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异事》桓宿

2、第二章 水逆退散

　　一群人正整整齐齐地坐在老秦那张黄花梨木大沙发上，一副正襟危坐开大会的样子。

　　“这么说，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易水拿起桌上精致的茶杯，一口把杯里的碧螺春喝了大半。

　　段陌影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我说你把碧螺春当水喝也太奢侈了吧……”

　　“没关系，反正老秦的茶叶多的是，不缺这一杯两杯的。”易水毫无愧疚感地又喝了一口，放下时茶杯已经见了底。

　　“师父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样喝下去秦叔的茶叶再多也不够你喝的。”江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茶杯搭话。

　　秦万尘倒是不愠不火地端着茶杯抿了几口，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强行拉回话题，“那人看起来年轻，至少也有几万岁了。”

　　段陌影愣了愣，惊讶道：“几万岁？这么老？”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岚筱也有些惊讶，问：“那他是鬼还是妖？”

　　易水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他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但是居然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他不是人类。”

　　“废话，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能是人么。”段陌影斜了他一眼，接着说，“他倒在我身上的时候是有实体的，而且我能碰到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鬼。那后来突然消失又是什么情况？”

　　易水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阵说：“他应该只是身体暂时消失，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次出现——出现在你身边。”

　　“为什么是我？”段陌影不解。

　　易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朝茶水吹了吹，“他刚才说，在你身上留了契约。契约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它的作用是连接，无论是精神也好，生命也好，或者其他。像这种情况，除非接触契约，否则你们俩是不可能分开了。”

　　段陌影一脸生无可恋，“啊？那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要是他在什么公共场合突然出现吓到别人那得多麻烦……”

　　众人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

　　最后还是老秦说：“我看小影你还是找时间跟闻人逸谈谈吧，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段陌影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四人出了老秦的古董店，江栖看了眼时间表示自己要先回去吃饭，被易水破天荒地邀请直接在外面吃一顿，顺便把苏岚筱也捎上。段陌影一脸颓废地说现在没心情吃饭，先打了车回学校了。江栖和苏岚筱对易水请吃饭这件事表示很惊奇，没想到自家以抠门名扬千里的师父竟然肯自掏腰包请客。

　　十分钟后，小吃一条街的一家名叫“大个子麻辣烫”的店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拿着劣质的一次性筷子吸溜吸溜吃的不亦乐乎，另外两个一脸郁闷地喝着白开水。

　　呵，果然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

　　段陌影回到Z大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即将进入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升温的趋势，阳光照在身上也有了点夏天的味道。

　　不过此时生无可恋一脸衰样的段陌影是没心思管这些，拖沓着脚步上了宿舍楼，一开门看见白琳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翘着腿抓个手机刷微博，另外两个室友正各自带着耳麦坐在电脑屏幕前把不堪重负的键盘敲得啪啪响，时不时地吼几声“快上啊”“要团了”“快奶我一下”之类的话语。

　　白琳听见响动，抬起头看了站在门口的段陌影一眼，“哟，怎么出去一趟搞得跟失恋了似的，中二病没治好还被传染了？”

　　段陌影慢吞吞地换上拖鞋，“是不但没治好，还被另一个中二病缠上了。”

　　说着一把拿过白琳的手机，瞥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微博页面，在白琳扑过来抢手机之前把手机丢了回去。

　　嘴上却是没留情：“又在刷你那新粉上的爱豆啊，长得还行，就是手不好看。”

　　白琳不屑地嘁了一声，“要你管，手那点瑕疵算什么，长得好看不就行了么。”

　　“哎呦喂，就你那德行，换爱豆比换衣服还快，指不定过几天就粉上其他的了。”

　　眼看两人就要互相掐起来，屋里打完游戏的室友方薇薇正好摘了耳麦，踢踏着十分有少女心的粉色拖鞋走出来。“阿影你一大早干什么去了？我起来刚醒就看见你急急忙忙跟赶着投胎似的，早饭也没吃。”

　　段陌影将风衣脱下来随意地往自己的床上一扔，接着整个人泄了气似的一倒进绵软的被子里。

　　“哎……我是不是水逆啊，一出门就摊上个倒霉玩意儿……”

　　方薇薇疑惑地“啊”了一声，白琳这会儿连头都没抬一下，张嘴回道：“别管她，一进门就一脸丧气，鬼知道又在犯什么德性。”

　　打完游戏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王曦筠脖子上还戴着耳麦，因为被队友坑输了而吊着一双大眼睛，怨气冲天地去拿了杯子倒冰可乐。

　　段陌影的余光瞥到放在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可乐，慢慢地坐起来抄起可乐瓶猛灌一通，大有一番借酒消愁的架势。然而放下残留着一点褐色液体的塑料瓶时，段陌影差点没被噎死。

