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天下·玉生烟》暗夜女巫

20、风雨飘摇

　　吟落这一醉，便是一天一夜。
　　再醒来，室内空荡。窗外浓云如墨，蛰雷鸣然。
　　人常说，酒可解千愁，醉可忘千忧。可酒醒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胸中憋闷，她起身打开窗户。
　　暴雨前的狂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眯起眼睛。庭院的草木簌簌作响，虽是盛夏，但此刻却有晚秋般的萧索。
　　她唤了两声凤林，却无人作答。只听得一声惊雷下击，倾盆大雨立刻滂沱而落。
　　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如瀑流落，溅起无数水花。
　　耳中雷鸣未绝，一道电光豁然雪亮，仿佛生生要将天空撕裂！
　　惊雷炸开处，吟落莫明一阵心惊肉跳。
　　倚在窗边，微颦秀眉，她看着窗外的暴雨，忽地想起什么，迅速推门出去。
　　风裹着雨扑面而来，裙摆迅速被染得透湿。
　　沿着回廊走到凤林房门前，敲了半天，无人应。转而又去找流玉，居然也是不在。
　　心中烦躁不安，吟落随手施了个避雨诀，出了洇雭殿，直奔沧浪阁而去。

　　暴雨来得虽快，去得也急。
　　前一刻还是风雨大作，满目飘摇，可山路只走到一半，竟又风停雨止，四下复归于寂静。
　　地上潮湿，树叶上还残留着雾水。
　　偶有微风吹叶动，叶动珠落，似叹息微籁，苍凉而萧索。
　　西天一抹斜阳惨淡。暮色笼罩大地。
　　吟落回头望望，渺香峰一片浓绿，厚重的雾气蒸腾而出，暮色中如烟笼罩，是一片难以描摹的茫茫美丽颜色。
　　可面对满山苍茫，她的心情却比暮色还沉重。那每一个浓密的阴影中，仿佛都潜伏着不知名的怪兽，在等待机会，冲出择人而噬。

　　×××

　　通传之后，吟落被引至沧浪阁偏厅，沧濂帝似乎早料到她要来，已在那里等候。
　　“刚刚与流玉切磋了一局棋，莫姑娘，你过来看看。”沧濂帝神色温和，气势仍在，略显沧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手边摆着一局残棋，吟落凝神一看，顿觉心惊。
　　黑子如墨，白子如雪，颗颗落在棋盘上，却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谋算杀伐，征战不休。
　　不，准确的来说，黑子落局时更显得大气从容，胸怀天下，稳健柔韧，不重搏杀而重全局；而白子却恰恰相反，看似凌乱的布局中却透出一种浓厚的杀伐之意，诡异刁钻，变幻莫测，神鬼难防。
　　看久了，吟落竟觉得宛若亲临远古乱世，操吴戈而披犀甲，车错毂而短兵接，枹击鼓鸣，天地怨怒，神鬼号哭，惊心动魄，而争战到了最高潮、双方胶着不下时却嘎然而止！

　　吟落怔怔看着棋盘，忽然问道：“流玉着的可是白子？”
　　灵帝淡淡笑道：“他总是让我一先。”
　　她的心忽然急剧跳动，仿如金鼓密捶，漫天袭来无处可避，激烈紧促得就要破腔而出却无力可止。
　　沧濂帝眼神深沉如海，忽又问道：“此局可解？”
　　吟落暗暗握拳，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缓缓道：“能不能解，端看灵帝如何决断。”
　　“何出此言？”
　　吟落拈起粒黑棋，棋子圆润，握在手中沁凉沁凉的，沉思着，慢慢的摆下，道：“若是我，便走这一步。”
　　沧濂帝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这一子摆下，黑棋不就输了？”
　　吟落道：“若为大局天下，这一步非走不可。除此以外，无路可选。”
　　沧濂帝唇畔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挑起一子落于旁处，冷冷道：“何为大局天下？若我落在此处，虽牺牲一众棋子，却可扳回胜负，天下亦在我手中。”
　　他的声音带着重重压迫，寒意甚浓，连空气都似乎开始战栗。这一切无不提醒着吟落，他是那个站在高处，俯瞰尘世，执掌着生杀予夺的王者。
　　或许，一字回答不对，就会是天下无尽浩劫的开端。

