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赤地千里》零露湑兮

8、水神

　　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共工决定说点什么来促进他们同族之间的情谊。在这世上蹉跎了数不清的年头，终是有一只灵在被吃掉前让他给遇上了！
　　“别老看我啊，这张老脸你看久了就觉得不好看了。想不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想。”献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这实在是出乎共工的意料。他还以为她只是因灵力充裕而先天有了成人外表，而内心却与刚出世的婴孩无异。他知道，她或许大致能懂得他的意思，可没想到……这，算是“早慧”吗？

　　“那便，过来吧。”说完，他向弱水之畔走去。

　　平静无波的弱水映着岸边两道清晰的影子，一浅蓝，一绯红，都是形貌昳丽，绝尘脱俗。

　　“这样看不大方便。”说着他抬手，凭空一抓，手中出现一根“冰棱”，再将其往弱水中一抛。“冰棱”噗通一声扎入水中，却未激起一丝涟漪，只见一面华丽的雕纹双鱼镜浮出水面。

　　“喏，瞧瞧吧。”

　　献带着几分好奇去到银镜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不由，怔住了。清晰的镜面中红衣蹁跹的高挑女子黑瀑布似的长发齐及膝下，风华无双，但让她怔住的是那双银色的眼瞳，里面有漫天星辰，清澈、明亮。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皮……她的眼睛，也是，银色的，同他的一样！

　　镜中蓝衣男子在她身后踱步，似乎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
　　“看呆了？我们灵就没有一个样貌好的，都是样貌极好的。”说这话时共工颇有几分自豪，注意到她摸眼睛的动作，又道：“银瞳是灵族所特有的，造不了假。”

　　“不过，话说回来，我得自我介绍一下。”他笑着望向献，献侧过身来等着他的下文。

　　“要不你先来，介绍自己，再顺便跟我讲讲你的经历。”

　　“好。”献微微点头道：“我叫献，是南明离火之精魄所凝结的灵。”

　　见她答应得这般爽快倒教共工回不过神来，也太好说话了吧？。献瞅着他，以为他是不解，于是……
　　共工方回神，便见她指尖火苗舞动，在空中形成一个字符。

　　一旁，献一本正经道：“就是这个‘献’，是最初出现在意识里的，当是我的名字。”

　　看了看那用火摆出的规规矩矩的‘献’字，又瞥了眼说话如行云流水的献，共工由衷地感叹：真的不曾想到——南明离火竟是这样有“文化”的。献应是早在离火的孕育中便继承了这些，也就是说，她并非第一位降生的离火之灵，离火无神，不可能了解这些，这些记忆只能是源自与她一脉相承的上一位离火之灵……

　　献见他沉默不言，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经历……无甚好讲的，降生前的时间虽然很长，但又好像是一瞬间。大多数时候是在吞噬，偶尔会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总之，枯燥乏味得很。所以……”

　　“所以你就讲到这里打住。”

　　“接下来，我说，你听。”

　　“我名‘天吴’，是天地初开之时，大神盘古魂魄元灵，属水。”略为停顿，引出一束水，在空中划出“天吴”二字。

　　“天吴。两个字？”

　　“是啊。其实能由天、地赋予名字的生灵不多，且多为两个或三个字。”

　　见她一副明了的样子，天吴接着道：“灵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正如你为离火之灵，有操控离火的本领。而我嘛，要比你厉害那么一点儿。宇宙洪荒，但凡盘古大神陨落后血液所化的水，皆由我掌控，比如面前这弱水三千。水即是我的力量。”言罢，他望向献。

　　“你很厉害。”

　　“所以，不怕我吃了你，就像你吞噬那些与你并存的元神一样。”他噙着浅浅的笑意问道。

　　“你竟不知？”

　　献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不知何事？”

　　“水、火相克。你吞噬我，委实是损人不利己。”

　　笑容僵在脸上，呵呵，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小辈教育，还是如此浅显的道理……

　　献当他是真不知道，继续补充（补刀）道：“况且，南明离火是源火，能损伤魂魄，你又非真正的水之灵，而是魂魄元灵，我当是你的克星才对，最后是谁吞噬谁还两说呢！”

　　连这都知道，她继承的记忆倒是不少！

　　“开个玩笑而已。太认真就不可爱了。”看在我们同族的分上，不计较。

　　“随口一说，我看你挺认真的。”

