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赤地千里》零露湑兮

5、桃木诛邪

　　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蚩尤的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他自诩在尘世之中摸爬滚打，哦不，是混得如鱼得水，人情练达，不用读心术也看得出，这是个无甚心计的老实人，诓他一诓便会上钩。当然，选择他去办那件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身上有着强盛的浩然之气。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任他从眼前溜走呢？
　　见他陷入沉思，蚩尤想：可不能让他想得太明白，于是当即打断道：“我知晓你的疑虑。我便说明白了吧！”诓都诓了，编谎什么的不在话下。

　　蚩尤正了正神色，咳嗽几声，开始瞎扯：“我名蚩尤，是个散修，在系昆山附近参道修习也有些年了，昨日采集棪木果时被一妖蟒偷袭，重创，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作为修道之人，怎能再放它去祸害他人呢？于是咬牙坚持与它交手三百回合，最终至它于死地。然，我亦没能讨到什么便宜，被它引入高人布下的防御阵中，中了几道磷火符。这符是极厉害的。凡中符之人遇光即业火缠身，被焚烧而死。于是我立即施展遁地之法，最后来到此处。当然，这种缺德的符咒也是有时限的，过了时限，便自动解除。”
　　蚩尤稍作停顿，无他，讲得太起劲，嗓子干了，润润喉，同时瞥见大个子微妙的脸色，暗暗高兴，胜利在望，果断再接再厉：“但，目前来看，我中的这几道叠加符时限长得足以让我老死在这阴森森的洞穴里。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遇见了你！假若有了诛邪桃枝，我自有办法化解这磷火符，从而重见天日。如若你不答应，就当我看错了眼。或许还来不及老就先饿死了……”说罢一脸坚决地望向他。他就不信，戏做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无动于衷。

　　结果不出他所料，那个自称叫“夸父”的大块头应了帮他做事。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身吧。辟谷之术我还是懂一点的，在这撑上个一年、半年不是问题。”至于一年以后，他若没能带着诛邪的树枝回来，就唯有……多造些杀孽了……

　　“好！告辞！我定会尽力为之”言罢，夸父向西疾驰而去。

　　目送夸父身影消失在不远的山角处，蚩尤摸着下巴回想起一月前……

　　系昆山，天朗气清。共工台，静谧无声。平凡的一天，不凡之事即将发生。

　　咚——咚——咚……竹杖敲石地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一下比一下清晰……八千一百零三声后，蓊蓊郁郁的绿枝被一只爬满皱纹的手拨开，穿一身旧得发白的灰袍老者站上了圆形石台，用嘶哑的嗓音自言自语：“终是到了，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问世间情为何物……一时脑抽而已。”老者盘膝席地而坐，单手持着竹杖在周边石地上敲了敲，“就是这里。”抬起竹杖，砸向前方，看似平常，终古风雨不侵的石头被砸出一道裂痕。霎时，共工台四周灵光四溢，“归烬之阵。”，老者面不改色，挥一挥缝着补丁的衣袖 ，阵法消了个一干二净。

　　“我说，后生你这仇结得够深呐！损人损己的归烬之阵都列出来了。”

　　这是蚩尤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记忆如潮涌入脑海，引起一阵钝痛，想起来了……

　　老者保持坐姿，瞅着石头缝里冒出的黑衣青年，依旧是气定神闲。

　　“老头儿，你，谁”谁能如此不要命地叫他后生？

　　“不用谢我。”报酬已于三万年后得了。说完捡起竹杖，徒手撕裂虚空，抬起头望他一眼，然后……走了。

　　就这样走了，这样走了，走了，了……
　　随手破开时空枷锁，修为了得啊！方才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老头儿的瞳仁是金色的，而三界生灵中唯有火凤，金猊两族拥有金瞳，还有这号人物？我不会不知道的。那便是外界的喽，这番作为又是为何？神神叨叨的，许是某活太久的老妖精觉着无聊，出来搅混水，在自家地界下不去手，到此处来想不通。不过，想不通就不想了呗，何必自找烦恼？现今这具破败的身躯唯有挣脱封印的一魂一魄支撑，乏力之感令他很是反感，还是谋划如何将余下魂魄取出的好。

　　蚩尤在共工附近转了几个来回……这见鬼的馊主意是哪个心理阴暗的混蛋想出来的!剥离他的修为也就算了，竟然还用他自己的修为设下这封印！
　　也就是说，要想破除封印取出余下的魂魄，蚩尤唯有先打败他自己……换句话说，蚩尤魂魄完整时将丧失毕生修为。然，现在悲伤这些还为时过早，因为仅凭这一魂一魄，和残留的力量，暴力解开封印完全是痴人说梦……

