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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官妓 ...

  •   九月末的夜微凉,草棚里除了枯草再找不到任何可以避寒的东西,为了保暖,几个姑娘只得把稀疏的枯草当褥子当被子。见孔月裸着脚踝,许君亲自拿了一把草盖在她的脚上。孔婉谢过,仔细打量这好心的许君: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先前讲到自己父亲时毫无悲色。若非家族父母犯了事儿,哪个女子也轮不到这里。

      头一日大家各自没有心思在乎吃食,到了第二日晌午,除了孔月喝的是药汤之外,从门外送进的依旧是透见碗底的白水,无任何主食。

      禾真真将水喝完,问了一句,“要饿死我们嘛?”

      门外没有回应。

      她气愤的将碗砸了出去,“啪啦”一声,碎了一地。见还是无人回应。禾真真拖长了音哭嚷道:“我想吃葡萄,还想喝燕窝薏米粥。我想吃葡萄……”

      待她说的许君实在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你再嚷也没用啊。这里就没吃的,更何况葡萄。”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又道:“这城里不卖葡萄吧。”

      禾真真话语间倒是有了些得意“这儿是买不到,不过我想吃,爹爹就叫人八百里加急到边关给我采买。家里葡萄都没断过。”

      许君暗道:真是个千金大小姐呀。

      不大会儿,进来收碗的老妇见地上的碎片,默默收拾起来,怪腔怪调揶揄着:“看来姑娘是连水也不想喝了。正好,老妇我也少端一碗。”

      禾真真一听,又恼又悔:“你、你……”你了半晌没有下句。

      孔婉眼见着禾真真哭喊摔碗,这屋里哪个以往不是千金,谁又挨过饿,睡过草堆,现下浪费那力气有什么用。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妹妹,苍白的面孔恢复了些血色,中途醒了两次,这会儿又睡去了。孔婉绷紧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无论怎样,还有孔月在,互相能有个慰藉,两姐妹一同,比什么都好。

      等到第三日,按照大夫嘱咐,孔月药已吃完,最后一碗是生姜稀粥。

      当碗被端进草屋时,整个屋内充斥着生姜和大米的香味,看的几人口水直流。

      孔月现已渐好,喝了半碗,剩下一半,对孔婉道:“姐,你也饿了三日了。这些你喝吧。”说着把碗推倒孔婉跟前。

      孔婉推却“还是你喝吧,你身体刚好,需要补补。我不饿。”话刚说完,就听到孔婉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孔月笑道“姐,我没事儿了,要不我站起来转一圈你瞧瞧。”

      坐在一旁的禾真真被馋的早已咽了几口唾沫。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挨饿的滋味。那碗粥越看越香,仿若里面装的是山珍海味。

      凭什么孔月能喝,我们就不能,指不定那粥就是给我的呢,禾真真心想着。又见这头孔氏姐妹俩你推我让,干脆,我替她们喝了好了。

      于是起身快步到孔月跟前,一把夺过,仰了头两口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孔月还未反应过来,再加之身体刚刚康健,眼瞅着粥碗被禾真真喝的一干二净,一粒儿米星子都没留。待起身想抢回来,也来不急了。

      “你怎么明抢呢。那是我妹妹的药。”孔婉急道。

      禾真真冷哼着:“碗上又没写名字,谁定的只准一个人喝了。”

      “月儿身体虚弱,尚在病中。那药是求来的,不是给她还是给谁的?”

      禾真真指着孔月“她不是没死嘛。少一碗又怎么了。”

      这话孔月听得已十分气愤。

      孔婉正要再与她理论,这时草棚的木门支吾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穿着天蓝色绸缎衣服的女子站在门口,面色冰冷,毫无表情的道:“你们都出来吧。别说话也别东张西望,跟着我走。先带你们吃些东西。”

      一听吃东西,几个人麻利的就跟着走了。

      这一路并不长,前后不过几百步。此刻正是清晨,从草棚出来是后院的灌木假山人造湖。顺着红色长亭拐了三四道弯尽目就是一个大屋,屋子内有条大炕,足有十来米长,见炕上有被褥,知是睡觉的地方。屋内桌上放着一盆水煮白菜和蒸豆叶。

      “吃吧。”女子淡淡道。

      饿了三日,看到大白菜五个人的眼睛都放光,那半碗清粥抵不了多久。几个人围着桌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蓝衣女子嘱咐两旁丫鬟拿了新人的生活物品。

      等到五个姑娘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底朝天。女子合上了名册,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缓缓对她们道:“我叫念安兰。主要负责新人的教导。你们五个往后,先跟着我,各自会什么都要对我讲清楚。学的精了,再分派到各自的师傅去。现在每个人报个名。”

      对着刚看过的入册名字,当孔婉自报姓名时,念安兰不禁多看了两眼,能让莺娘赞不绝口,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这五个人的家族来历县衙门是要备案的,春莺坊也要备一份。案底儿上写孔婉的爹孔海,罪名是勾结程党,外通倭寇。现已被斩首。至于怎么通倭,原因很简单,孔海乃茶商,他把茶叶卖给了倭寇。

      这罪名再细看,明眼儿人都瞧得出,孔海在浙江卖茶与倭乃是五年前的事儿。若是真有罪,何不在五年前就定了。勾结倭寇做什么?孔海在孟津甚是富有。勾结一词只能是诬陷。至于孔家到底得罪了谁,就无人知晓了。

      可是来这的人,十个里面,八个清白。朝局的事儿外人哪看的清。

      五个姑娘各自报了姓名。念安兰淡淡道“一般以第一次来月信为准,可以上勾栏进府邸去演出。这些是给你们准备的衣服还有洗漱之物。待会儿都先去沐浴更衣。新人有新人的规矩,我只讲一遍,从明儿个起都得按照规矩行事儿,坊里可没有什么千金小姐了,有的只是官妓。我知道你们个个心比天高,这可是比练功最让新人难受的事儿了,你们自己有个分寸。若是想寻短见趁早找个没人的地儿,若是想跑,大可试试,就算出得了院门,你们户籍还在这里,外面是活不下去的。”说到这里,念安兰口有些干涩,端起桌上丫头刚奉的茶盏,慢慢垂目啜饮。

      一旁的禾真真试探的问:“官妓是不是可以只卖艺不卖身那?”