　　所以你是说我不可爱咯。共工暗暗腹诽。

　　“我观你先前不言不语，现下怎倒是伶牙俐齿的？”还是赶紧转换话题的好，这丢脸的一页就此揭过。

　　“哦。一开始我的确是不知该如何说话。但，一见你说话就想起来了。” 的眼睛很清澈，半点不像是扯谎的样子。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之后，二灵又聊了几句……

　　天吴发现这位降生不到一天的同族小友不仅伶牙俐齿，而且——天，然，黑！天吴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要保持冷静，要有风度，长者的风度……

　　此时，空中传来一阵龙吟。

　　天吴如获大释，连忙挥手，“不说了，他来了。”

　　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条青龙正携着几片祥云往炎火山而来。最终，在他们面前伏地。

　　天吴恢复平常悠然地模样在青龙的背脊上找了块平整的鳞片将献“扔”了上去 ，“做好。”自己则坐到龙头上去。
　　“乌龟，回朝阳谷。”

　　“吽！”你才是乌龟！

　　“是就是吧。”天吴不耐烦道。

　　“……”咦——他终于吃错药了！竟不再斗嘴损他。不介绍下那位红衣美人吗？和他一样拥有银瞳，是只灵没错的，是……亲戚？“乌龟”感受到水神大人周身冰冷的气场，压下了心中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猫尚有九命，他还是攥紧这条小命的好。回想起这“老怪物”平时折腾龙的手段，他只觉龙须都是僵直的。
　　洪荒之初，尚未修得神格的天吴只身涉身海域，意图掌控四海之水，龙族作为当时海山霸主自是不应。一开始也没将他放在眼里。而事实证明，轻敌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几只鸱吻兴风作浪阻了他的路，被他一抬手掀翻在岸；苍龙作为龙族万象之中的主族之一首当其冲，折损了七员大将；素来善战的蟠龙一族最是不服管教，统统被丢到幽冥海域给唯一生存在那里的生灵——“诞”作食饵，几近覆灭……当然，当年他爹都尚未出生，这些只是他从青龙族长那儿听来的。
　　就他所知，水神大人他许忽觉麻烦，由暴力转向了恶趣味，于是换了个“玩法”——将那些得罪他，或是他看不惯的海族冻在冰块里，再施点邪法让那些冰块不至于融化，浮在海面上，四处漂泊，被冻住的海族在里头丝毫动弹不得，保持着一个姿势，作为“戒条”在海上被“示众”。至于多久放出来，当时白玉龙族族长为了他被冰封的小女儿颤巍巍地问他时，他是这么说的，“不知道。没想过。看本座心情。谁让她说本座‘娘气’来着。”真是欠扁之至……
　　龙族本就不易繁衍，经他当年一番折腾元气大伤，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而他自完全掌控四海之水便鲜少踏足四海。

　　至于他堂堂青龙少君厉无归为何会来当“车夫”，一切都得从那万恶的“沉澜”剑说起……
　　…………
　　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息千里，靖无归沉浸在他近三万年成长血泪史中，不觉，飞过了头……

　　“你够可以的啊……”

　　听得天吴“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厉无归一个激灵掉头俯冲下去。生怕被他记上一笔。他可不想去陪那位胆大包天的白玉龙女。

　　献一路静坐着，一开始是因为害怕，十分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不过渐渐也适应了。从空中俯瞰，炎火山，甚至是昆仑山都缩小了，小到她能用手指框起来。这种视感，甚是奇妙。耳畔呼啸的风声也不再令她恐惧，反而有点令她兴奋。还有脚边雪白的云朵，变幻无穷，她试着晃荡双腿，想将其搅散，可它就是绕在脚边，时卷时舒，好不惬意……
　　忽然，身体轻飘飘的，她坠了下去，恐惧还未袭上心头，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扶了上去。天吴冷泉般的声音和着风灌入耳中，“坐好。你既已着绯衣，便不必再摔下去染点血了。”
　　“倒是你，厉无归……”
　　“……”糟糕，忘了还有一只无甚修为的灵！百口莫辩……连全名都喊上了，他离死期也不远了吧？

　　甫一着地，献悬着的心终于也跟着落地。

　　“献，这是‘乌龟’以后去哪都可以找他。”说着取出玉筒交给她。然后，径自走了。留下身后的献和化为人形的厉无归大眼瞪小眼。

　　“他，就这么把我卖给你了。”希望你不记仇。

　　“可我不想买你。”害她差点摔下来，才不要。

　　被嫌弃了的“乌龟”：“咳，你，也是灵？”明知故问。

　　“我叫‘献’，南明离火之灵。”一脸平静。

　　“……”没有强大的灵，只有强的可怕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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