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天下·玉生烟》暗夜女巫

11、劫灰魔影

　　沉浸在喜悦中的吟落忽听“嗖”的一声，尖锐疾风划破夜空，直逼面门！
　　半阖双眸倏地一亮，她的身子忽如浮萍一般袅袅升起，袖袍一展，却是向身后地面拂去。
　　光华裂空，碧绿的羽箭被击落于地。
　　“咝——”地面迅速被腐出一片焦黑。
　　“什么人？！”吟落冷冷喝道。
　　“呱——”一只栖息的鸟儿被惊起，拍打着翅膀离去。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杀气。沉沉的杀气，从林中透了出来。
　　那杀气阴森而凌厉，在影影绰绰的林中弥散，宛如黑暗中潜藏了无数夜魔，只等着猎物踏入罗网的一霎那，一击毙命。
　　吟落与流玉对视一眼，迅速明了对方心意，各自上前一步，背靠背站定。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四面八方忽然传来飘渺的声音，“留下仔苓，速速离去！”
　　怀中仔苓恐惧地一抖，吟落轻轻按了按，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有种的出来说话！”
　　破空之声再次响起！漫天杀意在瞬间聚为无数支碧绿的羽箭，宛如堕天流星一般，从四面八方直向他们扑来！
　　那些羽箭来势看上去凌乱无比，全无章法，实际却布置得极为严密，彼此纵横穿插，相辅相成，不要说人，那怕是一滴水珠，也极难从这个箭阵中逃脱！
　　“呸，雕虫小技！”
　　一道幽蓝剑光，如冷电，如雪浪，如明月皎然临空，带着悍然劲气和睥睨天地的光华，横向怒斩！
　　剑气旋转着飙了出去，整个夜色仿佛都随之波动，林中宛如盛开了无数光华！
　　夜空乱箭落如雨下！
　　地面咝咝声不断！以他二人为中心方圆三米开外，地下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漆黑，地表腐烂草木皆枯，惨不忍睹！
　　偶有漏网的毒箭，在空中似乎碰上了某种极其坚硬的物质，被弹飞出去，吟落回头冲流玉调侃道：“透明无缝结界，真是久违了呀。”
　　流玉姿态优雅，从容地笑笑：“见笑。”

　　毒箭再次当空乱舞，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莹绿色光团，比前一次更快，更加密集！
　　吟落目光如电，幽绝剑横在胸前，再次一剑斩出！
　　这道劲气也同样充斥着难以言谕的威力，宛如凤凰临空，傲视尘寰，林中断羽被剑气搅动，尽皆化为凌厉的反击武器，在劲力的驱使下，向着毒箭飞射而去！
　　空中叮当的碰撞声不绝，地面飞砂走石，烟尘乱舞。
　　吟落却未停下，如霹雳般，第二剑再次送出，却是直直剖向林中某处而去！
　　“嘭”的一声巨响，仿佛巨石被击碎，巨大的涟漪一瞬之间滔天而起，将一切掩盖！
　　大地剧烈颤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皆被搅起，诡异地波动起来！
　　吟落心中莫明一动，接着便觉腰上陡然一紧，人已经跟着流玉后退了七、八丈！
　　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她有些惊骇地看着方才站身之处，被轰出了一个丈余宽的大坑！
　　流玉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

　　“本座不想大开杀戒，留下仔苓，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今夜这里所有的生灵都要成为陪葬！”
　　怀中仔苓仿佛十分畏惧这个声音，已经抖作一团。
　　吟落怒从中来，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想要仔苓？有本事就踏着我的尸体来拿吧！”
　　黑色衣裙无风而舞，卷起漫天夜色，吟落横剑于胸，单手结印，清丽绝尘的脸上呈现出傲然之气！
　　“你在求死？好，本座成全你！”
　　忽然间，两点幽寂的光飘然升起，空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阴影，紧接着，五行之气频繁波动，最后化成暗红的死光，如一圈圈涟漪从阴影四周扩散开去！
　　树木在瞬间尽皆枯萎，风吹来，化为飞灰飘舞。
　　红光越来越暗，死气越来越强，浓烈的绝望的死气越扩越大，最后无所不包，将眼前一切染成一片暗红血海。
　　树林变成死地，空中飞舞的劫灰更加浓厚，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怖。
　　地面已无处可站，连天空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受死吧！”最后一波暗红色光芒朝吟落包涌而去！