      许君听了,心中暗道:天真。

      念安兰冷若冰霜的撇了眼说话的禾真真,三品大员的女儿,官职是不小了,不过在这儿恰恰相反,飞的高的往往是跌的最狠的。她继续慢慢品着茶,没有立刻回答禾真真的话,一盏茶喝完,才道:“对,教司坊内定的是只卖艺不卖身。”

      禾真真大大松了口气。

      “以后饭菜都是如此吗?”孔月突然问道。

      念安兰打量着孔月,小小年纪,第一日来就敢不给莺娘好脸色看。怕是与禾真真相同,也是个金贵的主吧。

      “对。偶有更换,不过豆子、白菜、叶子、清粥几样。”

      “什么!”禾真真先惊讶道。刚是太饿了,没品得味道,只要填饱肚子。“这都是喂猪的呀……”一语未毕,才发现说错了话,这不变相说自己是猪嘛。讪讪的不再讲话。

      孔月撇了眼禾真真,刚才的事儿还没找她算账呢。这边接着道:“进屋时,我见门口有些芨芨草,可以拔草吗。”

      这回换念安兰不明了,她拔草做什么:“杂草而已,可以。”

      随后念安兰将规矩讲的清清楚楚。夏季卯时二刻起床点名练功,冬季辰时二刻,所练功课每月测评,一月有一日休沐。白日除了练功就是做端茶倒水的活儿,房内院内卫生皆由新人打扫。

      功课分多种,因每人所长不同,精炼的也不同,这是后期需要训练的,前期每个官妓都必须学习,识字是基础,《千字文》人人要会。

      想来可笑,不认字的百姓多如牛毛,穷人家的孩子想上学上不起,这儿却花时间花金钱来教女子学习。目的不在出人头地,只在更好的伺候官宦子弟。

      五个人默记了规矩,初到新地,都尚在适应中。

      待念安兰讲完了,屋内留着五人了。孔婉才问孔月:“芨芨草是什么?”

      孔月回道:“我曾在书上见过,那东西能直接食用。往后咱们啊多了一道菜。不仅如此,来的路上我见还有其他东西也能吃呢。”

      几人饿了三天,现在见什么都想吃。孔月径自走到院中,摘了几颗,拿清水一洗,就吃了起来。并着给了孔婉、许君、千山水也尝。味道一般,但确实也能饱肚顶饥。

      只有禾真真在一旁悻悻道:“杂草都吃。”

      孔月笑着没有理会,刚才摘芨芨草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旁边竟然还有野生的蛇莓果。当即心生一计。

      尤其想到禾真真说她没死那句话,气的浑身一战,若不是念安兰正好进来。非得好好怼回去不可。既然如此,不如小小惩戒她一番。

      刚才的饭吃的太急,现在觉得尚未吃饱,怕是其他人也同样。就看禾真真上不上勾了。

      孔月站在院中,故意大声道:“你们看那儿,这个红色的果子,书上也写到过,也是可以吃的。味道还很好。”说着指着面前大面的蛇莓道。

      众人闻声看去,许君怀疑:“这些野生都能吃?我来尝尝。”说罢摘下来一个欲往口中放,就被孔月一把夺了,先放到嘴里,当着几个人的面吃着,大赞好吃。嚼了几口,背过身,趁禾真真没瞧见又吐了出来。悄声对三人道:“这东西啊,不可直接食用,切记,切记。”

      孔婉看出端倪,既然不可直接食用,那孔月刚才……

      “姐姐放心,我嚼了又吐了,再者,只咽了些汁儿,这东西对我是好的,散瘀消肿。”孔月拉着孔婉的手臂眨眼笑道。

      孔月的话早就引得禾真真心痒痒,中午那大白菜吃的甚是无味,嘴馋的她看到刚刚孔月吃下的那鲜红鲜红的果子,好像小草莓一般。至于味道,许是刚才看孔月吃的高兴,这东西可能比白菜强多了。

      趁着孔月等人都在屋了。禾真真也跑到跟前摘了一手捧的,大口的吃了起来。

      没等过俩时辰,禾真真就觉胃里翻腾,一捂肚子,刚踏出大门,就在一旁的草地上呕吐起来。把中午吃的没两口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可还没完,这边吐着,脚下就有些不稳当。明明秋日里的天,怎好像被毒日头晒的晕厥一样。

      正吐着,不知何时孔月站到了旁边。禾真真无暇顾及。

      孔月冷冷道:“那果子能吃,但不能生吃。有毒,你只听了半句没听后面的。”

      “你……”禾真真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一手捂着肚子。一个“你”字没说话,这边又干呕起来。

      孔月只想给她个教训,并不愿害人:“将手伸进嘴中,催吐出来就可,休息一日。明日就无事了。”

      禾真真又气又恨,却又无法。这边只得按照孔月的法子赶紧进行催吐。等到胃里的酸水都泛出来了。才彻彻底底将所有吃进未消化的红果儿都吐干净了。此刻人已毫无力气,半分动弹不得,瘫坐在了地上。

      禾真真心里骂着孔月,只等过些日子身体好了。再将孔月收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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