　　上古神魔大战后神族在此地界设下结界阻止他人进入，又施下咒法抑制这里草木成精，为的就是确保不会“扰他安睡”。于是乎蚩尤在系昆山晃荡了一月有余，就没遇见过一能讲话的活物。而天上也一点动静也无，那日，那老头是有备而来，用什么法子瞒了过去，只有这个解释了。
　　这么多天，他倒是琢磨出了两个法子。
　　一是是用桃木诛邪的天罡之气压住魔息，乘机收回魂魄，魂魄归位，封印即可解除，自己的修为也能保留部分。在鼎盛时期将诛邪连根拔起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现下连魂都不齐，诛邪几个桃子便能将他打散……
　　二是列地煞阵，献祭大量生灵，重铸那二魂六魄。但这么大的动作，天界必会察觉……

　　系昆山上别的不多，棪果管饱，可，好巧不巧，这回手刚触到圆浑的棪果，几道磷火符齐齐打在身上。这，这似乎是他当年无聊所施，想烤几只野鸡凤凰什么的来吃，对魂魄却是无损的，只是烧着，不行，太热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在凭这残留的修为施个逃遁之术还是轻而易举的。然，天无绝魔之路。他逃遁到一处山洞，便看见了希望。

　　半年后，长右山北峰。
　　草木葳蕤，云雾弥漫。历经半年光景，总算是进入了长右山，且先往高处走，登高望远，在这连绵起伏的大山中寻一颗特别的桃树想来，还是在高处看看比较容易。
　　岂料这长右山的气象变化无常，夸父这方登顶，天空中便飘起雪花，竟是一场晴天雪！刚开始只是稀稀落落的残雪，夸父觉此景甚是奇异，摊开手掌，雪花轻扬，翩翩旋舞，停至他掌心，有些许凉意，它吸纳着掌心的温暖竟不曾消融，夸父不由惊诧。不多时，雪花多了起来，在和煦的阳光中纷纷扬扬地洒下。不一会儿，郁郁青青的树木皆披上一层薄薄的雪衣。极目望去，嶙峋山峦一片银装素裹，哪里分辨得出什么树木？

　　没办法，唯有等雪停了。打了个哈欠，夸父决定还是先找个安身之所的好。这高山雪景美则美矣，冰天冻地的也着实是冷了些。

　　然，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白茫茫一片的下山路行来是难上加难。夸父折下一根合适的树枝，边探路，边行走，小心翼翼地走了半程，积雪已没过膝盖，此时他仍未找到一避雪之所，心中不免焦急，加快了步伐。谁知，没走几步，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夸父眼前又白转黑，昏了过去……

　　夸父恢复意识时只觉身上暖洋洋的，再度睁眼，喜出望外。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群峰环绕的峡谷之中，绿草如茵，溪水叮咚，日光柔和，而就在不远处，一株桃花满枝的桃树巍然矗立，独木成林。蟠龙般虬起的树根，十人合抱不拢的树干，欲将托天的枝干，老态龙钟，却又生气蓬勃，灼灼桃花，梦幻而缥缈。

　　越是走近，越是觉人之渺小。在自然造化面前，人是卑微的，在这纯粹的美面前，人会没有来地自惭形秽，会不由地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行至树下，夸父抬头，不见蓝天，只见桃花朵朵，曲折的树枝拖着行将倾盖下来的一树梦幻。

　　如此奇景，见之忘言。

　　夸父久久不能够回神。
　　当他粗粝的手掌挨到诛邪的那一刻，满树粉桃纷纷凋落，一瓣接一瓣离开枝头，刹那间花雨漫天，落至地面的花瓣迅速腐烂，光秃秃的树枝一寸寸变为黑色，地上树根节节断裂……
　　夸父就这样呆愣在原地，眼见诛邪由鲜活到枯槁。就像是场梦。

　　下一刻，夸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冰天雪地里，手中握着的不是来时所用的竹杖，而是，顶上还雕着桃花的——桃木杖。手指抚过木杖的纹路，“这是……诛邪？”夸父困惑不已。

　　方才的峡谷中。
　　一地枯枝中紫衣潋滟的男人茕茕孑立，良久，俯身，捡起一根枯枝。原本毫无生气的枯枝在他手中渐渐伸展开来恢复原貌，新长出的细枝丫吐出几个花苞，最顶上的一个“霍地”绽出一小口，他金色的眼眸中映着柔嫩的花朵缓缓舒展妍丽而又柔和的笑颜……“她会喜欢的……”他的声音好似琴弦上沁出的乐曲，眼底说不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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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人物登场。
灰袍老者：“老夫当年也曾英俊潇洒，迷倒——”
蚩尤（抢白）：“如今过气，靠搞事情吸引目光？”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