　　雪光徒盛！在暗红的光幕中宛如一蓬耀眼之极的烟花，向上飞去，在正空瞬间绽放，化作千亿雪浪，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怒卷而下，无数光影中，一道极细的光弧凌空垂坠！
　　“噗”一声轻响，流星般的光芒消失不见。
　　接着，五道彩光盛起，根根如蛟龙出海，从消失的黑影中迸发而出，瞬间蓬散，如无坚不摧的利刃，刺破阴影！
　　苍天、大地似乎也在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罅隙，发出凄厉的哀鸣！
　　奔涌的狂潮，交织成无比璀璨的华锦，蓬暴的力量，将黑影以及红光生生裂为片片尘埃！
　　夜色中，升起鲜浓的血花。
　　尘埃飞扬，久久不定。

　　流玉被推到七丈开外，完全看不清爆炸中心的情况。
　　他挥手，卷来一阵清风细雨。
　　终于，尘埃落定。

　　月光洒落，他看见吟落站在一片微痕的大地上，掌中托着乳白的仔苓，唇角噙一枚奚落的淡笑：“瞧，他变成渣了。”
　　流玉心中一震。
　　他见过娇巧调皮的她，见过懒散随性的她，见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她，也见过敢于直面挑战笑看云起的她；可这样冷酷而强大的一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小东西在她手上唧唧叫了两声。
　　她点头道：“真是死有余辜！”

　　流玉不急不徐地跟着吟落，没了丛林的阻挡，月亮的光辉给她的黑衣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她的长发在走动时候轻轻摇曳，衬着姣好的背影，自有一种风情。
　　她慢慢地走着，时不时与肩头的仔苓细声说着什么，偶尔停下脚步，侧过身子，似在等他赶拢上来。

　　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停下来，转过头问道：“你说，一个人要有多深的欲望，才能把自己变成那副鬼样子？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仔苓，只是为了满足自私而贪恋的欲念……”
　　流玉摇头道：“魔由心生，从欲望而繁华；我想那人生前定是执念太深，所以才会堕入魔道，屈服于心中丑陋的欲望，惶恐喜悦痛苦满足，越堕落越快活，欲望越是满足反而积累更多，反反复复纠缠煎熬，直至无法控制万劫不复。”
　　她眼里泛起凉凉的光，宛如此刻月色：“贪、噌、痴，受欲望驱使，求之不得，徒生烦恼，求之而得，又永不满足……心已经腐烂掉了，空保着一副美丽的躯壳有什么用？！浮华过眼，锦绣成灰，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甘堕落到死都不得解脱，何苦来哉！”
　　是啊，何苦来哉？流玉长叹一口气：“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不要再去想了。”
　　吟落淡淡一笑，眉头微蹙：“宿命？我觉得，所谓的宿命只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而已。难道这世界的原初没有分别，造成分别的只是各自不同的宿命？难道说我们每个人还未出生便已经被决定好了去向？难道那个人生下来就注定要堕落成魔？不！我不这样认为！人的心中应该有对错善恶之分，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继续错下去，那不是宿命使然，而是懦弱与屈从，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抬起头，眼神纯净如初雪：“这大千世界藏有多少诱惑，内心深处存有多少欲望，谁能探得到底？不过是各自斟酌领悟、取舍决断罢了。说到底，什么是取舍，该怎样取舍，才是决定一切命数的根源。”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穿虚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戒、定、慧；世人看不穿，所以才有痛苦和烦恼。可反过来想一想，要作到身心清净、心灵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际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彷徨取舍，患得患失，这不正是‘人’的写照么？”
　　“言语、思想、行为，究竟该从心还是从规范，是该自我放纵还是自我约束，这的确是人类一直挣扎纠结的问题。人活在世上，的确不可能做到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每个人都有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求不得的事物；可是，凡事都有个度啊，克己与自律，对抗功利和欲望，不就是作为一个‘人’应具有的品德么？？”
　　流玉心中涟漪微起。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心中仍旧容不下半点污秽，纳不得半点渍垢。他很想伸出手，轻轻抚一抚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她那认真的表情，却让他觉得，连这样的想法都是一种亵渎。

