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2、第一章 半神之森

　　戴维斯大陆，绵延数千万里，从南到北，无论是冰冷的永冻之土还是炎热的绝望沙漠，各种气候都在这片大陆上存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陆上的人们渐渐形成了风格迥异的村落、部族乃至国家。虽然人类的足迹遍布全大陆，但是，有这么一块地方却始终保持着自有智慧的人诞生以来就保持神秘的净土。迷雾笼罩着它，野兽威胁着人们不敢越雷池半步，随时可能迷失方向的恐惧让最勇敢的冒险家也不得不避开绕行。半神之森，传说中半神庇佑的森林，位于郎伯森林中心的神灵庇佑的森林。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周边的国家每年都会举行祈求森林半神的祭典，以求国家的兴盛与富庶。

　　但是，这片神秘的森林却也并非从未有人涉足。恰恰相反，如果你能翻越克雷吉山，沿着山背后的瀑布与河流的方向走去。你会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周边的树上开始有了树屋，树屋围绕的中心有一片没有树的区域，正午太阳洒在铺在上面的石板上，金灿灿地，晃得人睁不开眼。当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少年在你身边飞驰而过，带起一阵疾风时，回过神来，你已经在半神之森的核心深处了。这里是格恩村，半神之森中众多村落的其中之一。

　　“哈哈，终于放学了！”愉快的声音从一个偏瘦的少年嗓中发出，因为还在变声期所以还略显沙哑。声音虽已趋向成熟，稚嫩却从未从他的面庞或行为中褪去。皇冠曲奇·林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这片外人不敢侵犯的半神之森，生活着。

　　“啊……哈……曲奇，你等我一下啊……”曲奇在前飞奔着，后面呼喊着的是和曲奇从小玩到大的奥莉奥。她已经娇喘吁吁，用手撑着膝盖，香汗淋漓。用手轻轻地拭去额间的汗珠，喊道：“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跑不动了……急什么啊，你……”大概累得再也走不动，奥莉奥跪倒在了洒满了绿叶的地面。她流下的汗珠似乎夹杂着些许香味飘向曲奇，像极可可粉伴奶油的味道。

　　跑得有远些的曲奇停了下来，猛地一转身，带动着胸前的吊坠和内穿的白连帽衣的帽子飞了起来。转身定下，他那长长翘起的黑发也因惯性晃动。皇冠曲奇也有着一双绿色的眸，在地面罕见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打下来，从那清澈眼睛中反射出来的是碧玉般美丽的光。汗水沿着他的锥子脸外侧流下，痒痒的，曲奇举起手臂，拿外衣的袖管抹了抹。

　　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奥莉奥，少女发育的轮廓显现的隐隐约约。那丰腴的姿态让刚进入青春期的曲奇春心荡漾，不禁羞涩地游离眼神，脸颊早已泛起樱色。但曲奇很快振作，装作无视发生过，笑着，对着奥莉奥的方向大声呼喊：“哈哈，奥莉奥，瞧你这狼狈样。快点过来啊。今天是史密斯哥哥回来的日子，他可难得回来一次啊！我都等不及了！”虽然有些挖苦奥莉奥的意思，曲奇还是站在原地等她慢慢走过来，然后和她并肩同行。

　　“你怎么了呀，小曲奇？脸好红啊……”奥莉奥稍微快步走到曲奇斜前方的位置，毫不避讳地用手托住曲奇的下巴，把曲奇的头转到与自己四目相对。奥莉奥只比曲奇大三个月，但还是在叫曲奇时加一个“小”字。

　　曲奇慌了，手舞足蹈地想要摆脱面前这位心大少女的控制。“你……你干什么啊？奥莉奥……跑太快了……脸红……怎么了！别叫我小曲奇啊！”曲奇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摆脱了奥莉奥的控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哼……哈哈——”奥莉奥爽朗地笑了，不理会狼狈的曲奇，缓缓向前走去。曲奇看着奥莉奥的背影，粉红的长裙随微风飘动，沁人的可可味还在自己的鼻腔流转。这真是，绝妙的初夏。曲奇这样想着，跟了上去。

