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is the Colour》碎闲

11、第八章 仆人？

　　古朴的书架对着皇家的红木书桌，阳光洒进来，是刚刚好的温度。
　　书香的气息在这间小书房蔓延，钻入了曲奇的心。格恩村也有类似图书馆的树屋，曲奇家里也有一小片书房，可是都比不上这里布置合理，书香气息浓厚。曲奇未免心生嫉妒。
　　肖管家正向曲奇传授宫廷仆人的规章制度，以及告知他的排班。
　　曲奇早已换上自己的衣服，不顾奥兰多深夜“穿一天”的命令。身体对衣物的触感恢复了常态，曲奇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把暴露的衣着连带项圈、发箍一齐狠狠摔在卧室地面，曲奇戴上光瓶。过了一会儿，肖管家敲门进来，赴昨日约定，要带曲奇正式成为宫中侍从。
　　曲奇对肖管家的印象倒不算坏：恭敬有礼的男人，总是微笑着。昨天也是他带我换药，熟悉了这里。只是那句令人不寒而栗的“别动歪脑筋”……
　　不管怎么样，都比那蠢王子好！

　　镜头回到小书房。

　　曲奇与肖坐了个对位。曲奇拿手撑着头，耷拉着脑袋，半闭着眼。肖温柔和煦的嗓音实在催眠，不一会儿，曲奇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夜晚没睡好的曲奇迎来了白天困倦的惩罚。
　　肖也没有叫醒曲奇，温柔地给曲奇披上了不知从哪儿来的毛毯，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阳光洒落在曲奇身上，也照在他伸在外面的右手上。出门还嘱咐其他仆人发现书房门开后招待曲奇的事宜。照这样看来，真是完全看不出曲奇成为了宫中仆人，说是贵宾也完全不为过。
　　至于曲奇听进去多少仆人准则……嗯，我们可能永远也不得而知了。

　　另一方面，花园外离八宫本楼不远的室内练剑场。

　　“奥兰多，你成长了啊。”
　　“彼此彼此啊。诺尔哥。”
　　戴着防护面具，身穿剑道服的两个人，在空旷的木地板上切磋剑艺。即使有着不小的身高差，激烈对抗中也无法分清二人。只有中间休息，把面具摘下来的时间，才能看清两人的脸。
　　一旁等候着一个曼妙的女子，栗色的头发简单扎起，束在背后。银蓝色的发带反射着光，让人无法无视它的存在。柔顺整齐的刘海刚刚好遮住眉毛，脸两侧垂下至胸的长发正好遮挡住原本偏胖的脸型，将主人精致的五官凸显出来。海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前往自己这里的二人，深邃的眼神中藏着读不尽的心思。黑色的裙子，黑色的丝袜……唯有一处与一般的女性不同——她的腰间，不知以何种方式固定的，也佩着剑。她推着小推车停在道馆旁边，挺拔的站姿，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说起扎起的头发，奥兰多的软质白发后，也用绿色金花纹丝带扎着一束短短的小辫子。
　　“奥兰多，最近状态不错呢。”和诺尔一样直呼王子的名字，与奥兰多差不多高的一旁等候的女子，将准备好的凉茶递给二人，对奥兰多关切地说：“魔力恢复的不错啊。”她自己也端起了茶，微微抿了两口。
　　“哈，逃不过木木的法眼呢。”奥兰多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在诺尔和木木的身旁，奥兰多的王子架子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既是奥兰多的贴身护卫，又是
　　奥兰多的好朋友，亦是人生导师一般的存在。
　　这位亭亭玉立，年方十八的女子，正是木木。
　　“嗯。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带着那个野人去科尔劳施地区吗？”木木问，把茶杯举到胸口的位置，另一只手托着，展现出完美的端庄姿态。
　　“再……再说吧。”奥兰多不敢与木木对视，用力地喝了口茶。在木木面前，王子威严的形象荡然无存。清凉的凉茶滚滚入喉，轻松化解了运动造成的燥热，却浇不灭奥兰多有些烦躁的心。
　　“我说你。”诺尔顺势把胳膊搭在奥兰多肩上，像多年的兄弟般自然，“又到处乱跑，还自说自话带野人进宫。要是被国王知道了……”
　　“烦死了！”奥兰多放下茶杯，把那只粗壮的胳膊推开。诺尔也没太较劲，顺着王子的力乖乖甩手。
　　“总之三天后我要去科尔劳施。那里早夏这个时候经常发洪水决堤，等那里信使传过来人民都不知道受多少苦了。”奥兰多捡起靠在旁边的木剑。
　　“诺尔哥。再来！”
　　“随时奉陪。”诺尔也戴上了防护面具。

