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无忧，一梦不舍》逢辞殊忧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沐千寒从冷宫回来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他的第二天早上，又站在冷宫水井边的门框边，蒙着用药水浸泡过的面巾，靠在门框上看着里面的金吾卫从水井里捞出一具又一具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已经有二十几具较为完整的，还有那些骸骨残肢，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那些金吾卫忍着要吐的冲动，时不时往沐千寒这边看，心里想着，这个寒王殿下是变态吗？大清早来这里看泡发的尸体！
　　这时，走来一个人，沐千寒听到脚步声，看过去，是一抹绿衣服的绿松。
　　她回来了。
　　绿松在沐千寒跟前行礼后，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说道：“寒王殿下安，陛下大驾已启程回宫，需各皇子前往城门接驾。”
　　沐千寒挑了挑眉毛，记忆里，他没有离开过皇宫，更没有接驾这种事情，这应该不是景帝一时兴起吧，沐千寒拿下脸上的面巾好奇问道：“是谁向父皇提议？”
　　说着，沐千寒转身走去，绿松跟了上来。果然如沐千寒所料，有些聪明人察觉到了什么，想试探他了。绿松说道：“回殿下，是瑞王殿下。”
　　沐千寒回想，瑞王是个怎样的人？人畜无害，没有主见和立场，总是露出一副单纯的样子，除了沐千寒，他算得上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了，可他偏偏是朝堂上三足中的一足，可见心机深沉。
　　“母妃知道我要去接驾吗？”沐千寒边走边问道，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绿松跟在沐千寒身后，看着沐千寒的后脑勺，回答道：“知道。”
　　沐千寒压下内心对沁妃的恐惧，他握紧拳头，沉默良久，他们出了冷宫，走在前往落华宫的路上，沐千寒再问道：“她……有什么要说的吗？”
　　绿松答得很快：“娘娘说，护不住一辈子的孩子，总不能娘死了也拉着孩子一起死，活着为大，让您自己思量着。”
　　沐千寒淡淡地说道：“哦。”
　　“陛下的旨意已经传达，任务已经完成，奴婢告退。”在岔路口，绿松在身后说道。
　　如果别人，一定会认为，这是绿松说的任务是传达旨意的任务，但是沐千寒知道，那是他，交代给绿松的一个秘密任务。
　　可这一刻的沐千寒听到了又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不紧不慢地走。
　　迎接景帝这件事，沐千寒不能去得太快，也不能去得太慢，最好是不引人注目的那种。
　　阿平和沐千寒同行，先是坐着步撵，后再换上轿子，出了宫，又改坐马车。马车一颠一颠的，沐千寒都要吐了，阿平跟没事的人一样。
　　下了马车，沐千寒终于忍不住扶着马车干呕几声。城门热闹非凡，沐千寒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终于见到活人了的感觉。
　　城门口，侍卫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将百姓和官员隔开，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哪些是达官贵人。皇子们披金戴银，太子温润如玉，怀安阳阳刚霸气，瑞王软弱可欺。他寒王无人问津。
　　林余卿跟在他的父亲身边，司徒掷嚣张地遥着写着“司徒”二字的折扇跟他搭着话。阿平悄悄地拉着沐千寒的袖子，有些犹豫不决说道：“殿下，奴才听说甜味斋的糕点很好吃，一会儿我们能去尝尝吗？奴才刚刚发了月银……”
　　宫外任何事物对阿平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沐千寒看着阿平期待又胆怯的模样，再看周围充满活力的人，眉目弯了弯，笑着说道：“难得出来，就去尝尝吧。”
　　得到应允许，阿平开心地笑了起来。
　　突然，沐千寒察觉到一束探究的目光，看过去，对上一个感觉很熟悉的人，沐千寒眯起眼睛细想，这个男人皮肤有些黝黑，看朝服，是个武将。他是那日，林以沫杀死阿满时，跟在景帝身边的人。
　　再看他周围的人，沐千寒从小寒王的记忆中知道几个，比如那个抬着脑袋十分骄傲的、做男子打扮的女孩子，是柳大将军的独生女柳梦璃。
　　沐千寒好奇地转过身，小声地问身边的阿平：“阿平，你看那个人，他是谁？”
　　阿平看过去，一愣，很快回答道：“他是柳家二房的遗孤柳明清。”
　　柳明清啊，沐千寒不止一次听他人提起，皆是羡慕赞叹的目光，战场从无败绩的战神：“他不是常年在边疆吗，怎么回来了？”
　　阿平想了想，歪着脑袋答道：“听闻，边疆战事平息了，临国和我国签了约，永不进犯。陛下将他召回，带带新兵。”
　　难怪那人比他们要黑上一个色号，常年行军，风餐露宿，不过是求一个百姓安康。
　　这时，一声号角响起，城门上鼓声震震，有士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远处马蹄声阵阵，整整齐齐地脚步声也传来，低调奢华的阵仗让人大开眼界，如一条长龙直直冲入这座城池，停在城门里。
　　文武百官站立两旁，纷纷跪下：“恭迎陛下回城……”
　　还说了一大堆吉利的话，人太多，说得又不是很整齐，沐千寒没听清。紧接着，一个太监出来念了一道圣旨说是：边疆休战，陛下体恤民苦，减刑减税。
　　然后就是跪着等一辆辆马车从中间走过，足足有四十七辆吗车，规模不大。自从解了“食尸蛊”，沐千寒还没有进过食，实在饿得慌，接驾事宜结束后，就拉着阿平进了最近的一家茶楼。
　　可还没有跨入那茶楼的门槛，看门的家奴手持长剑，拦住沐千寒的去路。沐千寒疑惑地看着他们，再看看里面稀稀拉拉的客人，问道：“为何他们进得，我却进不得？”
　　家奴看了看沐千寒的穿衣打扮，衣料是不错，但样式简单敷衍，身上也没有佩戴贵重物品，想着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语气有些不耐烦：“听风楼每日只收五十桌客人，现在人数已订满位置，你如果想进去，去那边登记排队。”
　　沐千寒看了看排队登记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家仆，应该是来替主人定位置的，可……人也太多了吧！
　　原来是远近闻名的听风楼，难怪拒人于千里之外。沐千寒的记忆里有一些关于它的常识，这楼是以说书闻名，茶楼主人秦楠竹被称为“百晓生”。
　　沐千寒转身就往另外一家酒楼走，没有过多停留。他本以为今天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万万没想到……
　　“四弟！”一声浑浊的男低音响起，沐千寒应声挺住脚步，悄悄懊恼自己没有快点走。
　　沐千寒转头，看见他三位哥哥就这么站在他面前，模样俊美，衣着华丽，和沐千寒一比，沐千寒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沐千寒傻笑道：“皇兄们安，许久不见，皇弟都快忘记你们的模样了，方才没认出来。”
　　是的，这三个人已经现在屋檐下你一句我一句试探了好久了，听他们说话，沐千寒觉得脑瓜子疼，他极力避开，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三皇兄在二楼定下雅间，难得见你一面，你也一起吧。”太子温润的笑道，他的语气缓缓地，也很温柔。他看沐千寒的眼神里，没有杂质，就像兄弟间家长里短。
　　沐千寒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说道：“那好吧。”
　　反正，该来的，都要来。
　　于是，听风楼看门的家仆呆愣了，刚刚他把寒王拦下了？等等！寒王啊！天煞孤星！谁遇上准倒霉！他在沐千寒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也不敢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