　　整条路上，几乎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叶子交错，密到阳光透不过的地方是大多数，能透过的地方倒是可以被称作奇迹。路上偶见一些明显的人类生存痕迹——树屋和楼梯。几乎所有的超大树木都会被搭建树屋，而这些树在当地人的口中被叫做「tir」。这些隐居在半神森林深处的人们，他们称自己为光合人。他们在外形上和普通人类无异，只不过大部分人具有绿瞳，这在森林外是十分罕见的。与正常人不同的是，光合人能通过生吃植物，将植物的叶绿体转换为自己的光合反应场所，在自己的表皮用光胞代替皮肤，以发生光合作用自给自足。当然，光合人同样可以通过吃人类吃的食物补充能量。

　　外部的人对这些人鲜有记载，古时常常称他们为“野人”或是“类人”。只不过近一百年，在那位大人的先行开拓下，光合人中使者这一职业得以广泛存在。使者是负责和森林外人类交流与交易的光合人。虽然森林的习俗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光合村落，也不允许光合人于外长期定居，但渴望外部知识、产品与技术的光合人还是打起了擦边球。皇冠曲奇就很想在长大后成为使者出去看看，而史密斯就是一位使者。今天是史密斯之前约定好回来的日子，所以一放学，皇冠曲奇就等不及回到居住区，听听史密斯在外遇到的奇闻轶事了。

　　光合人好像天生就有体内罗盘似的，在森林中没有什么辨识方向的标识也能找到路。不一会儿，曲奇和奥莉奥就到了村庄的中心地带。抛开和边缘地带稀疏树屋比起来更密集的树屋不谈，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大片无树的空旷地带。那是由石板构成的圆形广场，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现在正是正午，太阳洒落在上面。光合人对这片区域有个形象的名字——光池——意即盛满光的“池塘”。整片光池可以容纳全村人静躺还有余，光池中有很多划线的小道以便人通过。在这里，光合人可以长时间地静坐，安心地光合作用。附近的居民会保护坐居其中的人免受打扰。白天的时候，这里总是很安静。最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不敢在这片神圣的光池放肆。

　　正午的阳光太过强烈，滚烫的石板赶走了想要进行光合作用的人。曲奇拉着奥莉奥快走，离光池不远处的一片小空地已经围了不少人——大部分是还没上学的小孩子。人圈的中心正是史密斯，他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史密斯是一个20多岁的俊郎的青年，身高1.60m左右，也算达到光合人的平均身高了。作为年轻一代的使者，他敢想敢闯的精神十分吸引着曲奇。

　　曲奇拉着奥莉奥在人圈外围的一棵树边上坐下。曲奇听着津津有味，而奥莉奥靠在树上玩弄落叶，显然她不想听。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只看起来纤弱的白鸽飞来。与纤细的体型相悖的，鸽子的脖间挂着一个紧贴的项圈，下面吊着一个盒子，这份重量看起来对它来说并不轻。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这样的负荷下还能飞行的。只见那鸽子飞到曲奇的脚边，曲奇还是聚精会神听着史密斯的讲述，只是顺手打开了鸽子带来的盒子，拿出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奥莉奥。

　　“辛苦啦！”说完，曲奇喝了口水，招呼着鸟儿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它似乎很高兴，听到这话便扑通扑通地扇着翅膀，停靠在了曲奇的肩上。细看这鸽子，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洁白的羽毛覆盖全身，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十分有灵性。看起来，它好像还能听懂皇冠曲奇的话。

　　“啊！舒服！”奥莉奥大喝了一口木杯中的水，很快水就见了底。“你的灵兽可真方便呐，可惜我的……唉……”很明显，奥莉奥口中“你的灵兽”指的是刚刚从远处飞来的鸽子——咕咕鸽，皇冠曲奇的灵兽，可以与皇冠曲奇远程沟通。光合人受塞纳留斯半神的庇护，一般都会自然系的魔法，而其中最常见、最容易掌握的就是召唤灵兽了。光合人制作凭依，将自己的爱灌注其中，通过长时间的祈祷，就能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永远对自己忠诚的灵兽。每个光合人都有召唤系的天赋，对他们来说，这很容易做到。

　　“你的茉莉也很可爱嘛。”皇冠曲奇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茉莉是奥莉奥的灵兽，是一只黑猫。