　　彻底治理洪水绝不是一个王子躬行视察几天就能做到的。和地位或能力无关，这需要长久地方官的治理和人们共同的努力。可天真的王子还是乐此不疲地四处视察自己管辖的地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作为王子的一点点尊严。
　　在宫中，他感受不到。
　　木木望着练剑中不分伯仲的二人，心里甚是担心奥兰多殿下。

　　太阳只剩余晖，曲奇在书房自然醒来。

　　“哈啊——”曲奇深深地伸了个懒腰，眼角挂着泪*水，额头上的红印和暂时无触感的小臂中段证明他已经睡了很久。
　　“嗯。仆人见到贵族要鞠躬问好……”曲奇看见自己前方斜长的影子，回头看窗外，“呃……”正好小臂的无触感转变为剧烈的酥麻。所有的信息结合在一起——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哎呦！”曲奇狂吼，之后立刻，被自己的麻臂征服。
　　“笃笃笃。”伴随着敲门声，棕色的书房门朝屋内打开，走进了一个身穿女仆服的宫女。“失礼了。”
　　曲奇连忙站起身，刚想开口，被她打断：“曲奇殿下……那，那个……不好意思。奴婢是宫中侍女——叫奴婢茱古丽就好。肖主管让奴婢来服侍您。”打断人挺果断，说起话来还挺符合小女子柔弱形象的。曲奇想着……就是，说得也太慢了。
　　“那……那承蒙您和肖殿下的好意了……茱古丽大人。”曲奇学着对方的语气和语速，不怀好意地应答。
　　“唔……”显然是受了委屈，茱古丽低下头，脸上泛起樱色。“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奴婢带您去食堂……”茱古丽强行振作，声音中的微颤令曲奇有点心疼。
　　“对，对不起啦。那个……茱古丽小姐。我不该模仿你。话说你也不用对我低三下的。”曲奇顿了顿，双手抱胸，还是决定说出后面的话，“我们都是……王子的仆人，应该是平级的吧。不必这样拘礼吧。”茱古丽已是鞠躬接近与地面平行，就差没跪下给曲奇磕头了。
　　茱古丽抬起头，身体是诡异的扭曲状。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也是对对方的不尊敬，她立刻起身，手放在裙摆前侧，强行装出端庄女仆的样子。
　　“这……这不是曲奇殿下的错。是奴婢太软弱了。”茱古丽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手立刻恢复女仆态。“肖主管……吩咐过我们这些侍从……您是，特别的……要好好以礼相待。”
　　那还有人在我穿女装的时候在旁边笑我……曲奇就快脱口而出这句话了，但一想到会惹面前这位楚楚动人的玻璃瓶哭，他立马关住了嘴。
　　“行，行。我会去吃饭的，不用带我去。你先走吧，茱古丽。”曲奇不想再和她唠叨下去，慢吞吞的聊天能把他逼疯。曲奇也不和她客气，不加称谓地直接要她出门。
　　“啊，对了。曲奇殿下，肖主管让奴婢给您把这个带来。”奴婢……啊，不，是茱古丽，她从裙子侧口袋内拿出一副蓝色的手套——和曲奇的那副相同，也是长筒的。
　　“对了，手套！该死，之前被笨……王子殿下拿走了。”曲奇双手接过手套，戴上后发现正合适，应该就是自己的那副。“谢谢啦。茱古丽小姐。”
　　“这……这是奴婢应该做的。那么，奴婢就先告辞了。祝您武运昌隆。”茱古丽安静地退下，带上了门。
　　“什么奇怪的退场语啊……外面的人都这么奇怪吗？史密斯口中不是这样的呀。”曲奇看着失而复得的手套，压住内穿的长袖，熟悉衣着的触感与回忆相合，曲奇更加安定自信。
　　“一段时间不戴手套会怎么样来着……”曲奇思忖着哪里好像学到过戴手套的原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母亲和老师从小就反复叮咛我——“室外一定要戴手套，室内有阳光照的地方也要戴。”像只苍蝇在曲奇耳边嗡嗡响。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曲奇怀着侥幸心理，内心泛起了一丝丝不安。

