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赤地千里》零露湑兮

2、驱风避雨

　　彼时，应龙盘踞北方，正以蓄水之法吞噬雨水，杀意来袭，他察觉后也不躲闪。第一，他不能，现下以原身施法，分身乏术，但凡分一丝神力去抵挡，雨水便足以将冀州的山头淹成孤岛；再者，他不屑，想洪荒那会儿同老滑头天机打赌输了，到北海去给他找什么巫神元魄时，挨了几道罡风不也捡回了一条命，这点邪风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就当挠痒痒呗。自负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性格。当第一道风刃砍在左翼上时他才察觉，风中夹带了瘴气！来不及多想，第二道、第三道先后在他的背脊上开了两道极浅的口子，眼见紫黑色烟气从伤口里弥漫出。

　　应龙之鳞，坚比炼玄，非常法可破。应龙作为远古神祇，也是神族年纪最大的老光棍，之所以能从洪荒之初元灵互噬时期存活下来，并在远古神魔大战之中立下赫赫战功还好胳膊好腿地活着，成为六界古董般的存在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一身修为，其龙鳞防御仅次于北方神兽玄武。这么些年顺风顺水惯了，这不，泰极否来，这会跟头可要栽大了。教这点邪风破了防御，传出去可够四海八荒笑上几百年了。莫非吾已老至这般不堪境地了？当初就该把女魃给拉过来，避雨收风是她的老本行才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心软，吾没吃饱就撑了逞这个能作甚! 早已从白泽那得知结局了，不是吗？这位素来没心没肺的神君忘了这样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坑起战友来可是毫不手软，方才陡然良心发现，只身前来。

　　雷电声声振长空，夔鼓阵阵抖威风。无尽的雨水，丝毫不见枯竭之意，应龙估摸着莫不是将东海给搬来了？伤处的灼痛一阵强过一阵，等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应龙再无心力想其他。不仅仅是瘴气，神乃无垢体，至纯至净，瘴气影响有限，这点瘴气是不可能伤及神源的……应龙心中暗骂一句该死，是魔息！应龙投眼地面，忽而瞥见那低着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黑衣青年，他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的方向抬头，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加掩饰的轻蔑，但这都不是重点。应龙瞳孔骤缩，万年来未曾有过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血瞳！
　　蚩尤不管应龙作何反应，进一步说，作何感想，甚至是无所谓神族那些老古董们知晓后会作何打算，毕竟在他看来，拌脚的草再多，也只是挥一挥刀，迎刃而解的小麻烦。在此之前一直隐藏血瞳只是因为暂时不想和某人见面而已。

　　观应龙未作反应，萍号再次催动法阵召方圆万里云雨，额顷，黑云蔽天，仿佛就在头顶的乌云在旋风的揉搓下飞速盘旋。大雨渐渐停歇，应龙催动神力，发觉根本不能够神身，只得先压制体内魔息。待萍号祭出最后一道咒符，六股水柱破云而出直击地面。应龙顾不得压制体内魔息，两翼一震，狂风骤起生生将六股水柱掀折上去，然其中一股又倾塌而下直往西北的山峰而去。来不及了，方才一击使得左翼上的伤口扩大，已有浓稠的血汨汨淌出，更教魔息扩散，左翼完全被魔息侵蚀，动弹不得。
　　此时，东山之巅，一人一剑。黄帝瞳孔骤缩，握紧了轩辕剑，“按祭司所言，此番来者当是两位。”一紫衣男子稳步上前，略沉吟，答道：“白泽卜筮，未有差离。”她，不论是为苍生，抑或是为那位，定会前来。