　　方薇薇从段陌影手中抽出塑料瓶，“你慢点喝不行？说说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段陌影打了个充满可乐味儿的嗝，鼻腔里都是汽水蒸发的气味，这感觉很不好受。她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自然卷黑发，心说我要是实话告诉你们有人信才有鬼了。想着翻了个白眼，应了一句：“没什么，方老妈子。”

　　方薇薇最怕别人叫她“方老妈子”，尽管她的某些行为真的很像一个母爱泛滥操心过度的老母亲，但她不止一次的强调自己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小仙女，叫老妈子会让她觉得把自己叫老了。

　　于是方薇薇立刻瞪大眼睛：“不要叫我老妈子！我很有少女心的好不好！你们这些个不省心的东西天天老妈子老妈子地叫，真把我给叫老了可是要赔偿损失费的！”

　　段陌影再次倒回床铺，翻了个身道：“哎，又来了，你天天不让叫也没用，因为你的本质就是个老妈子啊。”

　　被冰可乐消了气的王曦筠及时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关于“老妈子”的讨论，她走到床前一伸手拉起翘着腿刷微博的白琳，抬头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该吃饭了，赶紧都起来打饭去。今天上午排位赛居然一场没赢，妈|的，下午再打一局，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Z大食堂
　　众人看着段陌影吃着吃着突然顿住不动了，然后扔下筷子捂住自己的嘴。

　　白琳往嘴里扔进一块土豆，“怎么了？”

　　段陌影：“咬到舌头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一秒变得幸灾乐祸，最后还是方老妈子把自己的鸡腿夹给了段陌影，安抚说多吃点肉就没事了。众人如是哀嚎一片，吼道以后咱们集体咬舌头然后找方老妈子要鸡腿。

　　回到宿舍再度倒在床上的段陌影把响个不停的手机调了静音，拖鞋一蹬倒头就睡，理所应当的得到了白琳“吃完就睡你是猪吗”的吐槽。

　　下午睡觉不是个好主意，段陌影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又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梦都没做。浑浑噩噩地睡到下午四点，起来之后舌头还有点疼。晃到洗手间冲了一把脸，眼睛半睁半闭地那毛巾擦脸。余光忽然瞟见旁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下意识一回头——

　　“卧|槽！！”

　　外面三人被这鬼哭狼嚎的一声吼叫得抖了三抖，以为段陌影遭遇了什么不测正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洗手间里传来了段陌影喘着粗气的声音：“没事，看到只蟑螂，已经踩死了。”

　　王曦筠松了口气，“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没把门给踹开，原来是只蟑螂……”

　　三人催促了段陌影一声，得到段陌影的回应后就从洗手间门口散开了。

　　——洗手间内。

　　段陌影背靠着门，心中奔过万匹草泥马。

　　眼前正是那好死不死一声不响突然冒出来的闻人逸。

　　那人见段陌影大受惊吓，却是毫无歉意，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盯着段陌影看。

　　真是好特么欠揍……

　　段陌影这边终于喘匀了气，瞪着闻人逸就想给他一拳，但顾及到门外还有不知情的三人，手举了片刻又放下，没好气打开水龙头以掩盖说话声。“老妖精，下次出来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您这一下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好歹也是个跟鬼打交道的，要是被你这不明不白的玩意儿吓死，传出去有损我脸面啊。”

　　闻人逸仍是那副模样，略一挑眉，“你叫我什么？”

　　段陌影身形一顿，顺着话答：“老妖精啊。”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闻人逸朝前走了一小步。

　　段陌影翻了个白眼，“我管你喜不喜欢，我叫着顺口不就行了。听着，我现在跟你规定一下，以后在公共场合不要随便突然出现，会吓到别人知不知道？”

　　闻人逸皱起眉：“公共场合？”

　　段陌影看他这样子，想起来这老妖精差不多几万多岁，可能与现代社会有些脱轨，于是好心提醒：“就是人多的地方。”

　　闻人逸恍然大悟：“那就是说人少的地方可以？”

　　段陌影：“……”

　　段陌影：“人少的地方也不行！”

　　闻人逸刚才的满脸欠揍顿时烟消云散，段陌影甚至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委屈。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瞎了。

　　“总之你要出来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我会想办法。”

　　闻人逸像是思考了一番，过了一会才答：“嗯。”

　　段陌影很心累地看着比自己高差不多十几公分的闻人逸，忽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一句疑问：“话说回来，老妖精你为什么突然消失？秦叔帮你鉴定过了也没看出来你是个鬼啊？”

　　闻人逸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觉得很困，然后就睡着了。”

　　段陌影：“……”

　　理由这么随意真的大丈夫哦大爷诶？

　　Z大307宿舍晚

　　下午段陌影问过话后就让闻人逸补觉去了。因为睡了一下午所以现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宛如死不瞑目的挺尸。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起来给自己画了一张水逆退散符放在床头。

　　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最后的思想停留在“希望水逆退散符能有用”上，在十二点过几分钟时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