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烟火成春色》一颗小豆芽儿

4、会友

　　“阿花～”

　　“阿花～”

　　“唉，来了 ，来了!”

　　宁姝从自己的拔步床上起身，换了身米白色的衬衣，灰色西裤，用了根发带将微卷的头发绑了起来，蹬上小皮鞋。
　　在镜子跟前扭了又扭，对着落地的西洋镜，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花把蜜橘茶茶放在桌子上，宁姝出来小心的对着茶杯撅着嘴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阿花：“……”

　　宁姝：“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阿花：“外面西洋钟上显得是下午两点多一些。”
　　宁姝：“那我们要快些，下午小李子要约我三点出去，我怕有些来不及。”
　　阿花看着一口一口呡水的女人小心问道：“水热吗，小姐？”
　　宁姝：“不。”

　　不等阿花反应。

　　宁姝又道：“我怕口红会掉。”

　　阿花：“……”

　　宁姝：“我不想再涂一遍。”

　　阿花：难怪刚刚是撅着嘴喝水的……

　　艰难的喝完这杯蜜橘水后，宁姝拿起来了小挎包，欢快的蹦了出去。

　　“于伯，给我派辆车，我要去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在安州城的中心经贸区，宁姝让车子停在了鹿鸣斋门口，准备先去见个长辈。

　　鹿鸣斋是算是个旧式茶馆，下面是大厅，中间是个大台子，楼上还有两层，是供贵客使用的包间。
　　这是张爷爷买下来的，用来隔三叉五闲下来的时候拾回老本行，治治嘴痒说书使的，。现下他年级大了有些说不动了，便买了个戏班子，又聘了几个说书人养在这里，对外开放营业，安州城的显贵也愿意卖他几分脸面时时来捧场。这底下的大厅里，他时不时高兴时，又是赠茶赠酒赠小吃的，许多普通的人，也愿意来这消遣。精打细算下来，挣得钱还不比送出去的多，不过这老头财大气粗，也乐的自在。
　　宁姝直接走到三楼的包间里，一个老头，从视觉上看应该是个中年人，站在那里拿着折扇，嘴里哼哼呀呀的唱着南方小调。
　　“呦，张爷爷不嘴痒说书了，改唱南方小调了，稀罕，稀罕。”
　　这张爷爷和她外公是好友至交，少年时和宁老爷子来到了南方，传闻说是以前是个茶馆的说书先生，茶馆子开不下去了，来南方讨生活。
　　被叫做爷爷的人扭过头。光影掠过斑驳的木门照在他身上。
　　宁姝吸了口气，怎么说，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就算是老了还是好看的叫人不得不服。
　　他和宁姝的外公都是北方的高个子，六十好几的人，也依旧身姿挺拔。就算是年龄磕碜了点，看起来依旧出众。宁姝的外公虽然平时爱扯皮搞笑，但这就也仅仅只是对着少数人，大多数时间肃着一张脸，看起来挺能唬人的。
　　而这个张爷爷通身有种被岁月打磨的温润如玉的感觉，举手投足，风流的不像个说书先生。
　　若是脸要是再年轻些，便会让人生出一些‘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一个穷说书的，通身这种气派，着实让人有些好奇。

　　“丫头，回来了。”
　　说罢，老头提起一壶茶，徐徐往青瓷杯倒了一杯茶，往宁姝的方向推了推，优雅的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刚一回来，就扎着头往我这跑，你那死鬼外公不会吃醋？”
　　说完轻轻的把折扇往桌子上扣了扣，干脆利落且优雅。
　　宁姝：“别，您可想岔了，我是在你这约了老李出去逛街，听戏，顺便上来看看你，您可别多想。”
　　“老李？隔壁运泰百货长的跟天仙似的李家丫头，真有你的。”
　　“这次你回来，你外公可是给你物色好多个青年才俊，等着你来挑，这老头可是煞费苦心啊！”
　　天气不热，但张老头风雅的拿着折扇，晃呀晃，一边晃，一边打趣。
　　“呵，那我可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我准备学您，开个戏园子，养些只头粉面的戏子，风流浪荡，一个人过一辈子。”
　　“年轻啊，还是太年轻，这话让你外公听见了，非折了你的腿不可。”
　　老头哼了声鼻子。

　　“唉，再说，谁愿意一辈子，形单影只的一个人，都是命啊～”
　　说这句话时，张老头不再摇折扇，出神的望着屏风上的石榴花，眼神空洞。
　　片刻便恢复正常，又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别学你那不靠谱的爹妈，他们到处乱跑，从小就把你留在你外公身边，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何况你长的一点也不像你的洋人爹却像阿杳，他对你便是更加上心了，这样的话，我看你是要气死他才罢休!”