　　“哪里可爱了……天天睡觉……”奥莉奥迟疑了一下，拍拍皇冠曲奇的肩，“啊，午休时间结束了，曲奇。你看，大家都往光池来了。”陆陆续续地，能看见人从四面八方的树屋走出，通过天上的天桥网络，来到光池，抑或躺下，抑或静坐。“看来我们也得走了呢。”奥莉奥好像有些高兴。

　　史密斯看到此景，也很识趣地对孩子们说：“最后我帮助珍妮成功地找到了她丢失的项链！好啦，今天的故事就结束吧。史密斯哥哥也累了，让我去休息好不好呀？明天中午我们再见。”就这样，孩子们也都四散而去，各回各家了。

　　皇冠曲奇想追上去。奥莉奥拍了拍皇冠曲奇的肩，把杯子递给了曲奇。还没等曲奇开口，奥莉奥的身体已经背过去，开始登上附近一棵树的楼梯，意图通过天桥回家。“我就不陪你啦。谢谢你的水。”一边说着，人已经到了天桥，快得让人无法想象不久前他还累趴下，“嘿，明天光合日见。”

　　“嘁。”一向在光合日表现不好曲奇一脸不屑，却发现史密斯哥哥已经不见了。考虑到史密斯有可能去光池光合作用，所以曲奇还是决定先回家，等晚上再和他好好聊聊。

　　向天望去，今天的奥莉奥穿的是白胖次，最符合曲奇性幻想的内裤让他浮想翩翩。曲奇就这样站着幻想了一会儿。幸亏奥莉奥没有往下看，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之后，和奥莉奥一样，登上天桥，顺着回家的路，曲奇到了家。
　　“我回来了——”一声不耐烦的长叹，曲奇脱掉了自己的蓝色和氏外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整理了下里面白大衣的连衣帽。
　　“一下课就急急忙忙离开是去哪了啊？”声音的主人正是皇冠曲奇的母亲——安妮。
　　“我，我和奥莉奥锻炼跑步去了！这不看奥莉奥胖，想帮她减减肥嘛……”曲奇急中生智。

　　曲奇的母亲虽然比曲奇整整矮了半个头。但当她走近曲奇时，曲奇受到的压迫力却丝毫没有被这份身高差减弱。“跪下！”一声呵斥，皇冠曲奇的腿立刻软了下来——“以为我傻吗？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去找尼布家的怪小子了。你能不能学点好，别整天想着跑出去？你看看你哥哥，马上就能毕业做光人了。你看看你都在干嘛？游手好闲，得过且过的……”显然，曲奇的母亲不想让曲奇做使者，跑出森林闯外面的世界。

　　光人是光合人中最神圣的职业，地位甚至高过村长与德鲁伊。一般的光合人进行光合作用只能获得自身能量所需，而光人不仅如此，还能仅凭自身光合作用制作纯净的能量体——光体。光体是营养价值极高的晶体，也是供奉给半神塞纳留斯最重要的祭品。光体唯一的来源就是光人的光合作用。只有极高天赋的光合人经过长期的训练，从专门的光人学校毕业通过考试才能成为光人，制作光体。

　　只见曲奇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双膝上有些颤抖。屁股不敢坐在脚上，身体一直保持正直。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一直低下的头和不时发出的微弱的“对不起，妈”，“是”之类的话。

　　在安妮教训曲奇期间，窗外从树冠缝隙中露出的丝缕阳光越来越往屋内延伸，也越来越弱。窗口的咕咕鸽装作在看外面风景，而侧面头上的冷汗无法掩饰它对其主人的关心——它又偷偷转头瞟一眼曲奇然后立刻把头转向窗外，这小脑袋瓜儿转的可真机灵。

　　直到西边的窗户快留不住阳光，而东边的房间已经昏暗似夜，曲奇家门又打开了。

　　“我回……”一个身穿绿色羽尾风衣，头发是比皇冠曲奇更长的长碎，身高和曲奇差不多的男子进入室内。他的脸与曲奇有几分相似，比起曲奇来又更加成熟和坚毅。他干净利落脱下风衣，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话说到一半，他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看到下跪的曲奇与愤怒的安妮，立刻明白了情况，“啊……啊……曲奇今天又犯什么事儿啦？”有点无力的语气。

