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砧晚

1、零落为尘1

　　我是一株曼陀罗华。我盛开在忘川彼岸、黄泉路上，这里有整片的洁白的曼陀罗华。
　　佛曰：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与那妖红似火、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不同，我们并不在意那些分分合合。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只因我们在三途河中洗净了心中的痛苦执念。
　　彼岸花，叶落方可开花，花开叶已落尽。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如此轮回，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千年，我只知，我是一株普通的曼陀罗华，那些无法改变的诅咒，似与我无关。
　　我喜欢静静地凝视那些过往的灵魂。他们大多行色匆匆，对于路旁的我们，也是一扫而过。当他们抚上那块记刻前世今生的三生石，或懊悔，或满足；当他们接过那碗浑浊的孟婆汤，或绝望，或释然。形形色色，在我眼中如同过眼云烟，看过一眼便散了。
　　冥王秋际对我们说，不要去看那些灵魂，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我曾不以为然。
　　直到那一日，已记不清是第多少个千年。那少年一袭黑袍，步履坚定地走过。我不禁感叹：年纪轻轻，太可怜了！当他路过我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是定定的看，而不是一扫而过！我的心突然沸腾了。
　　为了这一眼，我愿为他沉沦。
　　我并不知道这样的心理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
　　一日，冥王来到此地，望着我道：“怪哉怪哉！有情有欲，莫不是曼珠沙华耶？”仿佛一道惊雷，我忽然明白了为何近来我总那么引人注目。虚荣和情念使我洁白胜雪的花瓣不复存在，一夕之间，红得似血，艳得似火。在周围的白色的衬托下，我是那么不和谐。
　　我向她开口道：“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只为多看他几眼，以报那一眼之恩。”
　　“恩？为何是恩？”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情是如此美好的东西，它能使我时时有所牵挂。”
　　“感情是可怕的力量，它会蒙蔽你的双眼，会使你分辨不清真假虚实。”
　　“我不会后悔，哪怕粉身碎骨。”我很坚定。
　　她笑了，留下了一颗赤色的珠子，便扬长而去。
　　我向孟婆询问珠子的用途，她叹了口气：“此乃山木珠，是魔族圣物，魔族被灭族后，天帝便将此珠赐给了冥王大人。红尘滚滚兮情泪滴。此乃万千凡尘情泪凝结而成，可抚情伤，可化情结，亦可助有情人解难。代价是……”
　　我谢过她，踏上了奈何桥。仿佛听见冥王的声音：
　　花叶尚不可见，何况花与人？
　　我叫柳沙华，是权贵人家的千金。女子行事诸多不便，何况我还是一个十岁未到的小姑娘？每日被关在屋内练习女红、刺绣，我却从未忘记那少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是谁家的掌上明珠？
　　那日，来了客人，父亲终于允许我出屋。我欢天喜地地来到正堂，看到衣衫褴褛的一老一少跪在祖母面前，祖母笑盈盈地扶起他们，亲热地叫那男孩“尘儿”。我从侍女口中得知，这一老一少是对母子，亦是祖母的远亲。因血缘实在太淡，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联系。可是他们家突然遭了荒，相依为命的母子俩便想到了投靠我们----现京城中最富有的权贵商家，柳家。父亲不喜欢穷人，嫌他们身上有一股酸臭味，于是将它们安排在最角落的院中。我虽然没能看到尘儿的正脸，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
　　我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溜到尘儿的院中，很快便与他们熟稔起来。
　　他叫施尘，他是那样不容忽视。每当看到他端书静坐时安静的目光，和交谈时温和带笑的眼神，我便觉得他似乎被光笼罩着。尽管与初见时着装不同，仅凭样貌和气质，我就认定他是那少年。
　　好景不长，父亲发现我与施尘走得太近，气急败坏地把我拖进屋，罚三天禁闭。
　　等三天一过，施尘就不见了。我哭着闹着，才得知是一位道士说，最近外来之人给我家带来阴邪之气。祖母最相信道士的话了，也不管这是不是父亲安排的戏码，没有阻止父亲把他们赶走。
　　我深知，仅凭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挣脱家庭的束缚去寻找施尘，只好强压着内心的失望焦急，一等就是七年。人生有多少个七年？想当初，等待千年轮回的我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煎熬。情，真的如此可怕吗？
　　十六岁，是出嫁的年纪了。由于家族势力和我的样貌，已有无数官家富家来向父亲提亲。我曾躲在正堂边上瞧过几个，的确，他们都气度不凡，可我的心里总抹不去施尘的样子----他读书时的安静、思考时的认真、玩闹时的稚气、选择时的果断……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施尘一去七年杳无音信，我又不可能踏出家门去寻他。最终，父亲把我许给了朝中重臣之子。他生得俊美、能文会武，静能挥毫作诗、动能挽弓射雁，再加上极好的家世，父亲当然乐得我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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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准高三党！）只有这一篇是用第一人称写得，后面都是第三人称啦。并不是说沙华就是主角啊！（这里的冥王不是哈迪斯！不是哈迪斯！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凌驾于十殿之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