　　“手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曲奇赶忙脱下左手手套，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小纸条——
　　今天晚上九点来主人的起居室。
　　你亲爱的王子殿下
　　奥兰多
　　王子的字刚正有力，谈不上顶级的好看，却也透露出一股王室的优雅与个人的自信。
　　只是这调侃式的语句，让曲奇忍不住把原本漂亮的纸条揉成团，放进了口袋。
　　“你给我等着！”曲奇在心中喊着笨蛋王子。当然了，他是没有勇气真的喊出来的。

　　用不惯的晚餐，看不惯的人，呆不惯的环境。
　　“好想吃叶子。”曲奇三天没有补给生植物，身体上的光胞已经向曲奇发出求救信号了。曲奇趴在桌上。
　　比起白天周围人的偷笑与昨夜大家还想和曲奇套近乎，肖管家和其他仆人对自己是更加客客气气的了，曲奇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肖始终没有给曲奇布置任何任务，说好的排班也从未和他谈起。
　　只要有空闲的时间，曲奇就会试图与咕咕建立联系。
　　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
　　“呜……咕咕，你在哪儿呀？”曲奇扒开双腿，靠着椅背，仰着头，看起来十分脱力，沮丧极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曲奇躺在床上，床上的床单、被子、枕头，房间的布置，看上去还算温馨整洁。可是，曲奇还是想念树屋的生活，周遭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陌生可怖。
　　把头闷在枕头里，曲奇不再多想。
　　“咕咕，老妈，哥，大家……”
　　来自森林的曲奇没有一刻停下对它的思念。

　　晚上九点的八宫。

　　大部分仆人已经离开本楼，只留少量值班侍女和护卫。他们各自有条不紊地工作，宁静祥和是晚上大部分居所的日常，最高权者的也不例外。
　　曲奇本想定下心来修炼一下自己的魔法，心事缠身的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根本无法专注于自身的内心。
　　九点像警钟一样敲响，曲奇无法刻意回避这个单方面强制约定的时间。即使“不去”的念头在曲奇嘴中重复了千万遍，他的脚还是迈开了。
　　曲奇到了三楼最大最豪华的门前。深棕色的门在一字排开的烛台照耀下十分威严。顶上的龙纹雕刻展现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门“咯吱咯吱”的响，身穿绿色的怪物王子出来了。

　　“小曲奇啊。晚上好，来快进来吧。”不管奥兰多说什么，在曲奇耳朵里，就是欠揍的妄语。
　　“呵。晚上好，王子殿下。”曲奇内心狂吐不止，跟着进了屋。
　　偌大的房间，精妙的装饰。王子睡觉以外私人活动的起居室布置简洁，书桌、书柜、圆桌、沙发、茶几和几把椅子而已。起居室的杵着一面大屏风，屏风上人物繁多，可能是讲了一个故事。不知道屏风另一面是什么。窗外正对花园，晚上看不到美丽的花与其他王宫建筑，倒是能看见很多星星。
　　“真自觉啊，小曲奇。在手套里放张纸条就乖乖过来了呢。怎么没穿女装？我还想再捏……”奥兰多故作恶心的话说到一半，被曲奇凌厉的眼神打住。
　　“啊，啊，好好好。坐，坐……”奥兰多退了两三步，摆摆手招呼着曲奇到沙发上坐。
　　“王子殿下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曲奇单刀直入，他真的不想和眼前这位变态多废话。与曲奇相对的奥兰多看起来是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好。这声王子殿下叫得可真甜。”奥兰多一脸享受样，耸了耸肩。
　　曲奇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我走了。”把纸团扔到王子头上，曲奇悻悻地朝门的方向走去。

　　“唰！”门口突然竖起了一道巨大的魔法阵。没有凭依的魔法阵发出蓝光，撑起结界挡住了曲奇的去路。曲奇也因魔法阵的出现，感到一丝空虚乏力。
　　“着什么急。过来坐下。”奥兰多站起，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用蔑视地眼光看着曲奇。
　　命令的口气简洁有力，曲奇只能照办，在重回沙发的路上，不忘回敬奥兰多的刺人眼神。两人的气势不分伯仲，最是剑拔弩张时——
　　“咕咕——”
　　惹人注意的刺耳鸟叫，撕心裂肺地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很难说，这声房间内刺耳的叫声是从房间的何处传出，又会不会传到起居室外面去。
　　“咕咕——”
　　不停歇的叫声与回响，震彻二人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