　　“嗯嗯！嗯嗯！”
　　听得这幼稚至极的声音，蚩尤方才建立在应龙的痛苦之上的快乐荡然无存。十刑嘲讽的目光投来，蚩尤的脸色，呃，甚是精彩。思量着得快些将饕餮，穷奇它们的封印解除，然后将这家伙远远地扔到山沟里去，让它自生自灭。外表怂也就罢了，还时常犯二，还有，这叫声别说是镇住敌人，对方不笑吾就服气，虽然这家伙破坏力远在四凶，相柳等之上，但这副德行，也太丢脸了，蚩尤这么想着自然饶不了罪魁祸首，“滚滚。”听得主人阴恻恻的呼唤，食铁兽滚滚一时来不及反应，呆呆地抬起被黑眼圈包围的小眼睛，毫无意外，收到来自主人的一记刀眼，顿时噤声，低头独自黯然伤神。当然，个中忧伤没人理解就是了。它嗅到了，就是她，没错的，这么凶干什么？

　　西北山峰上的士卒纵心中惊恐，亦遵从力牧、常先二将的命令，紧紧攀住大树、山岩，准备抗击汹涌洪水。滔天巨浪自空中翻涌俯冲而来，就在他触及山峰的那一刹——四散而去，就像有人于山峰撑开一柄巨大的伞；前一刻还叫嚣着的水柱瞬间溃散，化作雾霭，一时间西北峰云雾缭绕。
　　对此，有人忧来有人喜。风伯雨师面面相觑，二人万年修为耗尽还是败了，且败的彻底，下场便是魂飞魄散。眼见二人魂魄抽离，消散，应龙掉头飞向东山，本神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实在是君命不该绝。黄帝再次阖目，这便是祭司所言的转机。一旁，紫衣男子默然回身，继续部署兵马。夸父握紧了手中足足一丈长的桃木杖，神族惯会摆架势。滚滚刚要出声便又挨上一记眼刀，顿时委屈得不行，但也只能屈从于主人的淫威之下，不然的话……晚饭没有竹子吃了，想到绿油油的竹子，滚滚便将蚩尤的威胁抛至九霄云外，开始滴口水。本宝宝怎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流口水呢？于是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刨，自以为毫不引人注目地销毁一地“证据”。蚩尤表示耐心已经耗尽，现在不想再理这二货了。深不见底的双瞳微闪，仍是一脸云淡风清，抬手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墨发，结果越理越乱，于是干脆将发带解下，施了个小小的追踪咒，随手一抛。然，黑色发带并未飘落，而是逆着风飘往云霭深处，似有意识一般优哉游哉地飘向山巅上伫立的青影。女魃面不改色，回身，黑色发带即刻燃起火焰，须臾间化作烟尘。众人乍见神女容姿不由惊叹，冰雪之姿，银月为魂，面庞似精雕细琢的水晶，精致无瑕，空灵清绝。不待众人收起惊艳的目光，女魃腾雾而起，左手掌心银光浮现，烧出一簇紫色火焰，“霁！”
　　空灵的声音传进众人之耳，西北天空，金光透过云层，一缕缕连接天地，还不待风伯、雨师反应，灰蒙蒙的云翳自西北訇然洞开，逃也似的往天际散去，顿时，碧空一洗，金轮高悬，长虹贯日。躁如猛兽的狂风销声匿迹。
　　一场令人绝望的倾天浩劫就这样被青衣神女轻而易举地化解。这便是天神之威啊！在场众人纷纷称奇，顿生敬畏之心。部署完毕，叔均随侍黄帝身边，抬头仰望那青衣神女。心绪复杂，他知道，人们如今有多敬畏，日后便会有多怨恨。人的寿命较之神的短得可怜，从出生到入土，几十年尔，因着短暂、脆弱，人对鬼神常怀敬畏之心，然人心善变，天道莫测……他身为人臣，忠君为民即底线，若真走到那般境地，她要怨的话，就怨我一人吧。思及此，无力之感涌上心头，他清俊的面容满是忧色，清润的眼眸中万般复杂，唯余一声叹息。

　　蚩尤这边洞悉女魃的动作眉宇间带了点郁色，“啧，还真是，不留情面啊……明知我没有任何敌意。”明知，我伤谁，也断不可能伤你分毫。只是想知道……我对你的记忆，有无偏差。恍恍惚惚，上次见你已是十万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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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蚩尤的坐骑食铁兽是大熊猫，名叫滚滚，有没有被国宝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