　　吟落轻轻叹息了一声，岿然不动，一字字道：“我只相信，天下亦在灵帝心中，否则，这局棋早在一百三十五步时便可分出胜负，无须再多出这五十步了。”
　　沧濂帝的眸子骤然一亮，波涛涌动湛湛锐芒，盯了她很久，脸上渐渐浮起一个笑意，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顿时变得和煦而可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吟落垂下目光，喃喃道：“但这样一来，毕竟是输了。”
　　沧濂帝忽然挥袖拂乱了这局残棋，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世事无常，如白云苍狗，输赢之间，本就没有绝对的规则，又何必把它看得太认真？”
　　他姿态从容，仿佛毫不在意，那样的气度与智慧，令人折服。

　　有所失才能有所保，这个道路，他们都懂。
　　可是，若不认真，又何必下这一局？
　　吟落深深看他一眼，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阵风吹开窗户，黑暗的夜色已笼罩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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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如霜，照耀着苍茫的大地。月华流遍整个天际，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
　　七彩星安静地躺在沧濂帝掌上，于夜华中泛出温柔的光芒。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如让我来告诉妹妹吧。”厚厚的帷幔突然被拉开，若情从后面走了出来。
　　吟落起身道：“宫主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她缓缓在沧濂帝身旁坐下。
　　吟落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其实我……”
　　“你不必说，我知道。”
　　“你知道？”吟落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自然知道。五重法天的秘密，除了我自己，便只有他知晓。之前你气势早已动摇，可出手那一瞬间却分毫不差，这么巧，决不可能是福至心灵，”若情苦笑了一声，眼中淡淡透出寂寥之意：“所以，除了他提点，还会有谁呢？”
　　吟落心中的惶惑与内疚在听得这一席话后转为无以言喻的震惊。
　　“除了我自己，便只有他知晓”，那样毫不掩饰的暧昧和亲密，难道、难道……

　　若情并未理会吟落的想法，沙哑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拿了七彩星去救人的，用过之后便会原样归还，所以那天设计灌醉了主上，未让他察觉有异。谁知道，七彩星回来了，却引来更大的祸患……我一直相信他，既便出了这等大事，也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深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一直以为彤雪姐姐的死与你有关。”她的眼中透出深深的嘲弄，“呵，我更是以为，他对我是存了一份真心的……直至主上找到我，与我打了个赌。”
　　“赌？赌什么？”
　　“若处两难时刻，他只会帮你不帮我。”若情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要从中间看出些什么来，可那双手上却空空如也：“我赌了，既便当时瞧着他为你当众下跪，也仍不死心。可是，我终究还是赌输了。输给自己的遇人不淑、认人不清。我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却不想自己亦不过是颗棋子，用过之后，便被抛弃。”
　　她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刚刚讲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在别人还没笑出来的时候，先把自己逗乐了。可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接着她又一声叹息，声音轻不可闻，带着一种认命的无奈。

　　吟落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却又有更多的疑团升起，她不由转头看向沧濂帝。
　　沧濂帝静静听若情说着，不置一词，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在七彩星的照耀下显得颜色极淡，宛如一对毫无杂质的宝石，透出清浅的光辉。这光辉化为看透世间一切疾苦的宁静，仿佛天地间最后一线光芒，惹人不由地去追寻并为之折服。
　　那样笃定而深沉的目光，让人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又或者，一切都无需掌握，只要从心而动。