　　流玉温柔而宽和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懂得自我约束和反省，才是真正地做‘人’。”
　　“啊，”从思考和辩证中惊醒，吟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我是不是太较真了？”
　　“不，你做得很好。”
　　“是么？”她露出一个洁白无瑕的微笑，仿佛春风吹开了枝头的梨花：“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
　　“心有郁结就该找人倾吐，更何况听你一番言论，我也获益良多。”
　　“彼此彼此。”吟落回头望了望，“土地被腐蚀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理修养过来，可惜了这片林子。你说那家伙是怎么潜入灵界的？”
　　“这几日庆典，戒备可能有些松懈，回头我让他们加强防范，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了。”
　　吟落点点头：“希望如此。”

　　×××

　　回去之后，吟落一头钻进凤林的房间。
　　一只手在月色下伸出来，皎白的手掌在阴影里，纤细的手指头仿佛是月下跳舞的精灵。
　　“快看，我找到了多可爱的宝贝！”吟落捧着仔苓，笑语晏晏。
　　凤林瞧着她空空的手掌发楞：“落落，你要给我看什么？”
　　“唔……你看不见么？”
　　“唧唧！”仔苓得意地在落落手上翻个跟斗。
　　“啊，我听见鸟叫了！”
　　“唧唧唧。”
　　吟落笑了出来：“小白说你很笨。”
　　“唧唧唧唧！”
　　“哦，小白说鸟叫才不像它这样子。”
　　“唧唧唧唧唧。”
　　“小白还说想看见它其实很容易……”
　　话未讲完，便听凤林“嗷”的一声惨叫！
　　“唧唧唧……”
　　险些晕厥的凤林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多出了一个又小又白的小人儿。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那个小东西在叫些什么。
　　“呃……这个就是小白？”
　　他戳了戳它的脸，好像很软的样子。
　　“唧唧！”
　　“嘿，我叫凤林！”
　　“唧唧唧唧。”
　　“我来灵界作客而已，我家在临界岛，非常美丽的地方。”
　　“唧唧唧。”
　　“那当然，我去过的地方不计其数，可没有哪里能比得上临界岛。”
　　“唧唧唧唧……”
　　凤林顿笑容隐藏在阴影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我？我是落落……的亲人和最好最好的朋友……”
　　夜深了，依稀有寥寥的风吹散低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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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功课太紧，东西写出来都没时间修改，可能逻辑不严密而且会出现错别字
大家火眼金睛帮忙盯着点，谢谢啦
汗，本来是想让制造机会让他们谈谈情说说爱的，可是不知咋的就写出这样了……orz，扶正未果啊～流玉这孩子真不懂得把握时机！
话说一想到流玉花前月下的样子，俺就忍不住要抽筋……汗，难道他注定要走冷冰冰的花瓶路线了么？
PS：上回提到小龙的问题，那个，霏砚现在闭关修练，实在不可能让落落去找他，即使去了，他也不会见的。
乃们想想，一条快要400岁的龙，法力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他自己心里头能好受么？既然他下定决心赶超吟落，那这一闭关，定是不成事不会出来的啦！
小小透露一下，霏砚出来就威风了，四大圣兽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