不也快要考试了吗？我自己也可以去的。”曲奇逞强着，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那是因为，我最重要的弟弟——皇冠曲奇·林风，比我的考试还重要啊。”布奇说完，就继续冥想了。曲奇不顾这有耍酷嫌疑的肉麻发言，快速脱衣上床，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布奇。身体上表现得有些难为情，但内心还是很感激这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哥哥的。曲奇抚摸着早已入睡的咕咕，心想它今天也挺累的——爬树时帮我拎包带，减轻我的负担；追白影时引导万鸽齐飞；还有我在光池那会儿，找不到包也急坏了吧。摸摸自己的头，花儿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呢？迷迷糊糊地想着想不明白的事，很快，曲奇就入睡了，室内的光海胆也随之黯淡消失。布奇的嘴角向上扬了几分。

　　新月很快消失在地平线，夜空中星星又明朗了。但是黑夜，也一天天渐渐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