　　感觉到吟落的注视，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缓缓说道：“那时，流玉带回七彩星，一切并未有异。可几天后，一缕气泽却逐渐在七彩星内蕴育，并得借七彩星之力慢慢滋长，到后来，竟开始逐步吞噬七彩星的灵力，我这才发现，那股黑暗的力量已经形成并无法压抑。七彩星一旦被尽数污染，这灵界将不再是圣洁纯净之地，而灵界之人的生命，也会逐渐荒芜，我作为灵界之主，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开始着手调查整个事情的始末。没多久，便有了些眉目。”
　　吟落心中一动：“那灵帝叫我来是为了……”
　　沧濂帝抬头凝视着她：“最开始我以为你跟他是同伙。”
　　吟落的心紧了紧，她听出了他的意思。
　　“经过几番试探，我确定，你不是。”

　　吟落垂下眼帘，虽然早已料到有此一场，胸中却依旧如沸水翻滚。
　　那清冷秀美的面庞温和淡远目光，在起伏的水花里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逐渐扭曲，随着气泡啪啪的破裂，碎成无数蒸气，煎滚着她的心。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多么可笑。
　　他帮她清扫心中的积郁，替她安抚流血的伤口，开启她那段早被封闭如尘埃的情缘。
　　一样一样，如此竭力，倾尽所能，全心全意，表现完美。
　　可就在她准备敞开胸怀的时候，所有的幻影轰然坍塌。毫无预警。
　　宛如轮回。宛如恶梦。
　　希望、失望，既而再希望、失望。
　　一切的一切都不断提醒着她，她从未真正拥有。
　　就如同那个人已去的人一样，或者根本从没爱过她，但是却待她好，没理由不问情由的好，就算后来的背弃和伤害，也依旧无法扑灭那曾经有过的已融入骨头里的好。
　　于是，让她不知道怎样去忘记，也不知道如何再开始。
　　如此悲哀。　
　　如此一无所有。
　　如此……让人觉得讽刺。

　　“莫姑娘，”沧濂帝见她不语，神色逐渐肃穆，“我需要你的帮助。”
　　吟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敛去所有心思，抬头问道：“怎样帮？”
　　“你随我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重重门禁，他带她来到一处，那里有一处水池，水池上镶嵌着一个似鼎非鼎状如睡莲的白色器皿。
　　他的双手垂下，拂着器皿身上的纹路道：“这是灵界创世以来便有的净化之器，传说可以洗尽这个世界的污秽。”
　　“也就是说，它可以彻底清除七彩星的黑色力量？”
　　沧濂帝郑重地点头：“只是终极净化术一旦开启，从头到尾必须毫无停滞，否则，法术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需要两个护法，保证我在实施净化术的时候不受任何干扰。而目前，我无法信任他们任何人。”沧濂帝的眼中似乎透出一丝淡淡的失望，转而又迅速隐去：“我相信，莫姑娘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所以，这件事，就要拜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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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无常，生命短暂。
这几天心中无比焦灼，惶惶不可终日。
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两个表哥，而我，远在千里之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
当妈妈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大半天反应不过来，恍惚觉得，她是在说别人的什么故事一样。时至今日，仍旧不敢相信，觉得不够真实。
那样年青而蓬勃的生命，那样英俊而温暖的笑容，怎么就没有了呢？？
他们的脸在我眼前浮现，可记忆却显得无比遥远。我甚至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同他们说过最后一句话，吃过最后一顿饭……我甚至不大记得，他们谁更年长一些。
越是想要记忆，越是混乱不堪，最后，连那样的容颜都逐渐模糊。我觉得深深的无力。
我能干什么呢，还能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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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鼓励，真的很感激。这些天心情一直很低落，但是看到大家的留言，又让我觉得很温暖很窝心。
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一路上能有你们陪伴，鼓励和支持。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谢意，所以只有压下心中的悲痛，努力更新。
说到更新，这几章写的都比较混乱，我还是一个不大会驾驭自己感情的人，所以文字会受情绪影响波动，大家先这样看着吧，有意见尽管提，等我后面心情平复了再来好好修改。
再次拥抱亲爱的们，再次说一声，我爱你们，谢谢你们！
PS：这周三和下周一第二场期中考试，更新速度可能会放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