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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托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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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陈玮没有逃避,但陈淼又何曾给过他机会?
回想过去的时光,几乎有半年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联络,当时陈玮为了日后能给封柌稳定的生活保障,决定自己开一家快递公司。
表面听起来是公司,其实就是块弹丸之地。本是不想被老板压榨,可自己创业后的劳动力却更不值钱,他是老板更是小工,规模小,聘用人员的资金自是不够,为了提高信誉,加班加点送货的还是他自己。
开始的时候,总要忙到很晚才回来,封柌也是在火车,长途客车交替中,大半个中国的来回穿梭。聚少离多的日子,直到公司的运营上了正轨才有所改善。
资金运转有困难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寻求陈淼的帮助,可每次在电话里,话到嘴边,却还是成了,“很顺利,没有问题。”
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让人为他的事操心,待平稳挨过那段艰难后,就觉得真没有什么,而后来,封柌就有了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整颗心又扑在了家里。
他不知道,原来他和陈淼在某一方面还真是相像,就是再怎么艰难,都不想要对方为自己操心。与其说是善解人意,不如坦白的承认是彼此都太过骄傲,那么多年的隔阂,要如何,在困难的时候,向对方低头?
所以,某天,陈淼突然郑重其事地说想和他见个面,他接听电话时,也有些诧异。
本轻松的对陈淼说,“小柌有孩子到现在,都忙得没空请你吃饭。要不叫上柳荷,我们四个人出来聚聚?”
“我想,就我们两个人见一次面。”陈淼拒绝,语气郑重,陈玮也只能答应。
见面选在了市中心的知名餐馆,陈玮表态这顿一定要自己请客,陈淼也不推脱,只是笑着说,“菜按照你的口味点就好,我就吃点清淡的。”
“为什么?怕吃穷我?我现在的收益真的还行。”陈玮解释,打量了下他的气色又不觉皱眉,“怎么每次见你,一次比一次瘦的厉害?柳荷又折腾你了?还不多吃点?”
“她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懂事。”陈淼淡笑,但渐渐的笑容来得及完全展开便已经收敛。
饭间,陈淼只是随意的问起些陈玮关于工作上的事,虽然时不时提出疑问,但陈玮看得出,对于回答他听得并不认真,其实陈淼又何时对生意上的事情有过兴趣。席间,陈淼的话不多,动筷的次数也不多,却始终笑着,目光柔和得犹似当年。
“我想做一笔投资。”陈淼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哥,你也知道我这样只能是坐吃山空,协助你的生意,可不可以给我提成啊?”
“我不要,你想帮我就明说,不用这么转弯抹角的,就讨厌你这德性。”陈玮皱眉,把银行卡推回他一边。
“我是认真的。”陈淼皱眉,声音微沉,显然不容他拒绝。
“我不想和你吵架,要不今天就吃到这里,我先回去了。”陈玮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淼起身一把拉住了他,可刚抓住他的手臂,不多时力度就消了大半,身形微晃了下,站立不稳。
“怎么了?快坐下。”陈玮见状忙扶他坐下,见他的另一只手按在了胃上,不觉皱眉,“胃疼?不是让你自己多注意一下的吗?”
陈淼苦笑,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就俯身在桌上,肩头轻微有些颤动,艰难开口,“让我趴会儿,一会儿就好。”
果然过了不久,他就缓过来了,抬头脸色却是更差,解释说,“只是胃痉挛,没事……我在年前查出了胃癌,做了手术,偶尔就会这样。”
“什么?”陈玮一把扶住了陈淼的肩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确认过对方的表情后,又急急追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事了,发现的不算太晚,已经接受过化疗,目前没有什么问题。”陈淼料想到他的激动,反过来安抚他,“就知道会这样,才不告诉你。”
“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口口声声叫我哥哥,还是把我当外人。”陈玮愤怒,用拳敲了下桌面,“真想揍你。”
“哥,所以我这身体以后怕是也……”说着,陈淼的眼中闪过一丝沉重,但很快又恢复至那片平静,终于还是说,“我担心柳荷……这钱真不是为了帮你,是希望你以后能帮帮柳荷。”
“不是好了吗?你自己的女人干嘛要我帮她,你自己不会对她负责?”陈玮怎会不了解他的顾及?如何能答应?答应了让他放心?如何能让他就这么放心的离开?
“这次看病用了不少钱,我只是想经济上有所保障,已备不时之需。”陈淼解释,坚决把卡塞在了陈玮的手里,语气低沉,“我不是帮你,只是和你谈笔对你我都互利的生意。”
陈玮不是被他的逼迫怔住,只是实在不忍心再看他忍痛硬撑的模样。
坚持送他回家,陈淼本以为是要搭他的摩托车,却不料陈玮就把车停在了餐馆那里,叫了辆出租。
“天这么冷,你这样能吹风吗?再说要是摔下来的话,柳荷怕是要杀了我。”想起几次见面,柳荷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陈玮心有余悸。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把头偏向窗外。
路程不短,其间陈淼依然会时不时地按住胃部,陈玮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吗?已经好了?”
陈淼闭着眼,似乎没有听见,但陈玮隐约意识的到,更可能是他在故意回避,不安从心底某个角落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
车到达陈淼家门口的时候柳荷已经站在那里,来回走动不停,等待的焦虑显而易见。
“不要和柳荷提我不舒服。”车一停,陈淼说了句便立刻下车去迎她,柳荷握住了陈淼的手,不用走近,陈玮也感觉地到她的心疼责备。
转头看见陈玮,柳荷的脸上明显不悦,“这两天降温了,你找他出去干什么。”
“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陈玮歉疚,也许面对陈淼他有些别扭,而对柳荷反而更容易承认错误。
“认错?是要我原谅你吗?”柳荷冷笑出声,看着他的眼中透出之前从未有过的苍凉,“你几乎已经毁了他的一生,要我怎么可能原谅你?”
“柳荷!不要胡闹,”陈淼在一旁出言制止,“我这不是没事了?”
“没事了?你之前受了多少苦……”望向陈淼,柳荷刚才的冷冽之色随之散去,眼里渐渐起了水雾,低头不再争辩什么。
“我有些累了,陪我上去了好不好?”陈淼搂着柳荷往回走,转头对陈玮说,“哥,你先回去吧……那件事我就当你答应了。”
陈玮去银行看了下卡上的金额,看着那几乎是天文数字的款项,他的心猛然抽痛了,拼命用酒精来不断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陈淼一向是杞人忧天,思虑过多的人,不会有事的。
可是,人的预感总是在最不想正确的时候敏锐得可怕……
这之后的两个月,陈淼在家中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检查报告提示有了转移病灶,陈玮见病床上陈淼还是那样的冷静平淡,心中黯然。
从这表情中他立刻体会出,那天来找他的时候,陈淼其实就有所意识到今天的结果,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病情的变化?所以才会逼不得已找他,坦言他自己的病情,做好所谓的,未雨绸缪。
陈淼决定放弃的那一天,封柌以为陈玮一定会愤怒阻止,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挂了电话,就坐在那里,怔忡良久无语。
“为什么你不劝他继续治疗呢?”封柌站在那里,还是开口,“陈玮,你不生气吗?几时你也变得这么忍气吞声了?”
陈玮转头看她,眼中分明有泪,“我有什么资格劝他?他那么爱柳荷,连柳荷都劝不了他,我的话他如何会在意?”
封柌低头,“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小柌,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嫁我这样的人了。”陈玮溢出一声叹息,“我已经没有安心幸福的权力,甚至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这都是我造成的,我有什么权力说伤心呢?”