　　“哥——”仿佛救世主降临般地，皇冠曲奇微微转身，哀求着，看着进屋的男子。原来他是皇冠曲奇的哥哥，名字是布朗布奇·林风。哥哥闭上眼，叹了口气，和曲奇回家时一样，将脱下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里面是和曲奇一样的白大衣，只是没有连衣帽。“妈……”

　　此时林风家的母亲安妮已经在厨房做饭，把曲奇放置好一会儿了。虽然光合人有一定的自养能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吃和人类一样的食物，况且光合人需要补充他们自身无法合成的特定的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等。所以，一个光合人的一天一般吃两顿——早上生吃植物补充叶绿体以稳固光胞，晚上则家人团聚美餐一顿。曲奇家就是最典型的光合家庭。

　　晚上，在曲奇和布奇的卧室——
　　今天是朔月，天窗外虽有群星璀璨，亦不能照亮屋内。好在房间内有一些不知名的发光体在悬浮。它们是海胆状的，大约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发出淡黄色的光，照亮整一房间正合适。

　　“啊！腿没有知觉了啦！”曲奇用微弱的声音喊出，闷闷地，但是能听出他情绪激动。“不就是跑去听会儿史密斯哥哥在外的经历。为什么妈反应这么大啊！”曲奇趴在床上，手围着埋在枕头里的头，双腿分开。布奇和咕咕正分开按摩曲奇的两条腿。“还不给吃晚饭，我的蘑菇！”曲奇越想越气，身体微微抬起，用双手缓缓地锤枕头。

　　“好啦。你也体谅一下咱妈吧。毕竟是老一辈的人，还是村里的教师。对这些新奇的事物抗拒也没办法嘛。”布奇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按揉，“你也是太嚣张了，一下课就冲出去……”

　　“我不听，我不听。我没错！”虽然是严正的抗拒，但曲奇还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把安妮吵醒，然后又引来新一波的惩罚。

　　“咕咕……”咕咕鸽今天已经到极限了。作为光合人的灵兽，夜晚行动不便，能力降低是它们共有的弱点。“啊，睡吧，咕咕。今天辛苦你了，又是送水又是按腿的……”曲奇温柔地抚摸着飞到他头边的咕咕的头。此时的曲奇的身体已经抬起大半，用一只手撑着头。枕头的一边陷入深深地凹痕。

　　“啊——嘶——”过了一会儿，好像断了胳膊似的，曲奇撕心裂肺地叫，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保持安静，收住了本不该发出的声响。就连发光体的亮度也随之突然明亮又渐渐恢复正常。曲奇原本伏起的身子也完全趴下，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十分痛苦，一只手还没从咕咕头上挪开。布奇见状，立刻停止按摩，凑上来，悬空地伏在曲奇身上，在耳边温柔地轻语：“怎么了？有知觉了吗？”

　　“有……有了，我……别……别按摩了。”明显有强忍痛苦语气的曲奇勉强应答：“哥……从我身上起来啦。你也……啊……早点睡吧。光合日对你应该很重要吧？嘶……”曲奇扭头，用一只手搭在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腿，但是因为身体的大部分被布奇挡住，看不太清楚。

　　布奇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赶忙离开了曲奇的身体，改为坐在曲奇床头。“嗯。晚安，弟。”说着，布奇帮曲奇铺开了角落里叠好的被子，盖在曲奇身上后，又亲了一口曲奇的额头，去上铺睡去了。

　　“晚……晚安……”不知是因为刚被哥哥亲的害羞，还是先前恢复腿部知觉传来的阵阵疼痛，曲奇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曲奇心里想着，把被子往脸上提，遮住了大半个脸蛋儿。等曲奇感觉到哥哥已经躺好时，他把手伸出被窝，打了个响指，室内的发光体就渐渐黯淡，消失不见。这间屋子，恢复了它本应有的黑暗与宁静。

　　星光洒在森林的树冠，虽很微弱，但也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在树蛙、蝉和家养猫狗偶有的叫声中，整片森林陷入了沉睡。
　　在世界的另一端，虚空在这个世界撕开了一个小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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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呃啊不能TAB空两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