　　宁姝低头不语，一想到要嫁人生子，好像有千万把刀在自己肚子里绞來绞去，疼得要命，一脸惨白的抬起头，额头上沁了几滴汗珠。
　　这可吓坏了张老头，赶忙扔下折扇，走到宁姝跟前。
　　“丫头，你怎么？哪里不舒服。”
　　宁姝抬了抬头，揉了揉小腹道：

　　“一听见说要嫁人，肚子都开始痛了。”

　　张老头的慌神缓了过来，对着宁姝的额头敲了一记。
　　“哼，还能说笑，我看是真的不疼。我让刘医生过来一趟吧。”

　　“不用，不用，您不都知道了，我是装的，故意吓唬您的，不能当真的。”

　　“呵，小崽子。拿你没办法……”

　　“叮铃铃～”
　　电话声音打断了，张老头的长篇大论，片刻他放下电话道：
　　“阿姝，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人，他一笑，便会在你心中炸开火树银花，万丈烟花，你会认定他，也只有他，只会是他……”
　　宁姝看了看他张老头认真的表情，随即低下头，勾唇自嘲：
　　“恩，借您吉言。”

　　不过，这样的人，怕是我没什么福气，能够遇上的……

　　“下去吧，刚刚楼下来电话，说是李家的那个小丫头到了，在二楼的云水间等你，你们去玩吧!不用陪我老头子了!”
　　说完又拿起折扇晃了晃，端茶抿了一口，摆出送客的架势。
　　宁姝从张老头的房间出来，下楼到云水间，越过屏风，红木桌子上放了许多特色点心小吃，一个穿着青荷刺绣旗袍的女子盘发坐在桌子边，往下面的戏台子上看场工布置场地。
　　听见声音后扭头，便是一笑，笑得宁姝心肝乱颤，果然风华正茂的美人怎样都好看，就算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也是好看。刚刚在张老头那里受的磋磨伤害，顿时被治愈了。

　　“阿姝，我家的百货大楼刚刚上了新裙子，还有香水，一会儿我们去逛逛，晚上再来这看会戏，再回家……”
　　人美声甜，这就是吴侬软语，每个字都像带了个小钩子似的，勾人心弦。
　　看着皮肤白皙，眉眼含笑的女子，宁姝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上辈子最后见她是什么模样？
　　记忆有些模糊，好像就是现在这般的模样，见了一面后 ，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无人知晓，直到宁姝死去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宁姝脑海里她一直还是那个李若，小的时候被人欺负后怯生生的躲在她身后的李若。柔的好像一团水，宁姝从小就护着的小姑娘，把欺负她的男孩子们打的上窜下跳的，保护她。可是自己还是没有守护好她，让她遭遇到那种不幸。
　　最后一面时，这姑娘一直对着宁姝笑，笑得温婉沉静。
　　她说：
　　“阿姝，谢谢你，一直护着我，自此，我会好好护着我自己……”
　　那天就在这个包间里面，台下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锣鼓喧嚣，光影斑驳中宁姝看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哽咽道：
　　“傻。”
　　不成想这确是最后一眼，从此以后山水不相逢，失去了所有的音讯。

　　灯火通明的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腔，还有眼前这个人的笑容，在几十年中曾数次出现在宁姝的梦里，午夜梦回，物是人非。
　　如今在这个相同的包厢里，楼下的戏还未开始，阳光半明半昧洒在包厢里，空气里是甜甜的点心小吃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在宁姝心中归结了一句：
　　好久不见。
　　————
　　心中想着，宁姝就伸出魔爪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歪着脑袋看着她道：
　　“老李啊，老李，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有。”
　　揉过脑袋后，顺便又在滑如凝脂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恩，手感真好。
　　小姑娘，偏了偏头，又面色害羞的扭了过来道：
　　“想。”
　　然后腼腆的笑了笑。
　　这表情又把宁姝心中的男子气概激发了出来，默默发誓，一定要护好这个好妹子!!
　　宁姝一屁股坐到李若跟前，用手在桌子上的小手绢上抹了抹，拾起盘子里面的点心丢到嘴里，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点心，时不时还抬头对着宁姝温柔的笑上一笑。
　　宁姝心道：
　　“我要是个男子该多好，技能让外公不再操心，还能娶到老李这个软软的小姑娘，有钱有势的还有美人相伴，平白生错了性别呀!”
　　“唉～”
　　“阿姝，叹什么气啊，是不是点心不可口？”
　　“不是，我是在感慨啊，我为什不是一个男的，这样我就能取到像你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了!”
　　“唉，生不逢时啊！”
　　“唉～”
　　李若又小小的咬了一口点心，腼腆的笑了笑道：
　　“阿姝自己就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啊，皮肤又白又嫩，个子小小的……”
　　宁姝回想到自己今天下午时在西洋镜面前的映像。
　　恩。
　　唇红齿白，眉眼含悄，皮肤水嫩 ，个子不矮，但也称不上高，在一米七二的李若身边略显娇小。
　　怎么办，被人无意泼了冷水，道出现实，有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